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間內。

  醫生陸續進場。

  高新分院普外科的醫生表現的有些緊張，這台手術暫定為腹腔鏡下膽囊炎、闌尾炎聯合切除，這種術式他只是聽說過，了解的並不多，因此此時心裡特別沒底。

  他思考了片刻，還是走到了江武的面前，確認道：「江醫生是吧，等會兒手術是你主刀吧，柯院士的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江武搖搖頭：「我沒法主刀。」

  高新分院普外科醫生頓時更緊張了，忙問道：「為什麼？」

  江武伸出手，小拇指和無名指還有些輕微的顫抖，相較於之前已經好轉了很多，但主刀一台難度頗高的腹腔鏡手術，顯然還是不太安全：「我有病，目前還在治療中。」

  高新分院普外科醫生瞬間就懵了。

  還有人會主動說自己有病的嗎？

  我看你不僅僅是有病，還是有大病！

  有病為什麼不能在家裡好好帶著養病，為什麼要來手術室，現在怎麼辦，難不成要我來主刀這台手術嗎？

  高新分院普外科醫生立刻臉色冰冷道：「明明是你們提出來的手術方案，難道要我來主刀嗎，如果非要我主刀也可以，我要求和病人家屬重新談話，開腹手術。」

  江武搖頭：「不用這麼複雜，他來主刀，你做二助。」

  說著，江武抬頭看向正在和病人交談的蘇傑。

  「他？」

  高新分院普外科醫生用懷疑的目光看向年輕的蘇傑，緊接著又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觀摩室，柯院士正在上面俯視著手術室內發生的一切。

  所以說，讓一個有病的醫生和一個乳臭未乾的年輕醫生主刀這個超高難度的手術，也是柯院士默許的啊？

  高新分院普外科醫生不理解，但還是很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反正自己就是這台手術的最後一道防線，當腹腔鏡微創的美好幻想磨滅之時，至少還有自己大刀闊斧的開腹手術可以挽救一切。

  蘇傑此時正在和病人交流。

  病歷上有標註病人的身份，是一位教師退休，交談中蘇傑還得知，老人的妻子也是老師，兩人在同一所高中任職。

  老先生是體育老師。

  妻子則是數學老師。

  蘇傑忍不住打趣道：「教書的時候，老先生你身體是不是一直不太好，經常請病假。」

  老先生原本還有些緊張，刀刻般的皺紋緊繃著，顯得深邃，聽到蘇傑的玩笑話，他臉上的皺紋頓時舒展開，宛如綻放的菊花。

  「你怎麼知道的？」

  「體育老師不生病，數學老師哪來的時間講試卷？」

  「哈哈哈，你說沒錯。」

  老先生抿了抿已經六個小時沒有進食水的嘴唇，似乎是為了舒緩一下情緒，他有些失神的追憶道：

  「那時候我其實還挺煩她的，總是搶我的課，可漸漸的，接觸多了，我又覺得她適合做妻子。」

  「有一次，她又準備搶我的體育課，可那天我提前去了教室，她不清楚，頭也沒抬就走進教室，張口就說『你們體育老師生病了，這堂課我來上』，然後再一抬頭，才看到我就站在課堂上。」

  「然後，我當時也年輕，腦子一熱，就拿拳頭狠狠地錘了一下胸口，咳嗽兩聲之後，對學生說，你們數學老師真能未卜先知，竟然能提前感應到我要生病，這堂課改數學課了，我要去醫院看看。」

  「我到現在都記得，整個教室學生們的鬨笑聲、抱怨聲，還有一直都十分強勢的數學老師臉上升起的那一抹紅霞。」

  「再然後，我兩就在一起了。」

  說著往事，老爺子臉上笑著，眼角卻又有淚光閃爍。

  他轉頭，看向蘇傑，問道：「醫生，我一周後能出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蘇傑微微點頭，承諾道：「我們一定會盡力的，你放心。」

  就在這時，麻醉醫生拿著麻醉面罩走了過來，輕輕戴在了老先生的臉上，七氟烷快速發揮作用，蘇傑很清晰的看到老先生原本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逐漸渙散，閉合。

  「手術開始吧。」蘇傑沉聲說道。

  消毒、鋪巾。

  選擇孔洞的位置。

  由於聯合手術需要同時解決膽囊炎和闌尾炎的問題，所以孔洞位置的選擇還是很有講究的。

  相對而言，膽囊炎切除的難度更大，而臨床手術遵循的原則一般來說都是先難後易，因此孔洞安排上，也是更加遷就於膽囊炎。

  臍下作一公分的弧形切口，採用氣腹針穿刺入腹腔注入二氧化碳，取10mmTorcar由此處穿入腹腔，置入腹腔鏡。

  另一10mmTorcar由劍突下穿入。

  再選擇鎖骨中線交點和腋前線平臍位置，取 5 mm Torcar 由此穿入腹腔。

  三孔布局完畢，氣腹成功建立，江武把握著腹腔鏡提供視野，蘇傑則開始緩慢的開始剝離膽囊，充分暴露膽囊三角。

  每天十次虛擬手術室內的練習，加上現實世界裡江武的指導，再輔以蘇傑對於腹腔鏡技術的精湛掌握。

  剝離的過程顯得十分順暢，膽囊三角一點一點顯露出廬山真面目。

  二樓觀摩室內。

  柯院士扶著欄杆，身體微微前傾，雙眼睜大，緊緊盯著手術台上主刀醫生的每一步操作。

  老方這時候說道：「還挺讓人驚訝的，那名姓江的醫生，竟然真就讓這個年輕醫生主刀？而且看這熟練的配合，顯然不是第一次了，這年輕醫生看起來應該才二十多歲吧，就已經可以獨立完成腹腔鏡手術了嗎？」

  「他其實是個實習醫生。」柯院士小聲說道。

  「實習醫生？！！」

  老方震驚道：「你們東南醫院的實習醫生都能上腹腔鏡手術了？」

  「普通的不行，但蘇傑可以。」柯院士淡淡道。

  老方本來還看得有些不專心，聽完柯院士的話，他也扶在欄杆上，身體前傾，仔細的觀看起蘇傑的操作。

  幾分鐘之後，他忍不住罵道：「艹！這是實習醫生該有的操作嗎？剝離膽囊三角這麼熟練？他怎麼做到的，甚至比我剝離的還要精準、快速！」

  柯院士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手術台上的蘇傑對於膽囊三角的剝離，實在是超乎了他的想像，手術才剛剛進行不到十分鐘，膽囊三角竟然已經隱隱顯露出真容了。

  這種速度，即便是他全盛時期，或許也不是每次都能做到吧。

  兩人都被蘇傑極快的手術速度給震撼住了，可下一秒，老方卻又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等等，他到底想幹什麼，才剝離到這種程度，都沒有看清膽囊三角的解剖形態，他就要切除了？」

  柯院士也立刻皺起了眉頭，雙手用力按在欄杆上，沉聲道：「年輕人太草率魯莽忙呢，思想出了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