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撒謊的記憶（五）

　　林遲帶著「唐宣」在校園裡走動，哦，現在不應該再叫唐宣了，就先稱呼她為「學姐」吧。林遲翻看著名單，在裡面尋找著自己認識的人，打算先從他們下手。

　　「嗯，袁莉？袁莉學姐我認識，先打個電話問問看現在方不方便出來見面……」

　　林遲跟袁莉打電話確認了一下，聽見小學弟找自己幫忙，原本就沒什麼事情的袁莉立馬答應了，約定好地點之後，林遲帶著學姐直奔休閒區。

　　在茶餐廳等了將近一刻鐘之後，袁莉來了。

　　「唐宣你也在啊，小學弟，找學姐什麼事？」

　　「袁學姐，是這樣的，唐學姐她最近記憶有點混亂，我輔修心理學嘛，學姐跟我求助，我想了一下，可能找一些她的朋友來幫她一起回想一下對她有好處。」

　　「嗨，多大事啊，唐宣你知會一聲就行了，還讓小學弟來拜託我。生分了不是。」袁莉大大咧咧地做到唐宣身邊：「要回憶點什麼？」

　　「嗯。學姐說說你們兩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吧。」

　　「第一次見面？哦，那是大一剛剛開學的時候，那時候我不是第一次離開父母嘛，特別緊張，排隊報道的時候這丫頭在我後面，看我緊張了就跟我搭話，那時候我想，這丫頭真是爛好心。聊著聊著就熟起來，又被分到同一個班，後來就成了好朋友……唐宣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的樣子。」袁莉突然停下來，關切地看著身旁的學姐。

　　「學姐，你還好麼？」

　　「我沒事，繼續吧。」學姐有些虛弱地笑了一下，示意袁莉繼續說下去。

　　「嗯。關於第一次見面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嗎？」

　　「唐宣學姐她有什麼才藝嗎？」

　　「才藝？哦，她小提琴拉得特別好。」袁莉想了想，回答道。

　　「那唐宣學姐會不會彈鋼琴？」林遲追問。

　　「鋼琴？不會。」這一次袁莉連想都沒想，立刻就回答了。

　　「不會？你確定。」看袁莉那麼乾脆，林遲又確認了一下。

　　「我確定，」袁莉看向學姐：「之前咱兩去逛街，你指著鋼琴跟我的。說當年你媽媽讓你在鋼琴跟小提琴之中選一個學，你嫌棄鋼琴體積大，所以學的小提琴。我那時還問過你後悔嗎？鋼琴可以參加學校獨奏演唱高端洋氣啊。你回答我說：『不後悔啊，我一直都不喜歡鋼琴，所以不會彈也沒關係啊。』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學姐低著頭，沒有回話。林遲看了她一眼，笑著對袁莉說：「學姐她今天似乎狀態不是太好，大概消化不了那麼多信息，我看要不今天就到這？」

　　袁莉猶豫地看了一眼學姐，再三跟林遲確認不需要她在場，才千叮萬囑地離開了。

　　看著袁莉的背影消失在店門之外，林遲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剛剛袁莉所說的，你記得嗎？」

　　「……」

　　「你看我說過，一個人的記憶可以說謊，一群人總不行了吧。學姐你……真的不是唐宣。」

　　「誰說一群人的記憶就不會撒謊的……」

　　「即使你還不信，那我們繼續？」

　　「……」

　　「學姐？」

　　「好……」

　　林遲拿出名單，連著往下跳了好幾個，又找到一個自己熟悉的人的名字。撥通了他的號碼，約定待會在茶餐廳見面之後，林遲放下手機注視著對面低著頭蜷縮在椅子上的女孩，不由有些心軟。他是由鬼怪養大的，對鬼的好感度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但即便是這樣，他也不能放任面前的鬼害死真正的唐宣。

　　看著學姐，他不由想起來離開麵館之前樓祈說的話。

　　「如果她身邊的那種蝴蝶真的是屍姬的話，她就不可能是個活人。她不是活人這件事就好辦得多，只要她本身意識到她自己並不是唐宣就可以了。」

　　「這對她有什麼傷害嗎？」

　　「傷害總歸是有一些的，但不致命。她已經死過一次了，總不可能再死一次。而且這種方式比你一個個去說服要快得多，畢竟你那個學姐已經拖不起太長時間了。」

　　聽樓祈說對「唐宣」的傷害並不是很大，又擔心唐宣撐不到自己一個個跟她周圍的人做好工作，所以一開始，林遲就選擇了讓「唐宣」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唐宣這個方法。但此刻看著蜷縮在椅子上的身影，林遲卻有些後悔了，但他立馬告訴自己，傷害已經造成了，此時此刻如果放棄的話，不光是學姐，就連唐宣他都保不住。這麼一想，林遲不得不逼自己狠下心來，不去理會面前的學姐。

　　不一會兒，約好見面的學長就到了茶餐廳，學姐也恢復了原本的端莊模樣。林遲心想，學姐生前肯定出生在一個家教嚴格的家庭，再狼狽也不會輕易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

　　這個叫許康安的學長跟唐宣是一個社團的，從社團組建起來就在一塊，平時關係不錯。碰巧這個學長是當初林遲班助的室友，所以林遲也認識他。

　　「學長好久不見。」

　　「是很久不見了，哦對了，找我什麼事？你跟唐大美女在一塊還找我來做電燈泡？」

　　林遲笑著把剛剛跟袁莉的那套說辭又搬出來說了一遍，大概是因為學姐在場的緣故，許康安不疑有他，很是配合地坐了下來。

　　「學長你看學姐，跟之前有什麼變化嗎？」

　　「變漂亮了！」

　　「少貧嘴，這是正事拜託學長你認真一點。」

　　「好吧，我看看啊……」許康安盯著一直衝他微笑的學姐看了好一半天：「氣質變好了，都不像原來的你了。」

　　「原來的我是什麼樣？」學姐突然開口，引得林遲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許康安想了想：「原來的你不就是個二貨嘛，走路連蹦帶跳，說話嘻嘻哈哈，辦事能力不錯，人也開朗挺好相處的。當然我不是說你現在不好，現在也挺好的，更端莊了，配著這相貌，肯定是咱系當之無愧的女神了呀。」

　　許康安笑嘻嘻地說道，說著說著，卻發現身邊的兩個人根本沒有笑臉，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怎、怎麼了？小唐這病很嚴重？」

　　「不，沒事……學姐肯定會好的。」林遲揚起笑臉，又跟許康安客套了幾句，送走了他。

　　「學姐……」

　　「嗯？」

　　「我出去聯繫下一個。」林遲猛地站起來，看著面前強打起笑臉的學姐，心臟狠狠地窒了一下，他強迫自己出去冷靜一下，這樣傷害面前的學姐，一點點否定她的存在，這種事情他覺得自己快要做不下去了。

　　突然，他感覺一隻纖細的手拽住了自己。

　　在人並不多的茶餐廳裡，學姐跌坐在地上，一隻手緊緊拽住他——

　　「夠了，小學弟……已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