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5 嬰靈（八）

　殺人償命！

　這個詞幾乎貫穿了夏瑜所有的夢境，她一手抓過陽台上的撐衣桿，防備地握在胸前。

　「你到底是誰！」夏瑜厲聲道，即使面對的只是一個小孩子，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我是媽媽的孩子啊，」小男孩笑得特別純然，「我的媽媽，叫呂茵。」

　我的媽媽叫XX，小學生作文裡常用句式。在那個孩子的口中，卻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

　呂茵的孩子，不是早就死了嗎？就算有孩子，也不可能是這個年紀！

　「你不可能是呂茵的孩子！」夏瑜下意識地反駁，誰料男孩臉色一沉，開始一步步逼近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透過敞開的窗戶漫進了屋子，夏瑜被逼得靠在窗戶上，大雨刮進來，淋濕了她全身。

　男孩邁著小小的步子，一點點慢慢靠近她，她的第六感叫囂著危險，卻一步都邁不出去。

　那一刻，一種瀕死的絕望感鋪天蓋地地淹沒了她。

　「小茵！小茵！救救我！」夏瑜淒厲地喊叫，她不知道為什麼外面的動靜那麼大，呂茵還是沒有出來查看一下。

　可現在，除了求助，她已經別無他法。

　男孩驚慌地往後看了一眼，夏瑜見他的動作，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生路一般，更加大聲地呼喊求救。

　「小茵！！！！救我！！！」

　這一舉動顯然惹怒了男孩，他幾步跨到了夏瑜的身邊，冷冷看著她。

　不知道是不是夏瑜的錯覺，被男孩用那種冰冷的眼神注視她，她開始覺得渾身發冷，那是一種刺骨的寒冷。

　她跪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身子，顫顫發抖，她甚至沒有力氣再呼喊求救，最後，她顫了顫眼皮，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她被凍死了。

　剛剛做完手術還沒有恢復的虛弱身體，淋了雨，又暴露在由嬰靈帶來的陰寒中，就那麼無聲無息地被奪走了生命。

　夏瑜生命氣息消失的那一瞬間，徐歸突然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臉。

　「殺人償命……嘻嘻」

　他開心地轉身離開，卻發現身後，呂茵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媽媽……」徐歸看著呂茵徑直越過他，將夏瑜抱了起來。他的媽媽用並不強壯的身體，艱難地抱起了夏瑜，然後再一次越過他。

　「媽媽！」徐歸大喊一聲，他就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跟在呂茵的身後。

　呂茵的腳步停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她做錯了啊！殺人要償命的啊！」

　「做錯的是你。」呂茵回了一句，然後從房間裡扯了幾床大毛巾，將夏瑜包住，這時的夏瑜其實已經沒有了呼吸，呂茵顫巍巍地撥通了120，然後又告知了徐子豪，自己抱著裹著好幾床被子的夏瑜，等著醫生上門。

　「媽媽……」徐歸蹭到她身邊，但是呂茵沒有理他。

　徐子豪到得非常快，他檢查了一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夏瑜：「小茵，人已經不在了。」

　「什麼？」呂茵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頭看了徐歸一眼，「怎麼會？」

　「可不可能！」呂茵矢口否認，「這這麼可能呢？」

　徐子豪沒有說話，一個人出門報了警。徐歸跟著他走了幾步，叫了一聲爸爸，然後才想起，徐子豪看不見他。

　警察跟救護車先後趕到，徐子豪也帶著呂茵跟上去。呂茵出門的時候，徐歸在他身後叫了一聲媽媽，呂茵沒有回頭。

　呂茵走了之後，徐歸陷入了恐慌中。

　——媽媽不要我了嗎？

　小小的男孩等著水汪汪地眼睛，被一個人留在家裡。他在想，媽媽生氣了嗎？可是呂茵是那麼愛他，一定不會不要他的。

　徐歸在家裡等呀等，等呀等。呂茵卻一直都沒有回來。

　——我被拋棄了嗎？

　徐歸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上的白皙逐漸褪去，被滿臉的血紅色取代，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安慰自己嬰靈本來就是極醜的，況且現在，已經沒有人需要他用漂亮的臉蛋去討好了。

　徐歸的身體開始往外滲血，他站立的地放很快聚集了一灘血，徐歸看了看地上的血，血裡倒映出他的模樣，他突然想起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初的模樣——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時，本來就是這樣一灘醜陋的血塊。

　他游離在惡臭的廁所裡，一點一點收集和拼湊著他的身體，那時候他發誓，要那些所謂的「母親」付出代價。

　他做錯了嗎？

　如果沒錯，為什麼媽媽不要他了？

　如果做錯了，那麼當初他所受的折磨與屈辱，又有誰來負責？

　徐歸等了整整一個晚上之後，打開門離開了家。鮮血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消失在雨裡……

　***

　那單被沈靖寒丟給林遲的生意，林遲最終還是接了下來。

　一方面沈先生很少拜託他做什麼事情，另一方面，他一直都很想去瞭解，當初淮音為了養活他而做的事情。

　林遲的決定，樓祈一般都不會阻止。所以那個幾天之後，林遲著手聯繫了僱主。

　僱主姓徐，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敲定了見面地點之後，林遲帶著他家樓美人前去赴約了。

　見到徐子豪的時候，林遲看見到了一個熟人。呂茵一臉慌張地坐著，徐子豪不停側身去安撫她。

　林遲跟樓祈在他們面前坐下，呂茵看見林遲非常激動，撲過來拉住他的手：「你能看見我的孩子對不對，求求你幫我找找我的孩子吧我求你了！」

　看林遲一臉茫然，徐子豪拉開了呂茵，給他解釋道：「我跟小茵有過一個孩子，小茵她非常期盼那個孩子的到來，可是因為一次意外，在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意外流產了。」

　「小茵受了很大的刺激，一直覺得那個孩子並沒有離開她，而是以魂魄的方式待在她身邊。開始我並沒有在意，覺得她只是受刺激過大。但是後來，跟小茵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覺得身邊有什麼我看不見的東西存在。我想，大概是她的執念招來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直到昨天，小茵告訴我，那個東西殺死了她的閨蜜。」

　呂茵被禁錮在徐子豪懷裡，一開始還能搖頭否認他的話：「不是的，小歸真的是我的孩子！」

　到後來，就只剩下抽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