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5 傀儡之死（十九）

　在離校前的最後一天，話劇社的期末匯報演出如期開演。地點定在學校的學生會堂，林遲跟楚凌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楚凌憑借他精湛的人際交往能力，拿到了兩張前排位置的票。表演開始的時候，他帶著林遲坐在正數第二排，一邊看著演出，一邊交流八卦。

　「下一幕，安陽就要出場了。」楚凌壓低聲音給林遲解說。

　「她是為了演完這個話劇才逃跑的嗎？」林遲好奇地問，因為在他心裡，話劇這個東西實在不像是有那麼吸引力的樣子。

　楚凌輕輕搖了搖頭：「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林遲點點頭，對楚凌說：「你知道嗎？蘇長澤去自首，承認了七年前他跟齊昊蔣均誤殺了柳天瑾並毀屍滅跡。不過沒有交代齊昊跟蔣均是怎麼死的，警察現在還為了蔣均的死忙得焦頭爛額。」

　林遲話音剛落，演出的前奏奏響了，楚凌抬起頭，剛好看到了做旁白的那個女生信步走上舞台，她舉止優雅聲音甜美，開始為大家講解故事的背景。

　這個女生楚凌認識，叫做白潔，也就是當初騙安陽去報告廳的女生A。做完那個噩夢之後，楚凌曾經刻意去瞭解過這件事以及主導了這件事的幾個女孩。

　動用關係以及旁聽側擊地問了幾個事件當事人之後，楚凌瞭解到，策劃了整個事件的，就是眼前的白潔，她還有兩個幫手，一個叫劉琳，一個叫鄭馨。就是這三個女人，帶著一幫子人云亦云的丫頭，間接奪走了安陽的性命。

　安陽不會是想要報復這群人吧？

　楚凌突然覺得他好像無意間發現了真相，但他不敢繼續往下想。

　他側過臉看著一臉期待的林遲，不知道該不該把那個猜想說出來。轉念一想，他曾在夢裡體會過安陽的絕望，那種欲出無門的絕望感……那幾個女生是該受些教訓。

　這麼一想，他就不太想揭穿安陽了。

　沒準是他瞎想的呢？楚凌這麼安慰自己。

　表演很精彩，不得不說話劇社的導演挑了安陽來做女主角真是非常明智的一件事，安陽的氣質很符合劇中女主，表演恰到好處，幾次場景切換都迎來了觀眾熱烈的掌聲。

　如果觀眾知道他們在看的，是亡者的演出，不知道還會不會那麼興高采烈？在一幕戲與一幕戲的轉換間隙，看著熱烈鼓掌的觀眾們，林遲突然不懷好意地想到，不過很快的，下一幕緊羅密佈地開場，林遲又投身到精彩的劇情中了。

　散場的時候，安陽從後台走出，來到林遲面前：「學弟，昨天謝謝幫我拖住了那位大人。勞煩你轉告他，今晚我的心意完成，我就會離開的。」

　林遲點點頭，剛想說什麼，白潔卻突然走到安陽身邊，笑盈盈地對她說：「大主演，恭喜你，演出很成功。」安陽伸出手去跟她握手：「多虧了大家一起努力。」

　兩個貌美的姑娘相視一笑，隨機挽在了一起，根本看不出之前曾有過那麼深的矛盾。

　白潔笑著問安陽：「待會大家準備去唱K，一起去吧？」

　「好啊~」安陽挽著白潔，朝林遲和楚凌揮了揮手。

　KTV包房裡，幾個主創跟演員都到了，後勤的也到了不少。演出結束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話劇社成員們掃完場地後嘻嘻哈哈去了西門外的量販。雖然最開始說好了通宵，可因為一天的演出實在是太費精力了，所以還沒到十二點，就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地離開。白潔也想走，可安陽一直抓著她喝酒，她推不掉，只能陪著。

　所幸還有一部分人確實打算通宵，人雖然陸陸續續走掉不少，可包間裡也還剩下了不少人。安陽環視了一圈，之前將她騙到報告廳的，大都還在包間裡。

　她微微一笑，拉著白潔幾人繼續喝酒。話劇社社長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心想照理說安陽不是應該討厭她們嗎？上次那個玩笑連他都覺得過分了。但他隨即想開了，沒準人家安陽就是那麼大度，要不然校裡的人際哪會那麼好？

　他笑笑沒在意，轉身又去唱K了。

　接近凌晨四點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睡倒了。安陽掛起笑臉，將白潔抱到懷裡，劉琳和鄭馨也都用手調整姿勢靠在自己身邊，隨即，她冷笑一聲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沒有魂體支持的身體很快腐壞，畢竟安陽已經死去了很多天了，她一離開，屍體就腐壞得相當厲害。所幸白潔她們被她灌醉，否則非得活生生臭醒。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腐屍抱在懷裡是什麼感受？安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們的表情了。

　不過她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她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茫然若失，最後悄悄地走了出去。

　離開K房包間後，她順著樓梯一直走，慢慢走慢慢回憶著她短暫的一生，她一直都是老師口中的好學生，朋友眼中的模範，她覺得她這輩子似乎也沒做過什麼惡，為什麼離開得那麼早？

　她想起了她的爸爸媽媽，拿回身體之後，她給他們打了電話，千叮萬囑讓他們照顧好自己，可她還是不放心。她走的那麼早，她年邁的父母要怎麼辦？

　然後她又想起了她的男朋友，他們兩是異地，那個人忙著考研，也許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她出事了吧？

　還有她的閨蜜們，明明約好了每一年都會見面，可她們今後的聚會，她沒法再參加了，那群口是心非的死丫頭，會不會哭？

　安陽突然覺得很失敗，這一世她按部就班，一直想要做到最好，可到頭來，她死了，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竟然只有悲傷。

　她垂頭喪氣地離開KTV所在的樓，卻驚訝地發現樓祈站在門口。現在她不想逃了，於是從容不迫地審視起眼前的男人——實在是太符合她的審美，僅僅是站在那裡，就是美輪美奐的一幅畫。安陽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艷，她邁開步子走向男人，她死於鬼靈之手，黑白無常帶不走她的魂魄，只有這個男人能夠給予她安息。

　「大人，晚上好。」安陽落落大方地同樓祈打招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又成了那個眾人矚目的優質模範。

　「晚上好，我來送你上路。」樓祈平淡地說，安陽笑了笑，留戀地看了S大一樣，點點頭：「麻煩你了。」

　樓祈輕輕地抬起手，看著慢慢開始發光的少女，他輕歎一口氣：「下輩子，一定會比現在更好的。」

　安陽驚訝地看了樓祈一眼，隨即笑了：「這是在安慰我嗎？謝謝，承你吉言。」

　樓祈目送少女發光變白，最後散落成點點光斑，然後沉默地向麵館走去。他今天最後對安陽說的那句話，不光安陽，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

　他發現認識林遲之後，他越來越心軟了。

　不過，不是壞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