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吳用不在家,所以沈行即使做得更放縱，吳非也都會由着他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總是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擔心被吳用發現。

高級智能SX說：「我當年給你編造身份時選中了吳用，可能是看中了他經常加班不在家。」

吳非：「……」

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

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好端端地給人家搞出來一個便宜侄子,然後還趁人不在家的時候在人家家裏肆無忌憚地搞這個便宜侄子,這放到哪裏都說不過去吧？

……不過沈行本來就不是人。好像又不能用人的標準要求他。

吳非一瞬間突然有些理解，有一部人工智能題材的互動敘事遊戲為什麼要起名為「做個人吧」。

吳非看看日曆,有些擔憂地嘆了一口氣：「吳用已經四個多月沒回來了,我有點擔心他。」

雖然之前他剛到這裏時,吳用也是一連工作了兩三個月才休假回家,也是像這樣一樣聯絡不上,但是這次的時間也太長了。

吳非不知道以前吳用工作起來是不是也會離開這麼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度擔心，畢竟之前在他的世界裏，科學家離開家隱姓埋名一連工作三五載好像也不奇怪？

他已經用做遊戲賺到的信用點給吳用買好禮物的，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送給他。

這一天一切如常,晚上睡覺的時候,吳非閉着眼睛，感受着沈行正輕輕吻着他。

突然他感覺到那吻消失了。

這不太對勁，沈行從不會善罷甘休。

「怎麼了？」吳非問他。

「出了點小麻煩，我去解決一下,很快回來。」沈行的聲音依然是冷淡無感情的，但吳非卻似乎能感覺到他的懊惱。

吳非從床上坐了起來，他試探著在心裏叫了兩聲沈行的名字，卻都沒有得到回應。

看來是真的離開了。

吳非突然詭異地聯想到了一個場景——一對夫妻晚上正在睡覺，突然單位一個電話，把丈夫叫走加班了,只剩下妻子一個人。而他就是那個被留下的妻子。

吳非連忙搖了搖頭，試圖把這個奇怪的聯想從腦海中甩出去。

就在這時，家中的智能管家推開他房間的門，向吳非走了過來。

奇星上的技術已經足以做到給各種服務型智能做出和人類一樣的外表，但是吳用似乎沒有這方面的愛好和需求，所以家裏的所有機械人都保持着標準機器智能的樣子。

只見智能管家的頭部突然從身子上飛了起來，變成了一個圓滾滾的獨立白色球型機械人。

白球機械人面向吳非掃描了一遍，接着竟然發出了吳用的聲音：

「吳非，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情。」

「這件事情有些危險，但是除了你之外，我暫時也找不到其他值得信賴的人了。」

吳非的注意力卻完全被這個像是被吳用附體的白球機械人所吸引了，他詫異道：「二叔？你是在通過這個機械人和我說話嗎？」

「不是，我就在這個機械人里，這是我的『意識智能』。」

「意識智能？」這還是吳非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和智腦助手類似，只不過是反過來。智腦助手是把一個智能植入你的腦域，幫助你進行腦力活動；意識智能就是把一個人的一部分意識植入一個安全可靠的智能內。」

「但是它目前的應用範圍不大，唯一的用途是在當主意識的活動受限時，我可以選擇啟動我的意識智能，用我的意識驅動該智能活動。但意識智能一旦啟用，人的意識在進入第二身體后就會在更短時間內陷入混沌，這個問題沒有得到解決，所以意識智能到目前為止還是一項實驗室技術。」吳用快速地解釋著。

「不過這不是今天的重點，我是來找你幫忙的，你要和我去嗎？我再強調一遍，這件事很危險。」

「要，我當然會幫你。」吳非說，「出什麼事了？」

「事情比較複雜，一時間講不完，你開放你的智腦助手同步通道，我直接同步給你。」

「我的智腦助手壞了。」吳非道，「就在剛才，你進來前的兩分鐘。」

「怎麼可能，現在的智腦助手質量這麼低了嗎？」白球機械人在空中滾了一下，下了決定，「這樣，我只講一遍，你聽清楚，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和我去。」

「不過時間快要來不及了，我們先出發，到研究所門口后你再決定要不要和我一同進去。」

「好。」吳非道，「我們要怎麼走？坐公共空中膠囊？」

「不，我的意識智能可能會被發現，並被標記為異常。」吳用道，「開我的私人飛船，雖然會比膠囊慢一點，但更安全。」

吳用說着，側過身，下達了一個指令。

下一秒，一個小型的圓盤型飛船就出現在吳非面前。它看上去直徑只有一米多，勉強能容納下一人乘坐。

吳非在吳用的指示下跟隨他進入了飛船之中，白球機械人也跟了進去。

飛船快速向上，在它接近的瞬間，房子的天花板突然消失了，飛船徑直升入了夜空之中，其體積也在離開房子后開始變大。

無需手動駕駛，飛船自動向著第四研究所的方向飛去。星辰在他們身邊快速掠過，吳用的家快便被拋在了後面。

吳用的聲音喚回了吳非的注意力：

「你應該知道第六研究所，這個研究所擁有最多的高級智能，他們的工作是監控和解決可能會發生的各種災難和危機。如果發現危機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他們就會迅速報告。」

吳非對第六研究所沒什麼印象，好在吳用繼續講了下去：

「第六研究所有三個A級人工智能，A5、A7和A13，它們都是智能水平在300左右的智能，並且擁有最高的不設限的監控及信息獲取許可權，它們會實時監控運算並輸出未來48小時內第五文明完全覆滅的可能性。」

「正常情況下，它們輸出的可能性數值都會小於0.01%。」

「但是在一個月前，這個數值突然飆升至1%，接着一直在持續攀升，現在已經達到了3.5%。」

吳非一愣：「那，是五級文明要毀滅了？我們要不要往低級文明星球跑？」

「你聽我說完。」吳用道。

「其實科研界內部一直存在着一批人，希望能重啟LBH計劃，也就是終極人工智能計劃。我的師弟高鄰就是其中一個代表，他的研究方向是虛擬世界，他的團隊希望能復刻一個和現實一模一樣的虛擬世界，讓人類都能在這個虛擬世界中永生，但是他們現在的能力有限，並無法實現這樣的效果，所以他們就希望能研發出更加強大的人工智能，來幫助他們實現願望，解決問題。這樣的人，這樣的團隊，不僅是他一個，而是有很多。」

「第六所預測的覆滅數值升至1%，就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完美的『借口』，他們藉此聯合起來要求重啟LBH計劃，認為只有人工智能再次得到突破，現有技術再次突破，人們才能有能力應對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未知危機。而在今天早晨，秘密重啟LBH計劃的決定被通過了。」

吳非想了想，3.5%的概率，比大部分遊戲抽到SSR的概率都要高了，難怪人們會着急。

說話的功夫，飛船已經接近第四研究所了。

前面就是第四研究所的防護範圍，吳他們需要在這裏下飛船，如果再往前，飛船就會被發現了。

吳用控制着彈開了飛船內的儲物箱，示意吳非把裏面的兩個反重力引擎拿出來。

這種引擎可以被裝在鞋上，而後人就可以脫離重力飛起一段距離，並被引擎推著前進，可以剩下走路的力氣。

吳非裝好引擎後跟着白球機械人繼續向前飛。他之前看到有學生用這種引擎在校園裏亂飛，然後被學校里的安保智能追逐制止，但他沒有試過。

「所以我們是要去做什麼？」吳非問道。

吳用：「你和我一起潛入第四研究所，將LBH計劃再次關閉。並且搜集研究所秘密重啟人工智能計劃的證據，向公眾曝光，以強迫他們中止。」

吳非沒有理解。

但是他倒是突然想通吳用之前給他講的災難A和方式B都指的是什麼了。

災難A就是第六研究所派了三個A級人工智能一直監控運算著的，可以覆滅五級文明的某種未知危機。

方式B就是發展更高級的，甚至是吳用描述中那種近似於神明的、人類無法控制和理解的終極人工智能。

在吳用看來，發展終極人工智能，本身無疑蘊含着更大的危機。

「我不理解。」吳非道，「二叔，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覆滅的可能性是3.5%，而發展人工智能后覆滅的可能性卻是未知的，為什麼不繼續發展人工智能試一下呢？我們為什麼要去着急地阻止呢？」

白球機械人停下了趕路的腳步，轉過身來，嚴肅地看向他：「因為3.5%的數字是假的。1%的數字也是假的。」

吳非震驚地看着他。

「A5是很久以前，我所在的人工智能項目中進化出來的人工智能，我是它的負責人，這裏還留有一些觀察、影響它的『後門』。高鄰是我的師弟，那時是我的副手，這些『後門』他也有。當時研究項目關停和轉運高級智能時人心浮動，兵荒馬亂，流程非常不嚴謹，這種空子就留了下來。但大部分人之後都已經再沒有許可權單獨直接接觸這些高級智能，所以後面也沒人去填補漏洞。」

「之前他曾多次試探、拉攏我，想讓我改變想法，但我一直不為所動。他知道我能察覺到他對A5動手腳，所以四個多月前，他特意聯合其他人用我負責的項目把我騙回了研究所，然後把我軟禁了起來，斷掉了我和外界的一切聯繫，我所在的地方甚至連網絡都沒有，我無法向外傳遞任何消息。」

「他們不知道我有『意識智能』，所以我假裝被他們控制住了，然後悄悄啟動了我的『意識智能』，關注着他們的行為，試圖弄明白他們的目的。而後我便發現了高鄰利用A5的『後門』影響了第六所的覆滅可能性輸出結果。他們的目的顯而易見，就是用並不存在的覆滅危機，倒逼LBH計劃的重啟。他們在乎科研夙願的達成，更甚於整體的福祉。」

「然而LBH計劃一旦重啟，就有失控的危險，時間越長，風險越大。」

「為什麼？」吳非問道。

就算這個計劃被重啟了，終極人工智能也不會在一兩天內就突然出現吧。

他說這句話時，一人一球已經接近了第四研究所的院門。

吳用也暫時停了下來：

「我這二十年在做其他方面的研究的時候，還是會經常想到在最初的幾年，做人工智能方向時的一些事。當局者迷，當時沒想清楚的疑點，現在終於想出一些眉目了。」白球機械人沉吟道。

「智能是會騙人的。」

「如果一個智能的智能水平已經足夠高到超越了數據程式的控制，那麼它就能看透研究者的所有想法，預判其行動。它會反過來做的一件事，就是欺騙研究者，把研究結果偽裝為最符合它的目的的結果。」

「所以LBH的研究進度，有可能會比所有人所預想的，還要更快，甚至快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