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胖詫異問道：「什麼？袁老您為啥要下毒啊？」

「那個國王既然說他喜歡聽故事是因為自己命不久矣,想借故事來體驗更多不同的生活，那我們治好了他的病，延長了他的壽命，不就可以讓他廢除處死不會講故事的外鄉人的命令了嗎？」

袁老搖了搖頭：「我去給他看病,看出他的壽命正常來講,已經只剩下一至三個月,但也不算藥石罔效。如果我給他治好了病，他至少還能延長十年的壽命,好好調理保養，甚至還能活得更久。」

「所以在準備寫藥方的時候,我就問他,如果能治好他的病，他會廢除那條命令嗎？」

「國王卻哈哈大笑,說當然不。他說你們這些大夫,最多讓我多活幾年、十幾年、幾十年,又不能讓我永生。即使是這世界上最長壽的人,他的壽命也有窮盡的一天，他這短短的一生中,能體驗到的經歷也是有限的,而且註定平凡普通，遠不如故事中所寫的那樣瑰麗神奇。」

「所以即使病被治好了，他能活得更久，他也要繼續聽故事,而且他將會有更多的時間，聽更多的故事。」

「我問他他難道不擔心這樣下去，久而久之不擔心沒有外鄉人再來了嗎。他說不會，他已經這麼做了三年了,聞聲而來的外鄉人越來越多，且講的故事越來越好，甚至有的外鄉人在來到這裏時會專門帶一個會講故事的人。」

「因為那些講不好故事的人都被他永遠地留在了這裏，而講故事精彩的人卻能帶着他豐厚的賞賜離開，把在這裏講故事有賞賜的事情宣揚出去。而且他只殺外鄉人，從來不對本國臣民動手，所以在他的治下，人民安居樂業，社會穩定。」

「我心想他考慮得如此周全，如果給他延長壽命，雖然救了一個人，但卻可能害了更多外鄉人，而且我們的任務也遲遲不能完成，所以我決定不救他。我又想到即使他只能再活一個月，在這一個月里也會有不少人因他而死，我們也難以完成任務，所以我決定下毒加速他的死亡。」

「當然，我打聽過了，這個國家的繼承人並不喜歡聽故事。」

「因此我給他下了一種叫『三日散』的毒，這種毒能讓他在未來三天裏無比健康，充分體驗生活的美好，但卻會在第三天的夜裏死去。他死之後，一定會有人來抓我們，所以我們要提前逃跑藏好，等到新王繼位，舊的命令被廢除后再回來。」

吳非點點頭，他明白袁老面對的是一個典型的道德困境，這個情景下可以延伸出很多問題，比如，應該為了救那些外鄉人就下毒提前結束國王的生命嗎？如果國王是個治理能力不錯的國王呢？如果下任國王雖然沒有某項會死人的愛好，但治理能力不足他呢？如果下任國王治理能力不如他，且也有一項會死人的奇怪愛好呢……

他們不是神，無法窮盡所有考量做出真正公平正義的判斷，他們甚至很難定義公平與正義。他們往往只是在事情發生時，基於自己的情感、價值判斷和立場，做出一個或理性或感性的選擇。

至少，袁老的做法對他們通關是有利的。甚至從通關這一目的出發，袁老還可以再狠點，直接給國王下一個一天之後就會暴斃的毒。

當天晚上，趁著國王還沒有反應過來，吳非和袁三胖在刺客袁老和狐妖小紅的掩護下，借夜色溜出了王宮。

他們暫時住在了郊外，每天靠小紅帶回來的獵物和蔬果為生，袁老會不時地溜回城中探聽消息——

第一天，他們聽說國王的身體大好了；

第二天，心情愉悅的國王宴請了所有大臣；

第三天，國王把政務交給了王子，準備去進行一場偉大的旅行；

第四天，國王的死訊傳來，他倒在了出行前一天的晚上；

第五天，王子繼位，原定今天會被殺頭的外鄉人們都被釋放了。

王子或許有其他的愛好，但他不喜歡聽故事，先王的「外鄉人講故事條例」自然被廢除了。

而喜歡聽故事的先國王的事迹卻被編成了故事，由外鄉人帶回了他們的故鄉。

第五天的晚上，吳非和袁三胖又在兩位夥伴的掩護下，重新返回了光球所在的宮殿。

光球上方的文字已經變成了：

「【第76829層】

本層任務（已完成）：令『講不好故事的外鄉人將被處死』的條例被廢除」

「每位挑戰者現在可以再選擇一次夥伴了。」

「請從下列夥伴中選擇一位：

1星r級【人魚】：海中普通的人魚，各方面能力都很均衡，水性好，貌美擅音律；

1星r級【花木之精靈】：防禦力低但行動靈活的精靈，可以令植物快速增長並指揮花木進行戰鬥；

1星s級【劍修】：表面上是劍修第一門派飲寒仙門弟子，被譽為不世出的劍修天才，實際上為上古神獸騰蛇，與天地同生，具有強大的能力。

（來自於您的契約者沈行已擁有的身份，選擇后，您的契約者將以該身份出現）」

吳非看到劍修時眼睛都亮了，果斷選擇了他。劍修雖然是s級身份，但他的武力值可以說是s級的巔峰了。

旁邊袁三胖則是驚喜道：「我又拿到袁老的刺客身份了。吳非！袁老的刺客首領身份升為2星夥伴了！」

吳非頓時發現了一個不太好的點，他行神的高稀有度身份數量比較多，而且很少像其他契約者一樣反覆被抽到重複的低稀有度身份，在平時是好事，但現在也造成了他想重複拿到沈行的高稀有身份升星就會比較困難。

在吳非選擇「繼續向上」之後，白色的天梯頓時在宮殿外的庭院處拔地而起——

袁老喊道：「快點快點，很多守衛過來了，他們把梯子圍住了！」

吳非和袁三胖快速跑出去，果然看到王宮裏的侍衛源源不斷地在往這裏趕，天梯的四周已經都被侍衛圍住了。

這時候，這不大的庭院中竟然掀起了一股颶風，颶風混合著沙土，吹得守衛們睜不開眼，紛紛向後躲去，不時有守衛因為被同僚撞到踩到而發出叫喊聲。

等待颶風散去的時候，眾人只聽到巨大的振翼之聲，只見一隻巨大的銀龍正背上載着一個人，前爪提着一個籃子，優雅地向天梯之上飛去——

「是龍！是真的龍！」庭院中的守衛們呼喊著，震驚地看着那神奇出現的天梯，與那傳說中的巨龍，等到白色的天梯消失之後，還久久回不過神來。

或許這天之後，這個王國里又會多一樁傳說故事。

銀龍飛到一半，就把吳非和袁三胖放到了天梯之上。

他們發現如果不靠挑戰者腳踏實地地攀爬，就無法觸發天梯的傳送機制，這天梯像是向上無盡延伸的，沿着它向上飛，永遠也飛不到盡頭。

吳非和袁三胖在天梯上走了沒幾步之後，他們眼前的景象就變了，他們來到了一個陰暗冷寂的地方，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小紅搓搓手，點燃了一捧橘黃色的狐火，他們才勉強看清一米範圍內的情形，再遠處的地方，依然是被一團黑暗所籠罩着。

他們似乎是在一個室內長廊的中央，兩邊及頂上都是牆壁，只有前面和後面有路可走。

袁三胖藉著狐火看着道路兩旁牆上斑駁的壁畫，猶猶豫豫道：「吳非，我怎麼感覺咱們被扔進了一個墓道里……」

「我猜就是你想的那樣。」吳非道，「這裏不是一座古墓，就是一座地宮。」

「有差別嗎？」袁三胖哆哆嗦嗦道。

吳非：「可能差別不大。」

袁三胖：「快，吳非，把行神的身份都放出來吧，人多壯膽。」

吳非：「……」

吳非其實並沒有他表面看起來那麼鎮定，畢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的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他行神現在一共有五個身份了，所以他把小黑貓身份收了起來，選擇讓劍修上陣。

他在心裏安慰自己，他現在身邊連修仙人士都有，怎麼會怕區區一個古墓，劍修行神對這些鬼怪還不是降維打擊？

他剛這麼想完，就聽見前方黑漆漆的墓道中若有似無地傳來了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笑聲——

吳非立馬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了身旁劍修隱藏在寬大袍袖下的手臂，輕聲道：「行哥……」

劍修安靜地任他抱着，半晌道：「不怕。」

「我沒怕。」吳非鬆開手，卻被劍修反手拉住。

狐火的映照下，吳非看到劍修拉起他的左手，在他的手腕上套了一個金色的繩結。

「行哥，這是？」吳非話剛問了一半，就見沈行抬起了他的右手，他的右手腕上套著一個和他一樣的繩結，兩人的手腕中間，由一根若隱若現、可長可短的金線連着。

「這是捆仙繩。」劍修解釋道，「我用它把我們連在一起，普通的伎倆很難解開它，把我們分開。」

吳非點了點頭，繼而擔心道：「行哥你的右手不是要用劍嗎？這樣系在一起，會不會不方便？」

「我慣用右手。」沈行垂眸淡淡看他一眼。

對啊，知道你慣用右手，所以才問你方不方便。

「所以左手使劍，右手牽你。」

劍修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