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5 雲樓（二十四）

　在那片桃林的盡頭，林遲看見了一座城池，巍峨肅立又如夢似幻的城池。

　城池的樣式與舊時的城郭很相似，卻在細節上比城郭更細緻更新穎，青石堆砌起的巨大城牆壁和瞭望台樸素而結實，朱紅色的大門威嚴肅穆。工匠鬼斧神工的鍛造讓這座城看起來那麼得宏大壯觀，城樓上高懸著大紅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芒，讓人彷彿置身與幾個世紀之前的盛世。

　但林遲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座城竟然是沒有聲音的，從他和地燈踏入這個空間開始，除了他們的對話之外，竟然再沒有別的聲音。

　他站在一座城池門外，可無論是人聲鼎沸還是慢聲細語，他竟然都沒有聽到。甚至連蟲鳴鳥叫，風吹樹梢落葉聲響……就連這些屬於大自然的聲音，在這個空間裡都不復存在。

　「地燈……」

　「嗯？」

　「這座城……不、應該說這個空間裡，為什麼沒有聲音？」

　「聲音？怎麼會沒有呢？」白貓轉過頭來，「這個地方，只是沒有風而已。」

　地燈的尾巴用力甩了一下，勾起了一陣風，在風掠過林遲的時候，是的，他聽見了——聽見了風動樹梢的聲音，桃林發出嘩嘩的聲響，就像是桃林愉悅的笑聲。

　聽到了城裡傳來的喧囂，小販的吆喝，少女清脆的笑聲，戀人們的耳語，男人的笑罵，女人的嬌嗔，混在風裡，在風吹盡之前，林遲聽見——一切喧囂沉寂，之餘一聲聲歎息，匯聚在一起在時光裡，所有的一切，無論歡愉還是悲傷都會走向末路，殊途同歸。那一聲輕歎，歎的又何嘗不是這萬物都無法逃脫的宿命。

　那一刻，沉重的宿命感壓得林遲喘不過氣來。

　「小遲，你還好嗎？」白貓甩甩尾巴，一臉關切地問。

　「嗯，我沒事。地燈，這個地方，究竟是……」

　「歎息之城是時間的負面情緒，萬物皆有靈性，規則也不例外。我們身為這個世界的法則，被萬物所感，憐惜卻不能違背自身，這種感覺其實糟透了。就像我對你，我本身即因果，可我卻連救你都沒法做到。只能帶著你，像是逃難一般來到這歎息之城，想盡一切辦法逃脫天命。」地燈自嘲一笑，「我其實也算不上是地燈本身，再強大的人也耐不住日復一日重複著同樣的事情，我不過是地燈所有負面情緒的集合體，想方設法來到這人世間逍遙一轉，發洩一下。歎息之城，則是時間的負面情緒，時間給了它足夠的優待，在這個地方時間是停滯的。歎息之城所留住的美好與悲傷，可以在這座城裡直至永恆。因為時間的流動即是風的流動，所以歎息之城還有一個別名，叫做無風城。」

　林遲抬起頭來看向面前的城池，地燈在他耳邊補充道：「不要被這裡的感情所迷惑，你要在其中最快地尋找到時間之石，然後離開這裡。」

　「好。」林遲深吸了一口氣，跟著地燈一起，推開了朱紅色的城門。

　出乎林遲意料的是，城裡竟然有人，在空蕩蕩的城池裡面，一個女孩坐在台階上，見林遲進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

　「我還以為是座空城……」

　「這些都是逃脫宿命的人，在這座城裡陪著它寂寞地永生。連死亡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林遲靜靜地看著那個女孩，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參加了那個解謎，那個無聊的雖然能夠幫助別人但對自己來說卻費時費力的解謎，我真的非常高興。逃脫宿命的代價那麼大，可因為你當初想要幫助別人時的善念，讓我們在面對你的危機時，總算是沒有到窮途末路。」

　「地燈，那個解謎是什麼？為什麼會出現在雲樓，我問過雲姨，雲姨都不清楚它的來歷。」

　「哈哈，我是大地之燈的負面情緒集合體，那麼你猜天命的負面情緒又在哪兒？」

　「你是說……解謎？！」

　「沒錯，天命曾經創造了七個獨立的空間，散落在世界各地，有執念的人可以利用這個空間創造謎題，等人來解。為了獎勵這個願意跑遍世界各地來解謎的人，天命給的獎勵，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願望。」

　「但是各個謎題在漫長的歲月中被很多人破解，謎題更新換代了無數次，卻沒有一個人，能完完全全地做到破解七個謎題。直到雲樓出現，於是天命將謎題全部搬到雲樓來，作為謎題的守護者，你雲姨也被天命賦予了職責。」

　「哎？」

　「否則，你不覺得就算她是一地鬼王，也強得太逆天了嗎？在雲樓的範圍裡，即使是小祈和你爸爸聯手，都不一定打得過雲靜。這樣的人沒有成為你的敵人，小遲，這是你的幸運也是你的福氣。」

　「嗯！」林遲重重地點了點頭，他一直都覺得，能遇見他們，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走吧，這個階梯的盡頭應該就能找到我們要的時間之石。」

　地燈率先邁出腳步，踏上了階梯。大門推開之後，入目的就是一個帶著長長的階梯的巨大的平台，地燈說，時間之石就在這上頭。經過九十五階台階後，林遲氣喘吁吁地站在了平台上。

　地燈爬了二十幾階就掛到他肩膀上了，林遲一邊嫌棄她一邊努力爬，別以為這個樓很好爬，幾乎垂直於地平面的樓梯連讓接著的平台顯得很高，還好林遲沒有恐高症，否則還真的爬不上來。

　就在林遲剛剛爬上去的瞬間，地燈從他肩頭躍下，在平台上走了幾步，轉過頭問林遲：「你看到的這裡，是什麼樣子的？」

　「啊？哦，這裡有很多的矮石柱，每個柱子上，都懸浮著一個東西。有石頭，有玉石，還有一些看起來很值錢的東西，這些是幹嘛的？」

　「我看不見。」

　「啊？」

　「在我的眼裡，這裡，是一個空曠的巨大廣場，上面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會……」

　「小遲，你是我的眼睛。」白貓朝著林遲走了幾步，「現在，讓我們齊心協力，將時間之石，從這裡找出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