真是太不小心了!
黎綰現在就是很後悔,後悔極了。
從前她是多麼一個謹慎仔細的人,真的是很少會出現這樣細微的紕漏,這接連漏的馬腳還都是在楚舟珩的面前,真是怪她對楚舟珩太沒有戒心了。
不過這吃了苦藥愛吃薑糖梅餅的人也不止是黎綰一個人吧?
應該沒事,一定沒事。不會有事的……黎綰默默的安慰著自己,伸手將葯盞給放到了一邊去。這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怎麼都安不下這一顆胡亂跳動的心來。
楚舟珩這回依舊是很快便從隔間裏頭出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個小罈子,一邊走來一邊打開了蓋子。然後遞到了她的身前去。
黎綰不明所以,有些心虛的探頭去瞧,那拳頭大的壇口內正靜靜地躺着一罈子的薑糖梅餅,還掛着糖霜,姜香和梅餅的清甜交融在一塊,變成了一種沁人心脾的味道,讓人看了就有些食指大動。
沒想到楚舟珩竟然還真的有着玩意,只是像他這樣的人,應當是點心都少碰的,怎麼會有這東西,還放在了隔間裏頭。
口中難熬的苦澀,鼻尖誘人的清香。黎綰鬼使神差就捻了一顆梅餅,湊到了嘴邊的時候卻愣住了。
不會是拿來紀念黎綰的吧?
不會吧不會吧?
肯定不會,黎綰自己冒出這樣的念頭來,又自己飛快的將它給否決掉了,然後她就將一整顆的薑糖梅餅塞進了嘴裏,鼓囊著腮幫子又偷偷瞄了楚舟珩一眼。
那熟悉的酸甜可口的味道讓黎綰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放鬆起來了。
彷彿那苦澀的葯也喝得值得了。便是為着這一刻的酸甜。
外頭忽然又傳來了一陣陣的喧鬧聲,楚舟珩只將罈子放了,快速道:「我出去瞧瞧,你若是累了便早些歇息,今日還得做足了樣子,你有事就叫喚。我不在也會有其他人在的。」
黎綰還沒回應,楚舟珩的人就已經走了出去。
很快凌香就進來了,一邊打量著這屋子,一邊說道:「姐姐可還好?」
「我還好。外頭這樣吵鬧是出什麼事情了?」黎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身邊縈繞的都是楚舟珩的氣息,她的眉心微微一沉。
凌香緩緩答:「是楚太守那邊鬧起來了,聽說是今日府上並未給他們準備客房,甚至都沒有要留客的意思,好像是將軍身邊的長安小哥去趕人了。」
「趕人?」黎綰吃了一驚。可很快又鎮定下來,「這也的確是將軍的作風。也罷,他自會處理好這事情的。我若是多摻和,反而會將水給攪得更加的渾濁。」
「姐姐考慮得很周到。」凌香不知道楚舟珩對楚太守這般是怎麼一回事,也並不多問,只是擔心着黎綰,「姐姐今日勞累了,還是早些歇息吧,將軍方才囑咐了我要照看好姐姐呢。」
他居然還囑咐了凌香么?
黎綰掩下驚訝,揉着自己的額頭:「的確是有些累了。你去打水來我洗漱歇息了。」
凌香依言照做了,照顧著黎綰洗漱,吹熄了多餘的燈盞便下去了。
外頭的動靜還在,黎綰雖然昏沉。但也睡不着,只盯着床邊的小罈子瞧,藉著昏黃的燭火她瞧著上頭刻了幾字似的,支棱起來一看,是個類似於編號一般:一百零七壇,後頭還刻了個花樣,她並不明白是個什麼意思。
忽然她就咽了咽口水,有些懷念那個味道,儘力爬起來,又撿了一顆吃了,這才滿意了些。
方才的那一顆因着先吃了葯,蓋了不少的味道,現在這顆黎綰才嘗出來了它最真實的味道。其實它並沒有多好吃,手藝上甚至還有些粗糙,並不像是廚娘或是鋪子裏做出來的那樣精緻。
像是某種想要研究蜜餞果脯的人自己做出來的試驗品一樣。
一百零七壇,會是他嘗試的次數么?
是他么?
黎綰的眼角忽然有些發酸了,明明才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眼淚就似決堤一般湧出了眼眶,一滴滴流進了她的髮絲,垂落在了枕頭上,黏黏膩膩地,宛如她心頭那交錯的情緒。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心頭忽苦,眼角酸澀,唇舌清甜。
這到底是怎樣複雜的感覺,黎綰不知道,也不想弄清楚,她倒不如糊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