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看看病人。」李明輝皺著眉說道，可話剛說完，才發現蘇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自己前面去了。

  李明輝苦笑一聲，心想蘇傑這幾天怎麼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腳上則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陪同人員紛紛離開搶救室，混亂擁擠的搶救室漸漸又恢復了秩序，蘇傑和李明輝穿過人群，也終於看到了這名外傷性骨折的病人。

  當看到病人的一瞬間，蘇傑頓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明輝在急診科這麼多年，見識過太多慘烈的傷勢，因此情緒控制還好，不過也眉頭緊鎖了起來。

  骨折，顧名思義就是骨結構的連續性完全或部分斷裂，這種情況日常中非常常見，劇烈的撞擊、跌倒、發力失誤都有可能導致骨折。

  但往往病人理解的骨折，都是閉合性骨折，即骨折是發生在皮膚、筋膜、肌肉包裹之內的。

  肉眼看來，可能只有些許的軟組織腫脹，除了患者自身可以通過疼痛感來判斷骨折的嚴重程度，外人基本上無法直接判斷，就連醫生也需要藉助CT才能看清內部骨折的情況。

  可眼前這個病人，卻是少見的開放性骨折！

  腳踝的部位就像恐怖電影那樣呈幾乎九十度扭曲，完全違背了正常的人體生理構造。

  皮膚、筋膜、肌肉完全綻放開來，如同一團花簇，露出了裡面骨折的第一現場，斷裂的骨頭斜著戳出皮膚，骨折的情況一目了然，讓人看著頭皮發麻。

  「怎麼這麼嚴重？車禍？」李明輝眉頭緊鎖走了過來，開始查看傷勢。

  病人旁邊還留下了一個教練模樣的男人，禿頂大肚腩，一臉焦急的解釋道：「沒有，就是打籃球的過程中，跳起、落地，腳踝崴了一下，然後就……」

  教練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當時的畫面實在太慘烈了，他不願意回憶。

  「只是正常的打籃球？」

  李明輝有些懷疑：「正常的打籃球能把自己摔成這樣？」

  教練猶豫了片刻，然後說道：「被人惡意墊腳了。」

  「墊腳？」李明輝疑惑道，他平時更喜歡打羽毛球，對於籃球的一些專業術語並不太了解。

  蘇傑這時候在旁邊提醒道：「就是跳起落地時，有人伸腳放在你的腳下，地面不平，腳踝受力不穩，很容易就會嚴重崴腳。」

  「這倒是說得通。」李明輝點點頭說道。

  蘇傑這時候也湊到了病人手上的腳踝處，跟著李明輝一起檢查傷勢。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吭聲的病人突然虛弱的問道：「醫生，我的腳傷的是不是很重。」

  教練立刻勸慰道：「李超你別說話了，醫生一定會盡力給你治療的。」

  「不，我要知道我的腳還能不能治好，我以後還能打球嗎，醫生？」名叫李超的病人執拗的詢問道，其實他此時已經痛得幾乎暈厥，臉色煞白，說起話來嘴唇都在忍不住顫抖。

  李明輝眉頭一皺，說道：「先保住腿再說吧，還能不能進行高強度運動，那得骨科做完手術之後才能知道。」

  「保住腿？我的腿有可能保不住嗎？」病人臉色瞬間又白了一個色度，驚恐的看著兩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

  李明輝需要說明情況，但又不想繼續刺激病人，於是便話鋒一轉道：「你好好配合，治療是我們需要操心的事情，你現在最該做的就是閉上眼睛休息，保存好體力，等著上手術台就行了。」

  病人聞言不敢再繼續問了，閉上眼睛，頭偏到了一邊。

  檢查好傷勢，李明輝對蘇傑小聲說道：「還算幸運，只是最簡單的開放性骨折，開口小，創面比較乾淨，骨折情況也比較單純，我去打個電話聯繫骨科，你去準備一下清創的物品。」

  說完，有著重叮囑道：「多準備點碘伏棉球，開放性骨折清創很重要，等會我親自來。」

  「知道了。」蘇傑點頭，轉身就去準備用物了。

  李明輝吩咐護士趕緊給病人接上心電監護，然後又去電腦上下了幾部藥水和抗生素，然後才撥通了骨科電話。

  盲音持續了幾分鐘才接通，李明輝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這段時間骨科也不知道在搞什麼東西，接電話總是這麼慢，來會診也慢，磨磨蹭蹭，讓人焦躁！

  「喂，骨科嗎，急診科這邊來了一個外傷性骨折的，趕緊讓你們老總過來看一下！」

  說完，李明輝就想掛電話了，可電話那邊卻突然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啊？等等！」

  李明輝無奈道：「怎麼了？」

  「我，我不是值班醫生，我是護士，我們值班醫生現在不在辦公室里，你稍微等一會兒，我去把他找過來，電話別掛了。」

  李明輝還想說話，可對方已經把話筒丟在桌子上了，一聲悶響，李明輝只能不耐煩的提著話筒繼續等待。

  又過了幾分鐘，話筒里終於又有了聲響。

  「喂，不好意思，我剛剛正忙著給病人換藥，怎麼了，急診科那邊有病人要看嗎？」

  「有，外傷性骨折的，趕緊過來！」漫長的等待耗盡了李明輝所有的耐心，病人此時還躺在平車上等待清創呢。

  「啊？我們老總剛出去跑會診，一時半會估計去不了急診科，你們那邊很急嗎？」

  「外傷性骨折，急不急，你們自己沒有判斷力嗎？」李明輝反問道。

  電話那邊似乎被問得有點懵，沉默了片刻後，語氣突然轉冷：「我知道了，那你們先等著吧，我現在就聯繫老總。」

  電話被掛斷。

  李明輝握著話筒，感覺自己肺都快要氣炸了。

  『砰』的一聲掛斷電話，他快步向著病人走去。

  生氣歸生氣，但自己作為急診科醫生，也有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在，不可能因為和骨科醫生置氣，就耽誤病人的治療。

  雖然很想把骨科那群高傲的傢伙痛扁一頓，但快速給病人做好清創，方便等會病人上骨科手術台，這是自己必須要做的，責無旁貸。

  上班十幾年，對於處理這些事情，消解這些負面情緒，李明輝還是很拎得清的。

  可當他走到平車前時，卻發現蘇傑早已經開始給病人清創了。

  李明輝微微皺了皺眉，走到蘇傑身邊，小聲道：「換我來吧，這個清創難度有點大……嗯？」

  話說一半，李明輝突然頓住了，見蘇傑仍然專注的低頭清創，他想了想，沒有繼續開口，轉而背著手站在蘇傑的身邊，默默的開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