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6 雲樓（十四）

　河主大人？

　林遲和樓祈互換了一個眼神，想來青城應該就是她口中的河主，林遲想起，方才跟這位老婆婆對話的時候，她也曾經提到過「河主」——如果誰家出現了紅色的花，是要受到青城河主的懲罰的！是會遭厄運的！

　那段神神叨叨的話裡，就提到過河主，但河主到底是什麼東西？林遲疑惑地望向樓祈，樓祈會意，靠近林遲小聲地說：「這個青城並不是人類，而是一個水鬼，或者說是水神。」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水域，不是每一個都存在真正的神明或是龍族，在一些小水域中，死去的亡魂如果足夠強大，強大到足以支配這個水域以及周圍與水密切相關的地方，那麼，這個亡魂就會被視若神明，有了人的信仰，他就會越來越強大，最後成為真正的神明。

　樓祈對著婆婆笑了一下，選了一種模稜兩可又不會出大差錯的說法：「就要前一次來時選的那一種吧。」

　「好。」老婆婆慢騰騰地起身，給樓祈包起了一束潔白的梔子。樓祈接過花之後，朝林遲使了個眼色，然後很快離開了。他或者說是河主青城在場的話，反而不利於林遲挖掘線索。所以他離開了花店，到前面看不見的拐角處等林遲，也給林遲留下了足夠發揮的空間。

　目送樓祈離開之後，老婆婆慢騰騰地坐回原來的位置上，林遲猶豫了一下，湊上去搭話。

　「婆婆，您今年高壽？」

　「老身七十八了。」

　「哦，婆婆一直都住在青城裡嗎？」

　「是啊，建牆之前就住在青城裡。」

　「那婆婆肯定知道很多關於青城的事情吧？」

　「那當然，我可是在這城裡頭，住了好幾十個年頭。」

　「那……河主，是什麼人啊？」

　「年輕人，你不是跟河主一起來找老身的嗎？」老婆婆半瞇著眼睛，身下的搖椅隨著搖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我是在河邊遇見他的，聽您喊他河主，才想起要問問。之前您不也跟我說，河主不喜歡紅色的花嗎？」

　「河主，自然是這青城河的主人，不光這青城河，整個青城都要以他為尊。」老婆婆笑著說，「他是青城的主人。」

　「……」這個城還有主人？林遲在心裡吐槽了一句，繼續問。

　「那他為什麼不喜歡紅色的花。」

　「……」老婆婆望著天空出神，就在林遲差點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她幽幽地說：

　「青城，在十年之前，是沒有主人的。那時的河主，還是顧家的大少爺……」

　林遲心裡一驚，顧家的大少爺，不就是顧傾城已故的弟弟嗎？！

　「那時候的大少爺，跟顧家大小姐去青城河邊玩，為了給姐姐摘一朵紅色的花，掉到河裡淹死了。從那之後，青城才有了主人。」

　「也許是因為死因是那朵紅色的花，從此之後，河主就開始憎惡紅花，這青城裡只要誰家出現了紅花，誰家就會發生可怕的事情。」

　林遲突然想起了寒梅口中，那幾起兇殺案件裡散落一地的紅色彼岸花，以及初見表小姐信寧時，她手裡那束如火的紅色彼岸花。

　心裡閃過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信寧小姐，真的是無辜的嗎？

　「只要家裡出現了紅色的花，那麼紅色的花是這家人自己買的，也會遭到厄運嗎？」

　「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只要出現了紅色的話，就會受到懲罰。」

　「可是，這青城裡的人難道不知道嗎？紅色的花一旦出現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也許是知道的吧。」老婆婆瞇著眼睛，這樣說。

　「哎？」

　「這個城裡的人醉心金錢，才不會在乎什麼紅花不紅花。到頭來，也只有我們這些老人記著還有這事了。算了，我們這些賣花的不賣紅，也算盡了同城的情誼。」

　林遲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顧家的人看到信寧手裡的紅花沒有任何反應了。

　林遲陪著老婆婆待了一會兒，然後提出要走，老人也沒有挽留他的意思，只是在他離開之前，告訴他：「年輕人，有的事情不能只看表象，有時候，純白的，才是最黑暗的。」

　林遲似懂非懂地聽進了老人的話，然後在拐角處跟樓祈碰了面。

　「怎麼樣？有什麼收穫？」樓祈懷裡抱著兩束花，老婆婆給的梔子，和林遲送的月季。方才去花店的時候，樓祈順手擺在附近，等林遲的時候，他又去撿了回來。畢竟，這是他家小東西第一次給他送花。

　「嗯，是這樣……」林遲把老婆婆的話給樓祈重述了一遍，「我怎麼想，都覺得信寧有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婆婆的話誤導了我，我總覺得抱著紅花的信寧跟那幾次兇殺案，脫不了干係。」

　「那你不妨，重點查一查這個信寧。」樓祈建議，林遲點點頭：「那你呢？」

　「我去研究看看，這個青城河主。明天早上在河邊碰頭。不能在這個謎題裡耽誤太多時間。」

　「好，」林遲應下，雖說謎題裡的世界跟外面不同步，謎題世界裡的一天外面也只等於外部世界的一個小時，但是確實不應該浪費太多時間，樓祈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能陪著自己來解謎題，已經很不容易了。

　打定主意，兩人就分開各自行動起來。

　林遲回了顧家，找了寒梅打聽，給信寧賣花的下人是誰。

　「凌先生，您還是懷疑信寧小姐嗎？不可能是她的，有人能證明……」

　「你別緊張，」林遲盡量去安撫她，「不是懷疑信寧，而是我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彼岸花，然後那四個殺人的現場不都留著花嗎，我想從源頭查起，看看下人買花的地方會不會有什麼收穫。」

　「哦，這樣啊。」聽說林遲不是懷疑信寧，寒梅稍稍安心，「那我帶你去吧。」

　寒梅帶著林遲在南苑找到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姓孫，專門負責顧家上下食材裝飾的采賣，信寧的花，也是由他負責的。

　「表小姐喜歡花，自從來了府上，我每天都要給她買花。」

　「你是在哪兒買的？」

　「就在城門口的一家花店啊。」男人撓了撓頭，一臉憨厚地說。

　「那麼，花是在城裡買的？」林遲心下一驚，連忙追問。

　「是啊，花這種嬌貴的物件，在城外買的話，回來就不好看了啊！」

　「可是……青城裡，不是沒有紅色的花嗎？」

　「是啊！這種花連城外都沒有！表小姐喜歡的那種花，聽說紅色的是開在墳頭的，人家嫌不吉利，白花都很少見，更別說紅花了。所以我每次都給表小姐買的白花。」

　林遲眼前一亮，果然找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急急忙忙就出了門，沒注意到一旁的寒梅，沉下了表情。

　被留在原地的中年男人一臉茫然：「寒梅，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是我失策了。」寒梅咬了咬下唇，低垂的眼睛裡閃過了晦暗不明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