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江武醫生要轉開腹，張煒立刻苦瓜臉道：「別啊江武老師，這個病人儘量還是給她用腹腔鏡做吧。」

  「轉開腹的話，胎兒就肯定要提前剖了。」

  婦產科女醫生點頭：「那肯定的，都孕35周了，如果轉開腹，肯定就直接給她剖出來了，不可能還等到三周之後再重新開腹一次。」

  「那就剖。」江武冷冷道。

  「江武老師……」

  張煒哪裡肯就這麼給病人開腹啊。

  說實話，如果江武老師沒有出現，張煒根本就沒有定位闌尾的具體位置，傻不愣登的就草草開三個孔，給自己挖個大坑之後一頭跳下去……

  那時候手術進行不下去，張煒也只能認了。

  認自己能力有限，認自己倒霉催的。

  可現在！

  江武老師出現了！

  這簡直就是福星降世啊！

  張煒忍不住想，這肯定是老天爺看到自己這麼倒霉，專門派來拯救自己的！

  腹腔鏡手術明明有進行下去的可能，張煒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棄。

  雖然誤診的證據並不明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病人家屬真的鬧起來，那真是黃泥巴丟褲襠里了。

  而且就剛剛那個病人家屬咄咄逼人的樣子，張煒想想就腦殼兒疼。

  「江武老師，你指導的這麼好，手術挺順利的，幹嘛要轉開腹呢？」張煒努力爭取道。

  江武皺眉，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張煒，直把他看的頭皮發麻，江武才緩緩說道：「因為你太笨了，操作根本沒辦法跟上我的思路。」

  張煒臉色一僵。

  這位老天爺派來的救星，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不過畢竟是救星，張煒還是忍氣吞聲道：

  「江武老師，產婦已經孕35周，子宮體膨大都上移到臍部以上了，解剖位置亂七八糟，而且操作空間特別狹窄，我，我操作有點僵硬，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但你這樣，這台手術就做不下去。」江武絲毫沒有給面子。

  「這……」

  張煒看著屏幕里的闌尾，被擠壓在狹小空間內的闌尾已經有穿孔的跡象，經過自己剛剛一陣搗鼓，闌尾非但沒有被切除，反而『受傷』的更厲害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張煒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轉頭哀求道：「江武老師，再試一試吧，實在不行，咱們再轉開腹！」

  江武皺了皺眉，但還是冷聲道：「那好吧，再試最後一次。」

  手術繼續。

  手術間內噤若寒蟬，只有江武指點手術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以及……江武的嘆息聲。

  「哎，不是這樣的。」

  「哎，你這樣不行的。」

  「哎！」

  每一聲嘆息，都像一塊巨石，重重砸在張煒的心上，把他原本就不算堅強的信心徹底砸的稀巴爛。

  「要轉開腹了，準備吧。」李明輝對著身邊的婦產科女醫生說道。

  「看樣子是要這樣了。」

  婦產科女醫生嘆了口氣：「提前五周對於胎兒、產婦雖然會有點影響，但還是可以通過後續治療彌補回來的，可是這個病人家屬實在太難纏了，怎麼也說不清。」

  「江武醫生技術這麼好，為什麼不能上台親手動刀？」

  婦產科女醫生並不清楚江武醫生在普外科發生的事情，因此多問了一句。

  「江武有個超強的CUP大腦，可惜處理器爆了，顯示不出來。」

  李明輝苦笑道：「可惜張煒不爭氣啊，是個盜版處理器，跟不上江武CUP，你別想了，這台手術黃了，準備剖腹產吧，病人家屬真的要吵，那也只能讓醫務科頂上去了。」

  「哎，頭疼！」婦產科女醫生揉了揉太陽穴，出去洗手了。

  有CUP了，就缺個處理器嘛……蘇傑看著手術台上滿頭大汗的張煒，心裡忍不住活泛了起來。

  是句實話，蘇傑和張煒並不認識，而且第一印象也就一般，看到他現在身處尷尬的處境，蘇傑並沒有多少為他擔心的感覺。

  蘇傑不是聖人，不可能看到病人就想救，看到困難就想上。

  不過張煒此時此刻面對的事情，卻讓蘇傑忍不住聯想江武當年的經歷。

  當年，江武老師是否也是這樣，站在手術台上，面對無法解決的問題，手足無措？

  蘇傑相信，站在手術台上的醫生絕對不會為接下來的責罰的擔心，既然站在手術台上了，那麼腦海里的想法就只有一個：

  把這台手術給解決了，讓病人安安穩穩下台！

  當年，當江武醫生發現自己無法完成這個目標時，他是否也像現在的張煒一樣，急的滿頭大汗，後背濕透。

  而當他走下手術台，明白結局已經無法改變時，內心埋藏許久的惶恐愧疚，又是否會猛然爆發出來？

  蘇傑下意識看向江武醫生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傑在江武醫生的臉上看到了一絲不甘。

  當年的手術，江武醫生無力回天，短時間內猝然爆發的兩次腸梗阻，沒有給醫生挽救病人生命的機會。

  江武愧對了病人一次。

  而現在。

  明明自己有能力在腹腔鏡下切除闌尾炎，讓產婦胎中的孩子足月生產。

  可江武此時卻已經沒有上台的能力了。

  不甘的情緒，就是對自己無能的厭惡，江武這幾年來臉上的頹喪，或許就是這份厭惡釀造而出的。

  江武醫生的處理器，張煒不行，我上……能行嘛？

  蘇傑心念一動，精神下沉，隨即進入到虛擬手術室內。

  無影燈下，手術台上快速模擬出產婦的真實投影。

  蘇傑頓了頓，然後看向身旁。

  光影折射，扭曲空間，黑暗中走出一個人，正是江武醫生。

  「短時間內沒辦法掌握腹腔鏡技術，但如果只是做好一個處理器的本分，掌握最基本的操作技術呢？」

  「不動腦子的那種，只是純粹的操作工。」

  「有沒有可能速成？」

  說實話，蘇傑也沒有多少信心，但為了江武醫生，他願意去嘗試嘗試。

  「超聲刀及 3-0可吸收線處理繫膜血管至闌尾根部。」

  「3-0 可吸收線及 hemo － lock 結紮闌尾根部。」

  「遠端夾閉後離斷，超聲刀燒灼闌尾殘端黏膜。」

  ……

  江武老師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蘇傑大腦放空，只是嘗試著去將這些步驟操作出來。

  我是處理器。

  我是處理器。

  我只是一個沒得感情的處理器……

  蘇傑不斷的心理暗示，按照江武醫生的指示，試圖在狹窄、變形的腹腔內，尋找到一條切除發炎闌尾的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