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9 雲樓（二十八）

　林遲轉過頭去看了看靜止不動的幾人，然後指了指樓祈，對鏡子裡的人說：「能不能讓他進來，我想跟他商量一下。」

　鏡子裡的人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顯然沒有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要求，考慮了片刻還是點頭同意了。

　樓祈很快清醒過來，他看了一眼周圍靜止不動的沈淮跟雲靜，有看了一眼鏡子前一直低著頭的林遲。心下有了計量，幾步走到林遲身邊，攬住了他的肩膀。

　「怎麼了？」

　「樓祈，我會死，淮音也會死……」林遲斟酌著字句，把才纔鏡子裡的人跟他說的話轉述給了樓祈，「如果選了救淮音，我就會死；但如果選了救我，淮音就會消失。」

　「……」樓祈沉默了一下，他已經知道林遲的答案了。

　「樓祈，你說句話好麼……」林遲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伸手拽住樓祈的衣角，「你別不跟我說話。」

　樓祈輕歎了一聲：「小遲，你想過我們的未來嗎？」

　「我想過的！」林遲立馬說：「你相信我！我真的想過的，我想過就算我死了，我不還有靈魂麼，我還能陪著你的。可是要是淮音死了，他就永遠消失了，那時候我怎麼辦？我爸爸怎麼辦？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既然決定了……那就去做吧。」樓祈輕輕地轉開了頭，「我說過，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

　「樓祈……」林遲顫聲道：「對不起，你為了我付出了那麼多，受了那麼重的傷，我還是辜負了你……」

　林遲趴到樓祈懷裡，這一次，樓祈沒有回抱他，他抬起頭，眼眶裡淚水在打轉，所以他看不清楚，樓祈是什麼表情。沒有得到愛人擁抱的林遲咬著牙，硬生生收住了淚水。

　看著他這倔強的小模樣，樓祈最終歎了一聲，將他按進了懷裡。樓祈抱住他的那一刻，林遲終於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不哭了小遲。」

　「樓祈，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不怪你，你別哭了。」樓祈抱著懷裡傷了他心的小東西，輕輕閉上了眼睛，彷彿這樣，就能止住眼裡的酸澀。

　林遲哭了幾分鐘就停了下來，窩在樓祈的懷裡，小心翼翼地問他：「樓祈，你說人死的時候，疼不疼？」

　樓祈斜了他一眼：「後悔了？」

　「沒，」林遲濕漉漉的大眼睛轉了一圈，又往樓祈懷抱裡蹭了蹭，「想想我死後好像也沒啥變化，只要你還要我，日子就還是一樣過。就是吧，地燈老跟我說我會死得很慘烈，我有點怵。」

　樓祈苦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腦袋：「別想了，去選吧。」

　——別再折磨他，給了希望又讓希望破滅。

　林遲小心翼翼地看了樓祈一眼，發現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才一步一回頭地走向鏡子。

　「我想好了……」

　「嗯？你的選擇是什麼？」

　「讓我爹爹活下來吧。」林遲轉頭看了樓祈一眼，樓祈沒有看他，側著臉看不清表情，「嗯……讓我爹爹活下來吧。」

　「你確定？這樣你就會死去哦，而且，由於你逃過了一次死劫，這一次你會死得很慘烈。」鏡子裡的人提醒道。

　林遲緊緊揪住了自己的襯衣下擺：「嗯，我確定。」林遲現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樓祈身上，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傷害到樓祈的事情，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彌補，他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時間去彌補？

　不過，正是因為林遲過於集中注意力在怎麼挽回對樓祈的傷害上，以致於鏡子裡的人的話他聽了兩遍，還不敢確定。

　「恭喜你通關。由於地燈的強行干涉，你的死劫解除了……」

　「哎……」林遲茫然地看向鏡子，「不是說了救我爹爹的嗎？」

　「是的，可救你還是救你爹爹，這個選擇題，才是第七層的謎題啊。」

　「你是說……」

　「沒錯，天命不願意將願望送給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所以才設置了第七層謎題，現在恭喜你通關了。通關獎勵獲得了一個願望，但由於地燈大人的干涉，這個願望變成了取消你的死劫。」

　「怎麼這樣……那我爹爹怎麼辦？」

　「請不用擔心，你爹爹剛才的狀況是我誇大其詞欺騙了你，他不會有事的，只是最近有些狀況不穩定，玉石的保養需要人貼身佩戴，你問問你爸爸，是不是很久沒有跟你爹爹做過.愛做的事情了。」

　林遲臉唰一下紅了，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只要那樣，就可以了嗎？」

　「是的。」

　「謝謝你！」林遲裂開嘴笑了，這個消息對於他而言真是再好不過了。這意味著現在無論是淮音那邊還是樓祈那邊都能夠兩全了，他高興地轉過身，想要跟樓祈分享這個消息，卻只看見樓祈悄然離開地背影。

　林遲的喜悅像是被潑了一大盆冷水一樣，瞬間冷卻，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鏡子裡的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朝林遲鞠了一躬然後消失了。隨著謎題的解開，沈淮跟雲靜也隨著醒了過來。

　看到林遲一臉沮喪的樣子，三人紛紛上前來詢問：「小遲，怎麼了？謎題沒解出來？樓祈呢？」

　林遲扯出了一個笑臉：「沒，已經解開了，死劫也破解了。」

　「那不好嗎？怎麼還不高興？」

　林遲撓了撓頭，對沈靖寒勾了勾手指，湊近他的耳朵將鏡子裡的人的話對沈靖寒說了。沈先生立馬堆起了一臉的笑容，玩味地看了淮音一眼。距離離得近，雖然林遲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淮音還是聽見了個大概，羞紅了臉的家長轉身就走了。沈靖寒再三詢問林遲出什麼事情未果之後，也追了過去。

　只留下雲靜抱著雙臂看著他。

　「雲姨，我惹樓祈生氣了。」

　「嗯？怎麼回事？」雲靜拖來兩隻椅子，一副知心姐姐地模樣詢問林遲，林遲將事情的經過給雲靜說了。

　「……我是不是很過分。」

　「這其實是個兩難的選擇，在跟淮音的感情裡你無私了，那麼在跟樓祈的感情裡，你就是自私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樓祈看不見你的話，你這樣的自我犧牲，就等於放棄了樓祈，放棄了你們的感情。」

　「我知道，可是那時候我想的是，如果不選淮音，他就消失了！可如果死的是我，那我起碼還有個靈魂存在，樓祈還能夠看到我。」

　「感情這種事情，沒有那麼多客觀假設的。」雲靜冷靜地指出，「你放棄他這種事情，無論有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本身就已經很傷人了。」

　「那我該怎麼辦？」林遲徹底慌了神。

　「這個嘛……你雲姨我又沒有談過戀愛，我怎麼會知道呢。」雲靜笑著拍了拍林遲的肩膀離開了，留下他一個人乾瞪著眼睛。

　林遲從七樓下來的時候，樓祈已經回麵館了。林遲猶豫了片刻，將雲寶托付給淮音，自己收拾東西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