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7 偏執（一）

　第二天一早，林遲出門晨練的時候，在麵館外看見了一個男人。男人個子很高，外貌氣質出眾，笑起來的樣子卻很邪氣。

　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但林遲敏銳地察覺到，這個男人的目標應該是他。

　果不其然，在見到林遲之後，男人邁開步子向他走來。

　男人停在距離林遲一步之遙的地方，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莊遙。」

　莊遙？！不就是楚寧家的那個？！林遲瞪大眼睛看著男人，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問：「您找我有什麼事麼？」

　「我是來向你表達我的感謝。」

　「謝我？為什麼要謝我？」林遲好奇地問。莊遙莞爾一笑：「說實話，林先生是我計劃裡唯一的意外，沒想到，卻也給我帶來了意外的驚喜。」

　「我沒懂你的意思。」林遲疑惑地問，計劃？什麼計劃？！

　「謝謝你開導了小寧，不然，以他那鴕鳥一樣的性子，也不知道要鑽多久的牛角尖。」莊遙無奈地搖了搖頭。

　「等等！你是說，這一切，都是你原本計劃好的？！」林遲一臉震驚地望著莊遙，後者微微一笑：「不請我進去坐坐麼？」

　「啊？哦……請進。」林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莊遙抬頭看向二樓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然後走進了麵館。

　林遲後知後覺地看向他方才注視的地方，然後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熟悉麵館的林遲自然知道那是誰，不過莊遙竟然能注意到待在那個地方的樓祈……林遲望著莊遙的背影，若有所思。

　莊遙進入麵館之後，丹青笑盈盈地迎了上來，無論莊遙的身份是什麼，只要樓祈沒有提出異議，他就是麵館的客人。

　林遲將莊遙帶進了一個包間，自己也坐了下來。他猶豫了一下，問：「你剛才說的計劃，是怎麼回事？能給我說說麼？」

　「當然，我很樂意有人分享我的成功。」莊遙抿了一口茶水，開始說起了他的故事——莊遙知道楚寧喜歡他，是在楚寧大二那一年的上半學期。有一天他突然發現，原本二嘻嘻的小傢伙，見到他的時候突然會臉紅了。莊遙是個很博學的人，他很快在他的認知裡為楚寧的行為找了一個理由——他喜歡他，楚寧喜歡莊遙。

　雖然從一開始就意識到楚寧可能喜歡自己，但莊遙還沒有做好接受這段感情的準備。他是家族的唯一繼承人，子嗣、家族與社會的接受度、戀情一旦公開對家族企業的影響……這些都是他猶豫的原因。

　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寒假，學生會組織去市郊一個偏僻的農莊度假。那時鄭聿支開了楚寧，說要找他談談，談話的內容是要求莊遙放棄楚寧。

　也許人類都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劣根性。那時，相信了一下沒有那個小傢伙的生活，莊遙才恍惚意識到，之前他所糾結的猶豫的一切，跟楚寧比起來，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他拒絕了鄭聿。

　而後，喬俊和陳昊兼以莊遙喜歡男人的事情為由，要挾他給予他們所謂的「封口費」。

　陳昊兼私自挪用了學生會的款項，他「希望」莊遙不要舉報他，讓他之後還能在財務部長的肥差上待下去。而喬俊，莊遙原本屬意的下一任學生會長並不是他，所以他「希望」莊遙能改變想法，離職之後將會長職務交接給他。

　莊遙並不是一個容易被人動搖的人，況且他也不覺得他對楚寧的感情是他的負擔，所以莊遙並沒有同意他們的要求。

　我們起了爭執，爭執中，心浮氣躁的男生們很快動起手來，莊遙被鄭聿一個失手推下了山崖。

　他們約談事情的地方，是山莊後的山崖，山崖離崖底只有十幾米高。其實這樣的高度，加之底下是鬆軟的黃土，其實本不致死，可也算莊遙倒霉，掉下去的時候，腦袋磕在了一塊石頭上，一瞬間的劇痛讓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耳邊隱約傳來三人的爭執聲，他們沒有人下到崖底救助他。

　——救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我什麼都答應你們。

　他等呀等，卻始終等不到他們的救援。

　你嘗試過在幽深的水裡睜開眼麼，陽光，遙遠得讓人絕望。原來，再怎樣放低姿態去乞求都不會得到救贖。

　生命的最後一刻，莊遙來不及去憎恨，也沒有走馬燈一樣回顧這一生，他只是靜靜地回想起楚寧那張精緻的笑臉。那個總是紅著一張臉期待地看著他的人，他還沒有來得及回應他的感情……就在他想清楚了，想要回應楚寧的感情，想要跟那個人相守一生的時候……在他愛的人也剛好愛他的時候……他竟然要死了……閉上眼之前，莊遙問自己，甘心嗎？

　——不、不甘心！

　他在心底嘶吼著！為什麼他要經歷這一切？他好不容易找到楚寧，好不容易認清自己的感情……他想起楚寧溫和的笑臉，那麼溫暖，如同照亮他生命的光？

　為什麼他要經歷這一切？他只是想要抓住生命裡的那束光……不知過了多久，在黑暗中幾乎沉睡過去的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動聽。

　男聲問：「你想活下去嗎？」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活下去嗎？」

　——想，我當然想……「你甘心就這麼死去嗎？殺了你的人，最終擁有了你的愛人？」

　——怎麼可能會甘心……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付出任何代價，都想要活下去嗎？」

　——是的！

　「那你願意出賣靈魂，跟惡魔簽訂契約嗎？」

　——我……只要能活下去，我願意。

　話音剛落，莊遙突然覺得渾身突然充斥了力量，他奮力一掙，手向上，捅開了一個洞，光明傾斜而下。

　隨後，他感覺自己被一雙手扯出了泥潭。

　那天晚上下著大雨，電閃雷鳴。莊遙看著自己充滿力量的軀體，又看了看躺在一旁的他的……屍體，跟他簽訂了契約的惡魔撐著傘站在一旁，站姿優雅得像個貴公子。

　「我姓沈，你可以叫我沈先生，你和我的契約已經簽訂，現在，我賦予你新生……」

　「我……重生了？」莊遙不確定地看向他，惡魔微微一笑：「不、你成魔了。」

　「成魔？」莊遙瞳孔一縮，在人世的教育裡，惡魔總不是什麼好東西。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男人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笑容。

　「Devil——黑夜之子。擁有不老的容顏，無限的時間。殺了你的人，你可以找他復仇，你喜歡的人，你可以跟他在一起。這人世間百無禁忌，成為惡魔有什麼不好？」

　「我成為惡魔了？我成為惡魔了……」莊遙重複了一遍，強迫自己盡快接受這個事實。

　半響之後，他輕輕問道：「那我需要付出什麼？」

　「付出什麼？不，不需要。」惡魔輕笑：「不過你要記住，你這條命，是我給你的。

　所謂的仁慈善良，從這一刻起統統丟掉，你是我手中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