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胖聽得連連點頭。
小隊長說金妹妹的情緒還沒有平復下來,吳非就讓他先把鎮上所有參演人員的名單和簡要信息送來。
吳非發現他行神選擇以當地檢察官的身份出現真好用。借用袁三胖的話來講,好用程度堪比毛利小五郎的名頭出現在柯南世界,福爾摩斯的大名出現在福爾摩斯世界。
想問什麼,直接就可以找對應的人來問;想查什麼,工作人員也會配合。
演員名單是金鎮長親自送來的。
吳非看了看,發現和他猜想的一樣,當地人演員雖然多,但大部分是像老盧和劉翠好那樣,是生活在當地的非祝族人。
因為劇院小鎮每個月都會向被佔用了土地的當地人們支付一筆足夠他們生活的租金,所以參演的祝族人很少。不是像寧阿婆母女那樣,被家人要求參演賺錢,就是家中十分困難,必須要多賺一份演戲的薪水。
吳非問金鎮長:「祝族人為什麼參演的這麼少?多賺一份演戲錢不好么?」
金鎮長道:「這個我當初也問過。他們說出讓土地是沒有辦法,他們窮得要過不下去了,想必大神也能理解。但還在這裏演戲的話,感覺對神明太不尊敬了,所以他們不願意。」
這時候金妹妹終於勉強平靜了下來,金鎮長走後,她被領到了吳非他們所在的屋子。
和問詢張珍時一樣,沈行先問了她事發當時是否有發現異常,又問她和姐姐平時的關係等。
妹妹的回答和張珍、金鎮長所說的都吻合,她說姐姐從小就很有舞蹈方面的天賦,人也上進,但她除了和姐姐一樣的外表外,各方面都平平無奇,所以從小到大,姐姐一直很照顧她。
說到這裏,妹妹又控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沈行卻一直冷漠而冷靜地看着她,不為所動,只是淡淡問:「你還有其他要說的嗎?仔細回憶一下。」
妹妹抬起頭看着他,瑟縮了一下道:「沒,沒有了。」
她的演技確實不太好,或者說此時她已經沒什麼精力和力氣做遮掩,即使是吳非都看出了她的慌張。
「哦?」沈行道,「真的沒有了嗎?」
「比如說,某種令你恐懼的東西。」
在那一瞬間,他的氣質和語調都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吳非看了看袁三胖和袁老他們,他們似乎都沒有察覺沈行的改變。
吳非直覺地看了一眼通訊器,上面顯示著:
「您的契約者現在所使用的身份為【欺詐師】。」
好么,果然是欺詐師所偽裝的檢察官。
在欺詐師的問詢之下,金妹妹終於承受不住,崩潰了。
她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涕泗橫流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自從進入劇院,每次看到姐姐演着重頭戲,能收到那麼多喝彩和掌聲,我都好羨慕……」
「明明我們都一樣,所以有時候我忍不住會想,如果我能取代姐姐就好了……」
「來到這裏,開始作為姐姐的鏡像和她一起演戲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我聽說這裏的神廟可以許願,一周前,我忍不住也悄悄擺了一束花,寫着『如果我能取代姐姐就好了』的願望,把我的花混進了許願花束里……」
「我其實是不信這些的,只是想有個宣洩的出口。而且我知道其實每天貢在神廟裏的花都會枯萎,是神廟的工作人員怕遊客生氣,所以每天早晨起來會把枯萎的花換掉,換成新鮮的花。」
「我擺了花之後,怕被別人發現,心中一直不安,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就趁著工作人員去神廟之前去了神廟,想趁他們來之前取走我的花。」
「但是、但是……我看到所有的花束都和往常一樣枯萎了,只有我那束花,依然保持着新鮮……這裏的傳統是講,如果你供奉的花經過一夜而不枯萎,就說明神明答應了你的願望。」
「我很害怕,我悄悄拿走了我的花,我也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姐姐對我那麼好,我怕別人發現我在嫉妒姐姐,甚至想取代姐姐,我也怕真的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在姐姐身上……我只能不停地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封建迷信,沒有依據的,花沒枯萎只是一個巧合……」
「結果今天姐姐還是出事了,就在神廟裏,那麼詭異地死了……」
說到這裏,金妹妹再次崩潰地抽噎了起來,袁老嘆了口氣,又倒了一杯有安神符的熱水給她喝,然後讓小隊長把她帶走,特別看守起來。
吳非他們又再次叫了賣花大姐來問,賣花大姐承認,因為神廟裏比較乾燥,所以不管用什麼保鮮方法,鮮花一般堅持不到第二天早晨都會枯萎。
他們的許願花束賣得貴,而小鎮附近就有鮮花種植基地,鮮花成本低,來這裏許願的遊客也一般只是想尋求個心理安慰或討個吉利,並不太信神明一說,所以他們為了迎合遊客,總是會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換上新鮮的花——許願花束都是同一規格統一包裝,所以遊客也不太能分辨出來。
把相關人員的情況全問完之後,已經快凌晨五點了,吳非他們向客棧走去,打算休息一會兒,畢竟現在他們四個都是普通人類了,長時間不休息身體負荷不了。
袁老和袁三胖在前面走着,吳非和沈行在後面跟着。
沈行此時已經切回了檢察官身份,吳非偏頭看向他道:「行哥,你說真的像那個妹妹所說的,是她一時糊塗求了那神廟裏的神,願望成真了才導致這樣的結果嗎?這一切是神廟裏的神做的?那那個神現在在哪裏呢?」
沈行道:「說不準。」
吳非:「怎麼說?」
沈行道:「這裏目前沒有檢測指紋或dna的儀器,而單靠現有手段,我們無法準確分清姐姐和妹妹。我們現在其實無法完全確定,死者到底是誰。」
吳非道:「怎麼可能?如果她剛才在說謊,欺詐師身份都看不出來嗎?」
沈檢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時間有限,追究太多沒有必要。現在更重要的是查清楚死者的死因。」
吳非連忙點頭:「行哥你說得對。」
四人走到客棧門口,就看見一道纖瘦的身影正站在那裏,看到他們過來就迎上來,好像是在專門等他們一樣。
離得近了,吳非認出來,這個少女正是寧芳。
只見寧芳快步走到了袁三胖面前,死死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在廟裏供奉要帶我走的許願花束了?」
花束是吳非供奉的,袁三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訥訥道:「……啊?」
寧芳卻沒再說別的,只是快速交代道:「日出之前,你們一定要把那束花取回來,一定!否則你們會有大麻煩的!」
說完沒等他們再問,寧芳就向遠處跑走了,江湖術士袁老是目前四人中年紀最大但身手最為靈活的,他馬上去追。
但為了方便演員能迅速在不同地點中移動,擺脫遊客不必要的糾纏,小鎮內部的各種小巷建得像蜘蛛網一樣,袁老不如寧芳熟悉道路,很快就跟丟了。
袁三胖想起寧芳剛才的眼神還有些惴惴不安,他提議道:「不如我們還是先回去找小隊長他們,讓他們把寧家母女也問一問?老盧不是寧芳他爸嗎?他會不會知道些什麼?」
但就在這時,只聽臨風客棧里傳來了一聲尖叫,叫聲凄厲,包含着驚慌與恐懼。
附近的人都被吵醒了,吳非站在樓下,看見客棧各個房間里的燈一盞盞地亮了起來。
不一會兒守在附近的工作人員也趕來了。
吳非他們跟着工作人員一起走進客棧,尖叫是從二樓傳來的,他們一上二樓,就看見地上蜿蜒著一道血跡,但血跡到了樓梯處就消失了。
一個年輕男人正哆哆嗦嗦地站在二樓的公用衛生間門口,一動也不敢動。
工作人員詢問他發生了什麼,男人顫抖道:「我剛剛看到,看到,晚上在神廟裏死掉的金牡丹,就這麼從地上爬過去了……」
吳非和沈行對視一眼,沈行上前道:「你是哪屋的客人?為什麼這個時間出來。」
男人看見冷靜的沈行,好像稍微鎮定了一點,但還是哆嗦道:「我住205,我房間的抽水馬桶壞了,所以出來上衛生間,結果剛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就看見……」
血跡是從201房間蜿蜒出來的,工作人員前去敲了敲201的門,無人響應。
男人那聲尖叫把附近的人都吵醒了,在工作人員來了之後,附近房間的人都悄悄打開了房門看發生了什麼事,但201卻沒什麼反應。
門是從裏面反鎖的,工作人員從客棧老闆那裏拿過鑰匙,打開門,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像是嚇傻了一樣。
沈行示意其他工作人員去疏散人群,然後撥開嚇傻的工作人員走進去。
只見房間里的客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而血跡已經浸染了整張床鋪……
更多的工作人員趕了過來,開始封鎖現場,疏散客棧里的其他人,並進行其他善後工作。
吳非四人則走在了去神廟的路上,此時天已經快亮了,袁三胖不放心,還是想去神廟把花取出來。
而且神廟已經封鎖了,並且有人看守,金牡丹的屍體怎麼可能在客棧里出現,還在走廊里怕,尖叫男子所說的所見景象也十分詭異。
神廟外一直有兩個工作人員在守着,沈行問他們:「我們離開后,這裏有人靠近過嗎?」
兩個工作人員都搖頭道:「你們走後,沒人靠近過了。」
沈行點點頭:「我們有個東西需要確認,麻煩再讓我們進去一下。」
袁老走在前面率先推開門,在門打開的剎那,吳非和袁三胖都愣住了——只見原本架在神像上,從未有人移動過的金牡丹的屍體,消失了。
原本滴落在神像上和地上的血跡也全部都消失了。但是神廟空氣中的血腥氣依然很濃。
在外面燈光的照耀下,老舊暗啞的木質神像上似乎也流轉着油亮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