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在時間極為緊迫的時候,都會或多或少地表現出慌亂。然而吳非從來不這樣。
上學的時候,他不喜歡像大多數人一樣做完卷子之後再翻過去從頭到尾檢查一遍,也不喜歡提前太多時間答完題。他更喜歡做一道就保證對一道,因此一道題往往會用兩三種不同的方法去解決演算,但他又對時間把握得很准,離考試結束還剩一兩分鐘的時候才會落筆。
監考老師看得都捏一把汗,他卻總能保持一派鎮定。
工作之後,有時候他負責的遊戲難免會出現問題,遇到故障之後他也不會慌張,而是會先很鎮靜地快速梳理一遍問題,基本確定可能的故障點,再聯繫相關負責人去排查修復。
在60秒倒計時中,很多人可能由於緊張來不及思考,便根據簡單的邏輯挑選了身份帶走。而且越靠前的計劃者面臨的選擇越多,自然更難以取捨,因而最後其實未必能真的選擇最適合自己的身份帶走。到了吳非這裏,只剩五張卡牌可以選擇,需要考慮的維度其實也減少了許多。
首先,剩下的這幾張卡面的點數都不大,且差值也不大,最大的也不過是5。而他作為一個新人計劃者並不追求排名,那麼積分對他的吸引力就有限,所以點數大小可以放在次要考慮。
從系統講解的規則來看,和他在現實中玩過的狼人殺不一樣的一點是,即使是黑桃一方也無法完全確定哪些人是自己的同夥,哪些人是其他花色。但是黑桃一方雖然人數較少,卻掌握著主動權,至少存在一種極端解法,就是殺死所有人,自己獨活。
然而其他花色則相對被動,如果最後留下的人不足以把黑桃投死,比如假設極端情況下,只剩下一個其他花色和一個黑桃,那麼無法主動傷害其他人的其他花色就一定會被黑桃幹掉。再往前推演一步,如果最後還剩兩個紅桃和一個黑桃,只要黑桃本身不暴露,就可以通過偽裝投死一個紅桃,再幹掉僅剩的紅桃……以此類推,只要黑桃一直不暴露,是完全有可能以一敵多逆襲到最後的。
黑桃就像是隱藏在暗處的死神,只要自己不暴露,可以一直躲在暗處收割其他人的生命,甚至可以不那麼在意收割的是敵方還是友方的生命。
吳非用了半分鐘時間大概理了一下思路,決定去選點數最大的黑桃5。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從旁邊伸了出來,穩穩地拿住了懸浮在他們面前的那張黑桃a,輕輕放在他的手裏。
「不用。」男人淡淡道,似乎是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
吳非看着被放在自己手裏的那張黑桃a,一時愣住。
專註地陷入在思考里的吳非竟然沒有發現小黑貓不知什麼時候從他的手上跑了下去,變成了眼前穿着簡單白色襯衫配黑色長褲的俊美男人。
外表當然還是沈行一貫的外表,氣質卻和吳非以前見過的行神有一絲略微的區別,隱約中吳非卻感到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到過對方——對方的氣質很清透,清透而優雅,一雙黑眸卻深不見底,彷彿吸收了四周所有的光,隱隱帶着幾分鬱氣。
他的氣質和外表卻都絲毫不為這絲陰鬱所掩蓋半分,他舉手投足之間顯得貴氣且有禮,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文笑意,看起來甚至似乎比其他時候的沈總都要好接近一點。
只是吳非沒有更多探究的時間,選擇好身份之後,其他剩餘四張撲克牌便瞬間消失不見,系統的聲音也從耳邊消失,同時那種周圍空間和時間都被禁錮住的感覺也不見了,他在剎那間重歸自由。
吳非在附近走了兩步,發現他們現在在船上的一間客艙內。
房間一邊是陽台,站在陽台上可以直接眺望大海;另一邊則是一扇普通的木門。應該是因為關卡還沒正式開始,在他之後還有四名計劃者沒有選擇完身份的緣故,門前似乎有一堵空氣牆,限制着他向門外走去。
房間的格局則和普通的標準間差不多,但裝飾擺設更顯奢華,很符合這艘船「明珠公主號」這個名字。房間中間沒有任何隔斷,有兩張床,有一個衛生間。毫無疑問,這裏就是屬於他和沈行的房間。其他計劃者應該也會被分到一個類似的房間。
查探完四周環境之後,吳非將目光重新調轉回沈行身上。
之前沈行一直饒有趣味地跟在他後面視察房間各處,保持着一貫的安靜,此時對上他的視線才微微低下頭來,問道:「怎麼了?不認識我了?之前還教你畫過很長時間畫。」
原來現在這是畫家行神?
對方乾淨的氣質倒確實和印象中一模一樣。只不過上一關里大部分時間和他交流的都是沈皇后,沈畫家只有在傳授畫技的時候才會出現,除了傳授繪畫技巧,其餘時間的話並不多,看上去安靜而沉默,彷彿自己有一方不被打擾的世界,而和這個凡俗的世界格格不入,從而顯得格外的乾淨且內斂。
吳非下意識看了一眼通訊器:
「您當前使用的契約者身份是【人族:畫家】。」
是畫家沒錯。
他的通訊器總不會騙人。
難怪他之前覺得熟悉,第一眼卻又沒認出來。
「為什麼用這個身份?」吳非看向他道,有些不解。
拋開有超能力的沈天師和風格偏古代的沈皇后,行神符合這關條件的人類身份卡還有【總裁】【畫家】【音樂家】【欺詐師】【政治家】五個。
如果讓他來決定,他會覺得看起來善於矇騙別人的欺詐師或者是善於動員領導、帶領意見走向的政治家比較適合這個關卡。
最好的方法是欺詐師和政治家交替使用。反正這兩張都是低級卡,即使以吳非目前的段位也可以長時間交替使用。
在有了血族卡和沈皇后卡之後,沈行會受詛咒變貓的時間已經大大減少,現在一天之中變貓兩三個小時,其他時間就能一直以人類形態出現。而那兩三個小時很容易利用睡覺的時間糊弄回去。
「因為我們要偽裝成紅桃,這個身份看起來最像好人,天然不容易讓人懷疑。」沈行靜靜道,「何況還有一件事要做。」
沈行說着,竟然抬起手來直接去解吳非的襯衫扣子。
他按一貫的作風那樣只做不解釋,沉默地解著吳非的扣子,吳非也一貫地信任他,雖然驚愕疑惑卻並未反抗,反而配合得站在原地不動,只仰頭看着他道:「怎麼了?要做什麼?」
沈行神色幽深,卻並未答話。他身上的扣子很快就被全部解開,露出赤/裸的胸膛,沈行很快地看了一眼,神色未變,接着抬手扯去他的上衣,把上半身赤/裸的吳非面朝下地推倒在就近的床上。
吳非臉埋在柔軟的被子裏,看不到背後的情景和沈行的動作,只能憑其他感覺判斷沈行在接近。這時候他才微微偏過臉來,悶悶問了聲:「沈行你要做什麼?」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在他的背部緩緩游移著,彷彿在巡視着什麼。
沈行聞言卻不答話,只直接單膝跪在床上,俯身壓近他,抽走了他一直捏在手裏的那張黑桃a。
柔軟的床陡然間因為重量而下沉了一塊,吳非的身子也跟着顫了顫。
拿走撲克牌后,沈行也並未起身,吳非感到一隻和他體溫相比略顯冰涼的手壓上他背部左邊的肩胛骨處,激得他的身子情不自禁地綳了起來。
對方單手壓在他的背部,沉沉的聲音從他頭頂響了起來,確認似的道:「……你不會讓別人碰你這裏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