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5 番外：天與地（BG慎入）
天地初開之時，地燈就已經存在了。
大地之燈，意為照耀大地的明燈。天地自混沌開立，就開始運行一套法則，這套法則涵蓋了三界萬物所有的生殺獎懲。但世界那麼大，那麼紛繁複雜，支持起整個世界運行規律的法則，又能簡單到哪兒去？
隨著這個世界的慢慢變化，法則也變得越來越龐大。所以在漫長的時光裡。日漸龐大的法則自內部分化成了兩個部分：一個是萬物運行規則，一個是懲處獎勵。
而地燈，就負責萬物的懲處獎勵。
她的原型是蓮花狀的巨大明燈，常年照耀在地心，燈壁上刻滿了因果。她已經存在了數不清的歲月，一直恪盡職守地守護著這方天地，靜靜地記錄著這個世界上一切的因果循環。
功大於過，要獎；過大於功，要罰。對地燈來說，從來沒有「休息」這個概念，這個世界上每天都發生著那麼多的事情，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的因果輪迴需要登記。
她就那麼兢兢業業地工作了億萬年，漸漸地她開始感到疲憊，看著寫滿了因果的燈壁，她開始有些厭倦，僅僅通過燈壁上的文字感受這個世界已經不能滿足她了，她想要親眼看看這個守護了億萬年的世界。這個想法出現的時候，連地燈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意識到，自己產生了情緒。
作為法則，情緒對她來說，其實是不必要的，甚至可以說是負擔。所以當很多年以後，大地之燈的燈芯終於在漫長的歲月裡化出人形的時候，地燈非常愉快地將所有的情緒塞到那具軀幹裡，自己則繼續永無終結地在燈壁上記錄著因果輪迴、生殺獎懲。
她將自己的情緒塞進軀幹裡，與天同壽的法則就這樣創造出了「自己」，而那具承載了大地之燈所有情感從而被創造出來的「神祇」，就是我們所熟悉的二貨少女地燈。
二啦吧唧的少女對這個她守護了億萬年的世界是那麼地熱愛，化成人形之後，她終於有機會去實踐她的夢想——親眼看看她熱愛的世界。時間對地燈而言根本沒有意義，在漫長的時光裡，地燈遊歷過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和日出而作的農民一起迎接過太陽的升起，跟午夜打更的人一同漫步在漆黑的古鎮……這一次歷時悠久的遊歷，終結於天命的出現。與地燈相同，天命也是「天命」本身不可承載的情緒的集合體。只不過，天命比地燈堅強得太多，他累積的情緒沒有地燈崩潰得那麼早，所以天命化成人形也比地燈晚了很多年。
聽說天命化形，地燈早早就趕到了化形的地方，去迎接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天命的原型是一個巨大的齒輪，當赤裸的男人出現在齒輪中心的時候，地燈無法解釋那一刻，自己心中的感情。
有一點點酸，有一點點甜，更多的，是滿滿的充實感。
直到很多年以後，地燈從她豐富的遊歷經驗中頓悟過來，原來那種感覺，叫做喜歡。
原來地燈在看到天命的那一刻，就已經喜歡上了他，喜歡上了這個跟自己同屬於天地法則孕育出的男人。那時，地燈靜靜地看著躺在地上，面容雖然跟她如出一轍，氣質卻天差地別的男人，內心裡散發出的滿足感，是地燈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地燈告訴自己，這個人就是她同根同源的另一半。從此之後，在這個世界上，她再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很多年之後，地燈抱著那只撿回來的白貓，說起她和天命的那次初見，小白一直都牢牢的記得，地燈當時是這麼說的：「我知道人類有『喜歡』這個情緒，可直到遇到天命之後，我才真正懂得什麼叫喜歡。我喜歡他，喜歡得幾乎忘記了所有，我的職責、使命、甚至是我的自由。可以說，從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自由就結束了，並不是被束縛在地心或者這個古堡，而是這顆心被束縛在他身上了。」
……陰間的暴動過後，地燈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每天百無聊賴地待著古堡裡，實在無聊得不行，就把小白抓過來講故事。
這天，地燈抱著小白坐在城堡的躺椅上，用低沉而悠遠的語調，緩緩地講著故事：
「在太古的時侯，太空中飄浮著一個巨星，形狀像是一個雞蛋。就在那巨星的內部，有一個名叫盤古的巨人，一直在用他的斧頭不停的開鑿，企圖把自己從圍困中解救出來。經過一萬八千年艱苦的努力，盤古揮出最後一斧，只聽一聲巨響，巨星分開為兩半。盤古頭上的一半巨星，化為氣體，不斷上升；腳下的一半巨星，則變為大地，不斷加厚，宇宙開始有了天和地。天和地每日加高三尺，盤古也越高大，成了頂天立地的英雄。」
地燈嗤笑一聲：「可在我看來，這個盤古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惡的人，他企圖從圍困中解脫，所以劈開了天地，可他有沒有想過天地的感受？有沒有想過被他劈裂開來的天和地是不是也想要分開？設身處地來說，我就一點都不想跟天命分開……」
「喵？」小白在地燈懷裡動了動身子，想要找到一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可是對於渾身被鎖鏈捆綁著的地燈，她的懷裡又哪裡有什麼舒服的地方。小白動了動，很快發現自己的徒勞，於是又安靜地趴了下來。
地燈沒有注意到它的意圖，她注視著古堡牆壁上歌功頌德的壁畫，用手輕輕地給小白順毛：「天愛地的廣博，地愛天的無際，那麼相愛的天和地，就被盤古一廂情願地分開了，你說他可不可恨，如果換做我，非將他挫骨揚灰不成……」
「你要將誰挫骨揚灰？」尾音稍稍上揚，那是地燈最愛的音色，她的嘴角掛上甜蜜的笑容，朝著正在往這邊走來的天命說：「哥哥那麼聰明，不妨猜一猜？」
因為同根同源的緣故，天命和地燈的長相如出一轍，但天差地別的氣質讓他們看起來有所區別，相比之下，地燈看起來更加甜美繾綣，天命看起來更加清俊正直。
所以地燈曾經不止一次跟小白打趣，說自己應該是天底下最最自戀的人。
因為，她是那麼熱烈而深刻地愛著天命。
「地燈，陰間的暴亂處理得怎麼樣了？」天命冷著一張俊臉，手在隨身攜帶的命書上不停地寫寫畫畫。他過於出色的外表使他看起來氣場不是很足，所以天命很少笑，總是冷著臉，即使面對的人是地燈。
「喲，我說哥哥怎麼有空來看我，原來還是為了公事啊。」地燈倚靠在躺椅上，也不起身，就那麼笑吟吟地看著天命。
「……」天命微微皺起眉頭，隨後又舒展開朗。雖說他一向看不慣地燈懶懶散散的樣子，因為他們身上的職責是那麼地重，一刻都不能鬆懈，所以地燈這個懶散閒適的樣子，讓強迫症晚期的天命老是想要教訓她。可一想到這是地燈，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地燈，他又狠不下心來。
「別這樣看著我啊，」地燈支起身子，將小白放到一旁，「我想想啊，上次你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之後，就把我鎖成了這樣。那麼現在呢？你想做什麼？鎖鏈再加粗一圈？還是給古堡加個禁止出入的封印？」
「地燈……」天命看著坐沒坐相的少女，忍了忍沒去說她，而是挑明了今天的主題，「我今天沒空跟你開玩笑，我是來查看陰間暴動情況的。」
「你抱抱我，我就告訴你。」地燈耍賴。
「……」天命愣了一下，最終冷著臉抱住了纏滿鎖鏈的少女。入懷的觸感是那麼地不適，回想了一下，他鎖住地燈，也已經好幾百年了。
看著鎖鏈堆裡那張眼巴巴望著自己的笑臉，天命有些心軟，他猶豫了一下，對地燈說：「我給你解開身上的鎖鏈，不過你要答應我，別再給我惹是生非了聽見沒？」
「好的，你解開吧，我保證乖乖聽話。」地燈瞇著眼睛笑了一下，退開一步讓天命給她解鎖。
天命用來鎖地燈的，是冰川下的萬年的玄鐵，冰冷刺骨。雖然因為地燈本體在地心的緣故，她不會覺得冷，但這玄鐵鎖鏈鎖在地燈身上那麼多年，早就留下了痕跡。
看著解開鎖鏈之後女孩身上出現的明顯勒痕，天命那張面癱一般的臉，突然有了裂痕，這個裂痕地燈熟悉得很，每次天命懲罰她懲罰過頭了，臉上就會露出這種叫做內疚的表情。
「讓你不聽話……」天命沒繼續往下說，地燈卻敏感地察覺了他的心疼，女孩咧開嘴角，沒了束縛的身子輕而易舉地纏上了天命。
「下來！」天命的面癱臉險些又要崩掉，地燈的樂趣就是看他變臉，自然不會讓他如願以償。
「我不！」地燈摟住天命的脖頸，在他的臉上啄了一下，然後在天命變臉之前，收緊了摟住他的手臂，將腦袋枕在他肩上，「讓我抱一下，我就乖乖的。」
「……」天命愣了一下，最後無奈地摸了摸地燈的腦袋，「地燈，你什麼時候讓我省點心？」
「等你願意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乖乖的。」
「我是你哥哥。」天命沒有明確地答覆地燈，只是冷靜地指出了他們一本同源的事實。
「那有什麼關係，我們還要被這種東西束縛嗎？」地燈從天命身上跳下來，「我們同根同源，一同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們更相配的嗎？天命，相信我，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女人配得上你，那一定是我。」
「……」天命不置可否，岔開了話題，「我記得你交朋友了，這次暴動解決之後，不妨去看看他們吧。」
「哦，你那麼大方？肯放我出去玩？」地燈也沒有糾結於天命的答案，她不急在這一時，天命轉了話題，她也就跟著轉。
「我沒有不讓你出去玩，但是我們的職責那麼重，你還總給我惹一堆麻煩回來。」天命無奈地說，他一直覺得自己既然是哥哥，就該好好照顧地燈，她想要出去玩，他原本不會阻止，可問題是地燈那個跳脫的性子，總是給他惹一大堆麻煩回來，所以才一氣之下限制了她的行動。
「天命，你為什麼要管我？你的事情那麼多，還總分神看著我，難道不是因為，我對你而言是最重要的嗎？」
天命沒有回答，只是囑咐地燈把陰間暴動解決完畢再出去玩。
白貓趴在椅子上，無奈地看著兄妹兩人。這樣的戲碼在她來這裡的十五年裡已經上演了無數次。
地燈雖然有些二，但始終是個非常靠譜的人，雖然曾經有過帶了一頭鬥牛回家結果撞塌了古堡承重牆的黑歷史，但她從來不會做什麼有失分寸的事情。只有天命會將她當做什麼都不懂的小孩，操碎了心。
當然，地燈顯然也很享受這樣的小情趣，所以經常時不時做一些不太靠譜的事情來滿足天命老媽子的心態。
天命離開之後，地燈躺倒白貓身邊，將它抱起來。
「小白，我告白失敗了。這是我第……嗯已經數不清到底是第幾次告白失敗了。天命明明那麼在乎我，為什麼不肯接受我呢？」
白貓化身成少女，第一次對地燈說出了自己的感受：「你們已經是彼此的唯一了，沒有人能夠在天命大人生命裡替代你的位子，他承不承認你愛人的身份，很重要嗎？」
地燈驚訝地看著白貓，最後垂下了腦袋：「我在小遲家裡的時候，曾經看到書上說，人不應該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愛情身上，還應該有事業，有親情，有友情，這些東西也不該放下。」
「可是，我的親情愛情和事業都在天命一個人身上，他是我的愛人，我唯一的親人，協助他治理這個世界，是我的事業。你說的對，沒有人可以取代我們在彼此心中的位置，我那麼執著，大概是看多了人間的愛情……」地燈翻了一個身，「小白，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小白不說話，轉身又化成了白貓，地燈呵呵笑了一下，將它抱了起來。
「說到愛情，小遲跟小祈那種感覺，才讓人心動啊。」地燈笑了一下，「不如，我們去看看他們吧？」
白貓的眼睛刷地亮了起來，地燈樂呵呵地忘掉了自己剛剛告白失敗的悲慘，想著既然天命同意，那就去看看小遲吧。
「說起來，我當初送給他們倆的符孩，也不知道長得好不好，聽說是叫雲寶。這一次，也順便去看看吧！」
白貓也跟著高興起來，兩人收拾好東西就朝著人間進發，把天命那句收拾好暴亂再出去玩，忘得一乾二淨。
離開古堡的時候，白貓趴在地燈的懷抱裡，她一點都不擔心天命會把地燈怎麼樣，因為她看得一清二楚，那兩個彼此相愛的人其實就是這樣一種彆扭的相處方式，也許，他們就是用這樣的情趣來打發漫長的時光，畢竟，他們的生命實在是太長久了。
得知地燈攜貓離開了古堡之時，天命並沒有生氣，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下屬見他這樣，好奇地問：「主人，你既然那麼在乎地燈大人，為什麼不同意跟她在一起呢？」
「地燈那麼鬧騰，她現在想跟我在一起，裝乖扮巧，我還能省點心。不然，現在要是答應了她，她非把天給捅破了不可。我們不缺這一點時間，讓她再乖一陣，我先忙完。」
下屬：「……」
在漫長的生命裡，無論以什麼樣的形式，只要待在彼此的身邊，就已經滿足了。
這又何嘗不是相愛的一種方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