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裡是一套全新外設。
江撫摸鍵盤上的空格鍵︰“其實不用的，之前那套夠用了。”
“那不一樣。”顧寒說，“生日禮物，喜歡嗎？”
江抬起眼睫，對上顧寒溫和的笑意︰“很喜歡。”
“喜歡就好。”顧寒在江即將脫口而出一句“謝謝”之前堵住他的話頭，“你今天已經跟我說了兩聲謝謝，再說就是要和我生疏，知道嗎？”
他看了眼時間，又道︰“這些明天再試，現在給你兩分鐘把包放好，出門。”
江遲疑︰“出門？不訓練嗎？”
“你腦子裡是不是只有訓練？”
江︰“不是。”還有你。他想。
“不是就好。”顧寒狠狠掐了一把江臉頰，“過生日啊！最近訓練太緊，沒辦法去太遠的地方，放兩小時假就在附近燒烤店慶祝一下，好不好？”
江點點頭。
林初不知什麼時候帶男孩子們守在門外，門才一拉開，“啪啪”兩聲噴出禮花。
他們早就摸清楚每晚這個點江必然在顧寒房間裡。
“生日快樂，隊長！！”
“之前你怎麼沒提過生日在兒童節，這麼可愛的日子！”
“二十歲了哦！六一節快樂！”
顧寒看一地彩色碎紙，揉了揉太陽穴，笑道︰“讓我來看看一會是哪個小可愛來打掃乾淨？”
“那肯定不是我啊。”林初第一個撇清關系，“我手裡什麼都沒拿！”
“我沒有，是gi提出來的。”鱈魚推鍋速度極快，“你們聊，我先走了，寧寧姐應該已經到了吧，我下樓打個電話問問！”
“是他們倆！”劉洋篤定，“你看兩個棒子都他倆拿的，我先下了啊！”他跑到一半又回頭，“生日快樂，隊長！”
gigi和沐宸一人拿一支噴花，面面相覷。
gigi訕笑︰“這不是為了給隊長慶生嘛！”
沐宸︰“對，應該由隊長打掃。”
gigi贊同︰“是的沒錯！”
江︰“？”
顧寒被這兩人逗笑，說︰“好了，快下樓，準備出門。”他拂去江肩膀上的碎紙，輕聲道，“樓下等你。”
不是第一次一起來附近的燒烤店，正正經經的來慶生卻是第一次，甦寧寧也在大半夜被叫出來，她頭一個舉起酒杯︰“這麼晚了，今天我可就喝這麼一杯，女人年近三十，得注重保養。”
甦寧寧一飲而盡，將杯子往下扣，不留一滴酒︰“生日快樂，以後也要繼續努力！”
“好！！”甦寧寧這一杯直接帶嗨氣氛，男生們一個接一個的站起來。
劉洋︰“隊長，你二十歲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鱈魚大笑︰“就你這年紀比隊長小好幾歲呢，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
劉洋喝完酒作勢要揍他，鱈魚連忙避開起身︰“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祝隊長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長命百歲，福壽安康！”
劉洋記仇，懟他︰“怎麼的，隊長今天過的是二十大壽是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陷入無限循環的車 轆話裡，邊笑邊假模假樣的想要滾一架。一桌子人看熱鬧，gigi沒理他們，端著酒杯走到江身邊，同他踫杯︰“很感激能踫到隊長，kog很好，隊長也很好，生日快樂。”
江看了眼顧寒，等他點頭才仰頭將杯裡的酒飲盡。
“沐宸，沐宸，到你了。”見沐宸在發呆，鱈魚提醒他。
沐宸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模樣，他努力克制不影響到他人情緒，被鱈魚一叫才回過神來，起身舉杯︰“話都被說完了，那就，祝隊長，祝大家都不忘初心，好吧！！”
“哦——！！”
男生們齊齊舉杯，林初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一個將他們酒滿上，甦寧寧說自己不能再喝，林初偏不聽，灌她一個就算，還要灌旁人，最後惹了眾怒被四個男孩子架住，硬生生被懟了一整瓶啤酒。
江一向不喜歡參與進去，其他人在打鬧，他安安靜靜的夾菜，不是給自己，是往顧寒的碗裡夾。
顧寒問︰“明天給你半天假，想去哪裡？”
江搖搖頭，說︰“不用了，要比賽了。”
“那……”顧寒側身面對江，向他舉起酒杯，“假期給你留著，什麼時候想要隨時和我說。”
“嗯。”江直接拿走顧寒的酒杯，喝光，“你不能喝酒。”
“我今天讓你喝了，不開個後門？”
“不能。”
“專製。”
“……”江往顧寒碗裡夾了兩串肉，為他倒滿橙汁，“是的。”
顧寒一笑。
包間裡一群人在鬧騰，同門外的聲音混在一起，沒聽清誰叫了一聲︰“蛋糕，蛋糕，要掉下去了！”眾人才恍惚想起這件事，迅速騰出桌子中間的位置，拆蛋糕點蠟燭熄燈，播放生日快樂歌。
“許願啊，隊長！！”
江闔上眼眸。
顧寒看向他。
燭光描摹少年的五官，柔和了他鋒利的輪廓，恍若樹葉尖上欲墜不墜的水滴，乾淨又透亮。
二十歲了。顧寒想。
撿到他的時候還那麼小，還會戒備的縮成一團，倔強的不肯開口說話，現在已經長成了比他高，還有堅毅眼神的少年。
而他的少年睜開眼，第一個看向的便是他，恰好顧寒也在看他。
在忽然安靜的那麼幾秒鐘裡，燭光印在眼裡，像碎成末的星子，澆進滿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中。
顧寒對他笑，他的眼睫也似乎軟了半分。
江吹滅蠟燭，切下蛋糕的第一刀，大概是喝了小酒的緣故，男生們格外熱血沸騰，沐宸喝得最多，一個一個把其他人手舉起來，似乎有什麼情緒忍了許久，借著這一刻的名義一齊宣泄︰“全國賽，加油！！世界！我們來了！！”
“等等……”劉洋突然打住，“我先確認一下，這蛋糕是用來吃的吧？”
“……”男生們安靜了片刻。
鱈魚悄悄把手伸到劉洋身後，用力一摁，劉洋整個人栽進奶油蛋糕裡。
顧寒眼皮一跳，直覺大事不好，拉住江退到角落︰“我建議你不要站太前……”
話還沒說完，男生們已經打起來了，用裝著蛋糕的盤子往對方臉上糊，慘叫連天，怒號陣陣，江趁著沒人注意，搶救下最後一塊蛋糕，順帶救下甦寧寧，三個人一起蹲在窗邊看戲。
甦寧寧大笑︰“年輕真他媽好。”
顧寒笑道︰“你可沒老。”
笑成一片。
回到戰隊已經是凌晨兩點，除了顧寒和江，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蛋糕的痕跡。
男生們搖骰子排隊洗澡。
劉洋和鱈魚排到最後最後，背靠背癱在地上。
劉洋玩得有氣無力︰“是誰發明的蛋糕砸人的遊戲，這蛋糕我還一口沒吃！”
“這，這裡。”鱈魚指著胸口一大片巧克力奶油，“你嘗嘗，這邊應該算比較完整的。”
“惡心啊你。”
“不惡心你嘗啊。”
江洗完澡下樓，見這倆奶油人有往沙發滾上去的跡象，從他們身邊經過時淡淡提醒道︰“小心沙發。”
倒完水回房間，剛剛喝了點酒，江睡得格外快，醒得也快，才凌晨四點，之後便在床上睜著眼楮，怎麼也睡不著。
他突然很想去看看顧寒。
雖然這個點顧寒應該已經睡了，只看一眼就好。
他輕手輕腳走上樓，顧寒睡覺時不會鎖門，一開始是為了給江留門，後來不知不覺就成了習慣。
燈還是亮的，從門縫中漏出來。
江小心翼翼拉開房門。
顧寒趴在桌上睡著了。
桌面上筆記本還在放視頻，他握著applepencil的手垂在平板上。
顧寒。
不止他們需要沒日沒夜的訓練，顧寒也需要，他必須隨時掌握每輪賽事的變化，每支戰隊的動向，優缺點，第一時間總結分析。他在幕後，贏了，榮耀屬於kog，輸了，後果由他擔著。
江俯下身。
這一幕和從前很像，顧寒要走的前一個晚上，在沙發，枕著他的膝蓋。
那時候的顧寒閉著眼楮，他很累了，那段時間為了準備比賽，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
“顧寒哥。”江喚他，他只是輕輕的“嗯”了聲。
“顧寒哥，你的父母很愛你。”江說。
“我……”他頓住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
他才十四歲，是不懂情愛的年紀，或者只是懵懂，他隻知他會舍不得，卻不知該怎麼說怎麼做，他的父母還沒教過他這些，他也沒有問過顧寒。
他聽過，很喜歡一個人便要親吻，和表達喜歡就要送戒指是一樣的。
也許那些話只是電視劇的情節，不真實的，甚至是瑪麗甦的，但好像沒那麼重要。
喜歡有很多種意思，兄弟姐妹，朋友老師，隊友教練都能稱為喜歡，但他很喜歡顧寒，不一樣的喜歡，因為他隻想對顧寒那樣做。
顧寒睡著了，呼吸平穩，睫毛隨著起伏微微顫動。
於是，他親吻顧寒。
他親吻過他喜歡的人。
將陽光溫柔和囂張同時帶進他生活的顧寒。
——像現在一樣。
一觸即離的吻。
睡夢中的顧寒動了動，江直起身，欲蓋彌彰的往後退了一步。
“阿？”顧寒眼裡噙著剛睡醒的水霧，“我睡著了？”
“嗯。”江說，“去床上睡吧。”
顧寒伸了個懶腰，鑽進被窩裡。
“你怎麼在我房間裡？”
“就來看看。”
“嗯。”顧寒伸到脖子後按了按，有些酸，“還好來了。”
江正在替他掖好被角，忽然的，手被顧寒拉住，將他整個人往床上拉扯。
才剛攤開，被子還是冷的，被這樣一壓，擠出一團些許涼的空氣。
“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這是戰隊，顧寒哥。”
“這是我房間，阿。”
“……”江默默掀開被子，一同躺了進去，順手關了床頭燈。
黑暗中，顧寒向他靠過來，像之前在家裡面一起度過的每個晚上一樣，挨著他。
“阿。”顧寒壓低聲音，“你剛剛許了什麼願？”
江︰“不能說。”
顧寒又問︰“關於戰隊，關於我？有沒有關於我？”
江如實回答︰“都有。”
“那關於我的呢？”
“說了會不靈。”
“你很迷信，阿。”顧寒笑他。
“之前叫你泡點菊花，你沒聽。”江扯開話題。
“那樣很顯老。”
“可你嘴唇很乾。”
顧寒又笑了，帶著氣音，他們挨得近，這吐息便噴吐在耳側，帶著滾燙的體溫。
顧寒轉了個方向，背對江︰“好了，睡覺。”
“嗯。”江也轉過身，同他背對背躺好，“晚安。”
“晚安。”顧寒的聲音傳過來。
那時候，他親吻完顧寒之後，顧寒也醒了。
顧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問︰“你怎麼了？”
睡著前，他聽到江前半句話，還有頓住的那個“我。”
江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的那個“我”。
現在他知道了。或許在和顧寒重逢時，或許在網絡上看到顧寒顧寒捧起獎杯的時候，或許在更早之前，他終於知道不同的喜歡是什麼意思的時候。
“顧寒哥，你的父母很愛你。”
“我也很愛你。”
他想這麼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