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石，是個辛苦活。
顆粒細小，同時外形又極不規則的結石，如同繁星散布天穹一樣，隱匿在膽囊內的各個角落，找尋不易，更別說一顆顆將它們撈取出來。
臨床上強調外科醫生需要有鷹眼、獅心和女人手，取石或許對於獅心的要求不高，但對於另外兩種能力，卻要求嚴苛到過分！
蘇傑雙眼微微眯起，【鷹眼】的效果渾然天成，幫助他尋覓著每一個角落裡的細小結石。
雙手則靈巧的操作著取石網籃，撈取著細小的結石顆粒。
眼與手密切合作，內鏡下的膽囊腔內結石逐步減少，頓時有了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觀摩室內。
眾人看到蘇傑快速清除結石的操作，都有些發愣。
「是不是錯覺？為什麼我覺得蘇醫生清理結石的操作，似乎很簡單的樣子？」
「不要當鍵盤俠啊，你行你上啊，這麼多的膽囊結石，換做沒經驗的醫生來，分分鐘教你做人。」
「清理結石真是個痛苦的工作，我之前就做了幾台保膽取石，那種感覺……就像是牙縫裡有菜葉子，你明明知道是哪個牙縫，也知道菜葉子就是中午的那頓青菜，可舌頭都快把牙齒頂翻了，就是沒辦法把菜葉子給弄出來……」
「額，你這個比喻也太噁心了吧，不過倒還挺形象……」
眾人議論紛紛，雷主任則臉色難看。
NOTES技術下的保膽取石，怎麼會做的這麼簡單，這個年輕醫生之前明明也是做腹腔鏡下膽囊炎切除的啊，怎麼對取石也這麼在行？
他想不明白。
醫生不是機器人，當然也會有自己的習慣和偏好。
比如雷主任，早年在保膽取石上栽了幾個大跟頭，所以對於保膽取石就落下了深深的陰影，慢慢就演變成了最堅定的切膽派。
臨床上其實很多的醫生都有類似的經歷。
因為某些原因，對於某些術式、某些疾病抱有畏懼、牴觸的情緒，也許這些醫生在其他的領域極其權威，可卻偏偏在另一些領域甚至還不如一些中庸的大夫。
究其原因，還是成長的環境造成的，最終也導致了這個醫生發展的不均衡，成了技術跛子。
還是拿雷主任舉例子，他現在就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膽囊炎切除術者，如果有這方面的需求，找雷主任絕對沒問題。
但如果換做一個想要保膽取石的病人呢。
雷主任或許就不是那麼合適了。
說到底，雷主任還是太不全面了，成長期的煩惱影響到了成熟期的抉擇，這也無形中限制了他的上升空間，讓他註定無法成為一名絕對優秀的醫生。
而幸運的是，蘇傑並不會遇到這種情況。
在外掛的幫助下，以及各位前輩、老師的包容下，蘇傑的成長環境遠超普通的醫生，這也讓他的天賦得到了充分的發揮。
膽囊炎切除術是他的強項，但同時保膽取石也可以成為他的強項。
他既是一名切膽派擁護者，但同時在某些時刻也可以扮演一位保膽派先鋒。
一切，都根據病人的個性化情況來。
蘇傑的目標並不是做像雷主任這樣的有一技之長的醫生，他希望自己能夠更加全面。
畢竟，醫生不能要求病人適應自己的偏好，醫生只能不斷挖掘自己的潛能，以適應病人日益多樣化的需求。
僅從這一點覺悟上，蘇傑就已經超越了雷主任。
手術間內，手術繼續。
膽囊結石一顆顆被蘇傑輕巧的挑揀出來，膽囊內部逐漸清晰明朗。
十五分鐘後，膽囊內部已經沒有肉眼可見的結石顆粒了，但蘇傑並沒有掉以輕心，操控著內鏡反覆檢查了兩三遍，每一處縫隙、每一處隱蔽的角落都沒有錯過，確定沒有任何一顆漏網之魚，蘇傑才稍微放下心來。
「止血夾。」蘇傑對著器械護士說道。
止血夾隨即送上，蘇傑先是夾閉膽囊，封閉膽囊切口，隨即大量生理鹽水沖洗腹腔，將漫溢出來的膽汁清洗趕緊，隨即內鏡退出腹腔，再用止血夾封閉腸管入口……
一台NOTES手術做完，蘇傑自感難度其實不是很大，最困難的部分應該就是取石，以及從污染區跨越到無菌區手術的步驟。
但這種難度換取的，卻是體表不留疤痕的優勢。
「這也算是微創發展的一個大方向了，體表不留創傷，這對於很多年輕女性來說，吸引力實在太大了。」
蘇傑在心中暗忖，如果分院普外科真的能將這項技術發展起來，處於技術壟斷地位的分院普外科，不敢說直接病區病人爆滿，但肯定會比當前的情況有很大的改善。
而且NOTES技術自身也代表了一定程度科室的技術水平，只要有大量的無疤痕患者出院，良性的循環就會漸漸開始，一旦分院普外科的技術得到霸都大部分居民的認可，但病人自然也不用愁了。
或許蘇傑自己都沒有發現，雖然他當初拒絕了柯院士來分院普外科帶治療的請求，但此時此刻，他卻儼然是站在治療組組長的立場上，為分院普外科的發展出謀劃策。
病人的膽囊結石不少，細小的不規則顆粒靜靜躺在彎盤裡，就像退潮後的沙灘，卵石遍地。
「送出去給病人家屬看一看吧。」
蘇傑吩咐分院普外科的醫生，後者連連點頭，剛剛蘇傑精彩的手術操作已經徹底折服了他，令他對蘇傑的命令生不出任何違逆的想法。
抬頭望去，觀摩室內的雷主任已經不見了蹤影，朱旭陽則一臉欣慰的站在玻璃窗上，見蘇傑的目光掃來，他忍不住比出了個大拇指，嘴唇微動：
「真棒！」
……
……
分院普外科，主任辦公室。
『砰』的一聲砸門聲。
雷主任十分憤怒的走進了辦公室內，可等他連續咒罵了好幾句後，他才猛然發現，辦公室內竟然還坐著一個人。
「柯院長，你找我有事？」
坐在沙發上的柯院長似乎沒有聽到雷主任剛剛的咒罵聲，點點頭，淡然道：「找你聊聊。」
「聊什麼？」雷主任有點明知故問道。
「聊你的工作安排，你確定想回本院工作？」柯院士問道。
「這件事我之前不是已經單獨和你聊過了嗎。」雷主任似乎並不想多聊這件事，含糊道。
「人各有志，我不攔你，那你有合適的新主任人選嗎？」柯院士又問道。
雷主任似乎有些意外柯院士的大度，愣了愣才說出了幾個名字。
「他們都是普外科的專家，去任何一家三甲醫院都有做主任的實力，柯院長可以私下和他們聊聊，考察一下。」
柯院士想了想，然後輕輕的點點頭，不置可否道：「我知道了。」
說完，便起身想要離開。
雷主任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問道：「柯院長，你是找到合適的新主任人選了？」
明明之前還極力挽留自己，可現在對自己的離去卻絲毫沒有反應，而且自己說的那些主任人選，柯院長似乎也沒什麼興趣。
雷主任在臨床上呆了這麼多年，這點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的。
很顯然，柯院士是找到合適的主任人選了。
「嗯，找到了，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
柯院士淡淡的說道，隨即轉身開門離開，只是在出門的瞬間，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嘟囔道：
「但想讓他乖乖上任，還是得耍點小手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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