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非很順利地來到了崔蘭街同紅雀和莉莎阿姨會和。
準備離開茱葉納轉移到其他地方的女巫不止她們,但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們都分散成了零散的小組或個人。
紅雀不舍地看着261號房子,情勢想必不會在短期內好轉,這意味着她們可能很長時間內都不會再回來,而即使再回來,恐怕也是物是人非,這裏不一定會變成什麼樣子。
「走吧。」莉莎阿姨道。
三人上了馬車。
因為換了新身份,所以每個人上車后都用魔葯做了從頭到腳的易容,並且在一處安全屋前換了新的馬車。
這樣他們看起來就都和舊身份沒有什麼關係了。
不到上午十點,他們已經來到了出城處。
莉莎阿姨的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不太對,」她道,「前面的人也太多了。」
準備出城的人排成了一條長隊,似乎每個出城的人都要接受詳細的盤查。
他們的車子隨着車流和人流逐漸向前,吳非他們也漸漸能看清前面的情況——只見城門前站着一隊特別司的人,其中一人同樣身穿黑色制服,但從款式上看明顯職權更高,他氣質冷峻,即使只是站在後面沉默不語,也給人以無形的壓迫感。
這一幕似乎與吳非剛回到這個時間線上與沈行初見的那一幕重合了。
但這一次即使不用紅雀介紹,吳非也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是偶然嗎?如果是偶然的話……沈行恰好在這裏,也確實實在是太巧了。
這時他們的車子已經到了城門處。
「特別司,臨時檢查。」一名工作人員攔住了他們的馬車。
「出示你們的身份證明。」
紅雀舉止自然地把三人的身份證件遞了過去。
工作人員翻看了起來,與此同時,吳非看見沈行向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吳非感覺自己的呼吸似乎也隨之錯亂了一拍。
沈行走到他們的馬車前停下,正在負責查驗身份證明的工作人員向他低頭行了一禮:「長官。」
沈行向他伸出了手,工作人員立馬遞上了三人的身份證件。
沈行拿在手裏低頭翻看着,從始至終未發一言,但車中三人的心都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終於,他抬起頭,往車裏掃了一眼。
吳非不經意間和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對視了一瞬,一剎那間,他緊張得甚至不敢動作。
雖然他也說不清他到底在緊張些什麼。
男人伸出兩隻手指向車內點了點,指向紅雀和莉莎阿姨兩人:「這兩個人沒有問題,可以放行。」
「這個人需要留下。」
他最後點向了吳非的方向。
吳非驚愕地抬起臉看向對方——
沈行是什麼意思?如果他認出了自己,或發現了自己有問題,沒道理放莉莎阿姨和紅雀走。
為什麼單獨把自己留下,還把莉莎阿姨她們放走了?
「是。」旁邊的工作人員應了一聲,示意吳非下車。
紅雀見狀有些着急,似乎想說些什麼,吳非卻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們先走。」吳非道。
他壓低了聲音:「一個人被留下總比三個人都被扣住好。」
「你們先離開,我處理完這裏的問題就去阿克那找你們會和。」
紅雀和莉莎阿姨看上去還是非常擔憂,但她們還是點了點頭。
莉莎阿姨小聲道:「如果應付不了可以試着提一下蘭徹侯爵,他可能能幫你。」
吳非點了點頭,下了車。雖然他心裏清楚,如果沈行已經認出了他,那麼誰都幫不了他。
他看着馬車在他的視野中消失。
一旁的工作人員對他點了點頭:「跟我走。」
工作人員帶他走到了沈行面前。
沈行低頭看着他,目光沒有什麼波動,吳非無法從那雙毫無波瀾的灰藍色眼睛裏分辨出來他到底是否認出了自己。
男人對帶他前來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辛苦了,這個人像是司里的一名嫌疑人,我現在要帶他回去審查。」
隨即他鉗住了吳非的手腕,輕聲道:「走吧。」
吳非覺得自己的心臟縮了一下,可能是因為緊張,也可能是因為別的。他意識到沈行絕對已經認出自己了。
沈行用了一個瞬移法術帶他離開了城門處,但他並沒有帶他去特別司接受審查,而是帶他回了自己家。
當吳非看到熟悉的客廳時,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然而沈副司長並沒有當場發怒,也沒有質問他為什麼要逃跑,而只是依然十分平靜地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去把你身上的藥水都洗乾淨。」
吳非此時不敢有違,匆匆趕到浴室去把偽裝用的魔葯都洗乾淨,等他再出來時已經是自己原本的樣子了。
沈行在書房裏等着他,吳非知道躲不過,把自己擦洗乾淨后就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你今天打算去哪裏?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沈行說話時的神色都很平和,他正低頭讀着什麼東西,吳非認出來那是他留的那封信。
「原來你還留了信給我。」男人輕微地笑了一下,抬起頭看向吳非,灰藍色的眼睛裏卻完全沒有笑意。
「講講吧,吳非。」
「我打算離開蘭斯法安王國。」吳非看着他的眼睛道,他沒有選擇用謊言掩飾,只是他隱去了真相中關於詛咒的一部分。
「沈行,我是一名女巫。」他牢牢地看着男人,像是在觀察着他的反應。
但出乎他意料的,又似乎在他意料之中的,沈行聽說這一點后並沒有表現出吃驚的樣子。
「而你是特別司的副司長,這裏是茱葉納。我的身份一旦暴露,我就會被立刻抓去特別監獄,會被處決……我不想死。」他說着,低下了頭。
從這個角度,他正可以看見沈行搭在桌子上的手,修長而有力,在深栗色桌面的襯托下,顯出一種別樣的蒼白。
「我害怕,所以我想逃走……沒有別的了。」
「是這樣嗎?」男人從辦公桌後站起來,踱步走到了吳非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他伸手抬起了吳非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着。
「害怕被我抓起來嗎?我的小女巫?」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灰藍色的眼睛看起來卻冰冷而殘酷。
「我早在第一天見到你的時候就識別出了你的身份,不僅因為你遮掩身份的手段和方式與其他女巫同樣拙劣,還因為我第一次從你身上感受到了他們所講的那種,女巫獨有的蠱惑與危險。」
「何況你故意誘惑我。」
「但我以為你明白,早在你選擇誘惑我的第一天起就已經明白。」他抓起吳非的一隻手,扣着他的手指,把他按在了牆上,「我不會把你送去特別監獄。取而代之的是,你會有更適合的囚籠。」
「我沒有誘惑過你……」吳非徒勞地辯解道。
但男人聽而不聞,他側過頭,吻上了吳非的側臉:「我認為這就是你想要的,畢竟這是你主動求得的。」
吳非聽懂了對方話中的暗示,他感到輕微的戰慄。
「你不能這麼做,沈行。如果被人發現你的宅邸中藏着一位女巫怎麼辦?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
「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遲早有一天會暴露的。」吳非強忍着那種戰慄道。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男人低下頭,在他上唇上印下一個輕而薄的吻。
「你可以和我在這裏一起看到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