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1 嬰靈（四）

　呂茵在教職工宿舍區前面的草地上找到了她的孩子，因為毗鄰教學樓，草地上有很多在休息閒聊的學生，她在其中一眼就發現了她的孩子，寶寶牽著一個看起來年紀更小的男孩在說話。

　——我的寶寶也交到好朋友了啊！

　呂茵欣慰地笑了，但她隨即皺起了眉頭，她竟然忘了給她的孩子取名，那麼她的孩子要怎麼跟其他的孩子自我介紹呢？

　「媽媽！」陷入沉思的呂茵突然聽見孩子的叫聲，她沖寶寶揚起笑臉，然後看著寶寶非常有禮貌地將弟弟送回了他的家長身邊，那是個很白淨的男生，讓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她沖男生點頭示意，然後接住了撲向她的寶寶。她低頭親了孩子一口：「媽媽都忙糊塗了，還沒來得及給你起名字，寶寶會怪媽媽麼？」

　「不會。」孩子回答得異常乾脆，呂茵滿意了，她的孩子就是那麼乖巧。

　「寶寶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呢？」

　「我聽媽媽的。」孩子仰起臉，笑容明媚。呂茵看見自己的影子映在寶寶清澈的眼睛裡，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爸爸姓徐，」呂茵想了想，「不如就叫徐歸吧，意味著你是媽媽失而復還的寶貝。」

　「好！徐歸，這個名字我很喜歡，謝謝媽媽！」徐歸踮起腳尖在呂茵臉上親吻了一下，牽著她的手，一起回了家。

　在徐子豪看來，呂茵精神上的異常又加劇了——她甚至給那個看不見的孩子取名叫徐歸，好吧，他是不是該感謝呂茵還記得，讓孩子跟他姓。

　呂茵也不再跟他強調他們有一個孩子了，可在他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裡，呂茵都在用行動無聲地宣告著這個孩子的存在。

　飯桌上的三幅碗筷，家裡無處不在的小孩用品、兒童玩具、幼兒啟蒙教材，還有睡夢中偶然會聽見的孩子的笑聲。

　徐子豪覺得，他也快要被呂茵的病態給影響了。他決定不能再這樣放縱呂茵下去，這天晚上，徐子豪決定找呂茵開誠佈公地談談。

　「小茵，我必須要告訴你，我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徐子豪斟酌著字句，小心翼翼地跟呂茵溝通著。

　「我知道，」呂茵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我不小心，讓他流掉了。」

　徐子豪有些心疼地坐到呂茵身邊，攬住她的肩膀：「沒關係，我們還會有第二個孩子的。」

　「嗯！」呂茵聞言，揚起了笑臉，「我們會有兩個孩子的。小歸也想要一個弟弟妹妹。」

　徐子豪知道，重頭戲來了，他需要說服固執的呂茵正視現實。於是他板直了呂茵的身子，讓兩人面對面，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小茵，你必須正視這個事實，我們的孩子，我們已經徹底失去他了！」

　呂茵突然俏皮地笑了：「沒有哦，子豪你知道嗎？上蒼憐惜我失去了孩子，已經將我們的孩子，送回我身邊了。」

　「只不過，你沒有我這個媽媽愛他，所以你看不見他。他真的是特別特別乖巧可愛的小孩，爸爸你呀，也要好好愛我們的孩子啊。」

　呂茵話音剛落，徐子豪突然覺得有東西抱住了他的脖頸。

　那一瞬間，毛骨悚然。

　***

　林遲照舊每天將雲寶帶到學校裡，可他突然發現，這幾天大家看雲寶的眼神有些奇怪。原本很喜歡跟孩子玩的女生們，最近都不太願意抱他了。

　不過雲寶本身也不喜歡被陌生人抱，女生們不來抱他了，他還鬆了一口氣呢。林遲看著顯然自在了很多的雲寶，無奈地笑了笑，也沒太在意。

　直到有一天，葉白抱著氣嘟嘟的雲寶衝進教室。雲寶在她懷裡掙扎，但是女孩緊緊地抱住他，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樣子。

　如果是其他人這樣對待雲寶，林遲肯定是要生氣的，但是這個人是葉白，是林遲認可的好女孩，林遲下意識地相信，她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林遲站起身來伸出手，葉白才將孩子交到他手裡。

　「怎麼了？」

　「你沒有發現嗎？雲寶一個人在外面玩，卻表現得好像一直有人跟他一起玩一樣。」

　葉白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我沒有看到他身邊有任何一個人，他卻一直在跟另一個人說話。」

　「我也看到了，」這時林遲身後的一個女生也壯著膽子開口了，「一直在跟一個不存在的孩子說話。」

　林遲往窗口看出去，雲寶的小哥哥，正站在原地，見他望出去，還衝他揮了揮手。

　太大意了！最近的生活太舒適，他竟然忘記了，他看見的並不一定都是人！

　怪不得最近大家看雲寶的眼神那麼奇怪，一定是以為孩子可以看到不乾淨的東西吧。

　當初因為見鬼被人恐懼的林遲一下子抱緊了雲寶，葉白也看出了他的緊張，輕聲安慰他：「聽說越單純的小孩子越容易看見那些不乾淨的東西，你快帶雲寶回去吧，找個天師之類的除除晦氣。」

　「好，」林遲點點頭，接受了葉白善意地開解，他手忙腳亂地收起東西，帶著雲寶離開了教室。

　回去的路上，雲寶抱著林遲的脖子委屈地說：「爹爹，姐姐說的不對，我明明跟小哥哥一起玩。」

　「我知道，」林遲拍了拍孩子的背，「只是姐姐們，看不見你的小哥哥。」

　林遲帶著雲寶回了麵館，跟樓祈一說，後者想了想：「雲寶遇見的，應該是嬰靈。」

　「哎？」

　「在冥界裡，最凶悍的厲鬼通常都是以小孩、女人或者老人的樣子出現的，男厲鬼不是沒有，但是能力比起之前的那幾種要弱得多。所以天師中間也曾流傳有這樣一個不成文的習慣——寧打男鬼，不惹小孩。」

　「也就是說，通常能夠留在人世間被人看見的小孩模樣的鬼，大多都是厲鬼。可雲寶跟那個孩子在一起玩耍了那麼久，也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只能說明那個孩子並不是厲鬼。」

　「而且根據你的說法，這個孩子一直都是在白天跟雲寶在一起的。這一點，普通小鬼是絕對做不到的，他們害怕日光，絕對不會在白天出現。既然不是普通的亡靈也不是厲鬼，那麼那個孩子，就只能是嬰靈，非人非鬼非神非魔，沒有靈體，只不過是停留在陰陽界的一團怨氣。日光奈何不了他，只有將怨氣消磨趕緊，才會消失。」

　林遲聽完，猶豫了一下：「那我們要阻止雲寶跟他交往下去嗎？」

　「其實沒什麼影響，雲寶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弱，但是如果不想孩子受到非議，你就不能像現在一樣，放任他們在人們眼皮底下玩耍。」

　「好的。」林遲點點頭，突然又想起，「對了，上次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我也見過他的媽媽，他媽媽來接他回家，而且看起來他跟媽媽關係很好，這樣他也會殺死他的媽媽嗎？」

　聽到林遲的話，樓祈詫異了一下：「嬰靈是不會有母親的，有母親供養的小鬼，也不會成為嬰靈。」

　——所以那個孩子，是不可能有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