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們在沙發前坐得筆直，動也沒敢動，一群人盯著面前的臍橙。
劉洋︰“我拍一張傳微博，顧神切的臍橙，你們說會不會上熱搜？”
“不知道。”林初忽然躥出來，直接吃了，一本正經道，“顧寒建立新戰隊也許會。”
林初看起來笑嘻嘻的，好相處，劉洋膽子也大，正想接話，見江和顧寒一起下來，瞬間閉上嘴，慫了。
桌面上丟了幾塊橙子皮，林初吃的，他擦乾淨手，將平板和基本材料遞給顧寒，順手又拿起一片橙子，坐到一旁︰“沒人動我再吃一塊啊，挺甜的。”
顧寒點開平板，平板是剛才水平測試的錄像，顧寒看得聚精會神。
男孩子們有些緊張，他們沒簽合同，隨時有可能直接走人，顧寒只要說一句不合格要他們今天滾蛋，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對方是顧神，電競圈的神話，出道即巔峰，哪怕他只是想買下KOG這個名字，換掉所有人，重新組建一支新的戰隊，也完全沒問題。
實力和能力就擺在那。
劉洋離江坐得近，小聲問他︰“隊長，剛剛在樓上你和顧神說了什麼？”
所有男孩子向他靠過來，身體以一個微妙的角度傾斜。
“……”江回答，“沒什麼。”
劉洋又問︰“你們原來認識？”
江這一晚上的反應不像粉絲見到偶像，倒像是見到失散已久的親人。
江在看顧寒，心不在焉︰“嗯，認識。”
一樓大廳開了暖氣，吹得人身上暖乎乎的，顧寒坐在對面，低垂著頭，劉海垂下來，睫毛縴長濃密，眼尾一枚漂亮的淚痣。
他很快看完一系列材料，抬起頭，對上江的眼眸，清淺一笑。
顧寒的笑很溫柔，但男孩子們卻倏地坐直身體，更緊張了。
電競圈裡的人都知道，顧寒在賽場上是大魔王，訓練時是魔鬼，異常嚴格，絕對不允許隊員出一絲紕漏。
UMP戰隊紅心曾在賽後采訪中透露，前幾天訓練走了下神，技能沒放準，訓練結束後被單獨加練兩小時定點。
“特、別、恐、怖。”紅心當時一字一頓的強調。
鱈魚在剛才測試中出錯過，更慫，恨不得把頭整個悶起來。
只有江敢看他的眼楮。
天台冰涼，下來之後暖和，冷熱交替，顧寒的指節染上半分暖紅色。
他起身倒了一杯熱水，手指抱在杯壁，隨意的坐在沙發扶手邊，長腿屈起來。
“劉洋。”
被點到名，劉洋猝然直起身，臉頰的肉一顫︰“在！”
杯子裡水很燙，揚起白霧，沾上濃密眼睫。
顧寒指出劉洋的不足︰“你是輔助，大局觀意識不錯，但是反應速度偏慢，狙擊手選擇激進戰術時常常跟不上，你有沒有注意到？”
劉洋點頭，不敢說話。
“嗯，明天起安排你進行反應訓練。”
聽到沒有把自己踢出隊伍，劉洋松了一口氣。
“鱈魚。”
鱈魚僵硬的抬起頭。
“我問你，戰士位，最重要的是什麼？”
鱈魚僵硬回答︰“剛。”
“對。”顧寒，“你不夠剛，和劉洋一樣，反應不夠快，打起來太被動。剛剛測試出錯了，為什麼？”
鱈魚聲音很小︰“太緊張了……”
顧寒︰“心態問題，自己學會調整，之後要面臨的更多，賽場不是測試，容錯率為0，一次錯誤，全盤皆輸。”
“GIGI，沐宸，測試沒什麼大毛病，昨天上午城市賽還記得嗎？不止一次出現過這種狀況。”顧寒指出，“配合，WIT中分工明確，每一個位置都有各自的分工，而你們並沒有明確自己的分工，試圖變成所有位置，可能嗎？”
沐宸聽得很認真，最後點頭︰“明天起我們會注意。所以顧神，你說這些話的意思——”
“是的。”顧寒猜到沐宸想說什麼，“我不會換掉你們任何人，但是你，江。”
顧寒凝視江的眼楮︰“你不可以。”
氣氛陡然安靜下來，“被顧神留下來了”這股興奮瞬間消散，淡然無存。
林初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玩手機，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包薯片，“ 嚓 嚓”嚼起來。
整個一樓都是林初嚼薯片的聲音，這貨全然不見當時氛圍，當意識到所有人都在看著他時，反而伸長手問︰“吃嗎？原味，還不錯。”
所有人︰“……”
沒人叼他。
鱈魚︰“隊長他平時很努力的，他比我們晚睡起得都早！”
聽到顧寒說江不可以，這幾個男孩子比江還緊張。
劉洋也說︰“他很厲害，顧神，你就算把我們任何一個人開了也不能開隊長，他真的是拚了命在打比賽。”
GIGI說︰“是因為有隊長才有KOG，戰隊名字是他取的，人是他挑的，成績是他打的，每把都是MVP，被照顧的是我們。”
沐宸︰“隊長不在，我也走。”
聽見他們的話，顧寒一笑，喝了一口水，語氣不急不緩︰“江，這兩天正好周末，不要訓練，好好休息。”
他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鐘，指針指向兩點半︰“時間差不多了，大家都睡吧，合同明後天會給你們。”
顧寒將水杯沖洗乾淨，倒扣放好，走上樓，林初把最後一口薯片倒進嘴裡，和男孩子們道完晚安，一起上去。
樓下男孩子們在收拾東西，動靜不大，應該是努力在壓低聲音，顧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天台上，江說完那句話，顧寒又問他︰“還有呢？”
“還有……”江沒再回答下去，眼尾上揚，眼神明朗堅毅。
身後五光十色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本就鋒利的輪廓被再度細細描摹。
仿佛尋到目標的野獸。
想到這裡，顧寒輕聲笑了，翻身闔上眼眸。
換了新環境，生物鐘理所當然也要適應下，第二天男孩子們不出意外的睡晚了，劉洋起最早，一間間敲門叫醒其他人，五個人一起洗漱好下樓，然後看見了他們永生難忘的畫面——
顧神正在炒菜，嫻熟的端起炒鍋，盛出鍋裡的菜。
餐廳一桌子的菜，香味四溢，顏色艷麗，異常漂亮。
漂亮得……非常崩人設。
這雙手怎麼能用來炒菜？！
特麼的這雙手居然還能炒菜？？
在賽場上創造無數奇跡的手怎麼能拿鍋鏟？！
這鍋鏟他也不配啊？
除了江，男孩子們各個大眼瞪小眼。
鱈魚小聲問道︰“隊長，為什麼你一點也不驚訝？”
江︰“……”
顧寒會做菜，江早就知道。
是為了他。
剛被顧寒帶回家時，江腸胃不好並且營養不良，醫生開了一堆藥，並叮囑最好不要去外面吃。
顧寒硬生生為了江學會做菜，一頓頓變著花樣喂，才慢慢把他身體養好。
劉洋話多，頭一個沒忍住，難以置信︰“顧神，你在……做什麼？”
“炒菜啊，不明顯嗎？”顧寒習慣了似的，轉身把盤子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時間，“起晚10分鐘，今晚自覺加訓。”
男孩子們︰“？？”
說話間，林初已經先每樣嘗了一口，不吝誇贊︰“好吃啊，多年未見，手藝一點沒退步！你們快過來一起。”
顧寒給每人分好碗筷︰“吃飯，服務器已經開了，帳號密碼我一會發群裡，飯後十五分鐘開始訓練。”
之前KOG沒有專門用於訓練的服務器，只是一遍遍在訓練場裡機械的練，訓練肌肉記憶。
四個男孩子訥訥坐好，江沒過來，穿鞋準備出門。
江沒胃口︰“我不吃了，出去逛逛。”
凌晨時顧寒要求江放假，出去一會也沒什麼。
鱈魚嘗了一口顧寒的菜，瞬間驚艷︰“好吃！”
“多吃點。”顧寒說，“以後只能點外賣了。”
林初︰“為什麼？！”
顧寒回答簡潔明了︰“懶。”
“……”
江在附近逛了一圈，回來時男孩子們已經進了訓練室，林初在一樓辦公室整理材料。
顧寒在餐廳等他，飯桌上還留著菜。
新的，沒人踫過，和剛剛擺上桌的完全不一樣。
全是江喜歡吃的。
顧寒問︰“口味變了嗎？”
江答︰“沒有。”
顧寒一笑，眉目寵溺︰“那就好，給你的。”
江在位置上坐好，顧寒在他對面。
“這幾年自己有好好吃飯嗎？”
江夾了片肉，塞進嘴裡，悶悶的“嗯”了聲，片刻後又補充︰“不會做飯，平常自己下掛面……”
顧寒聲音輕柔︰“胃還經常痛嗎？”
江答︰“沒有。”
顧寒眼眸一彎︰“那就好。”
江吃飯時很安靜，喜歡把米飯鏟在筷子上小口吃，每樣菜都會夾，一臉淡漠，一桌子菜吃得無欲無求，吃飽時盤子正好空了。
顧寒隻做了一個人的量。
隻為他做。
吃完飯後，江主動收拾碗筷洗碗，顧寒靠在水池邊上刷微博。
溫熱的水流過指尖，他把手機屏幕遞到江面前︰“你看這個新聞。”
顧寒給他看的是一則沙雕新聞，男子報復出軌前女友開小號撩騷，結果撩到前女友的現男友。
不知道哪個字戳到顧寒笑點，他一直低頭悶笑，江反應半天沒看到哪裡好笑，淡淡的“哦”了一聲。
他一直很冷漠，對別的事沒絲毫興趣。
不過，這樣才對，一點也沒變。
以前顧寒不愛洗碗，吃完飯都是江洗，顧寒在他身邊陪他，刷刷微博，看到沙雕段子會習慣性給他遞過去，和他閑聊，江悶，大多時候是顧寒在找話題。
顧寒問︰“剛剛去哪裡了？”
江答︰“周圍閑逛。”
顧寒幫江一起把洗乾淨的碗筷放進消毒櫃︰“看到了什麼？”
江邊做事邊回答︰“出門右拐就有便利店，往前有家蘭州拉麵，左拐是中國銀行，去地鐵站步行大約十五分鐘。”
江的習慣，每到一個新環境，除了睡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記清楚周圍的環境。
江小時候被家人扔掉過。
他只能這樣保護自己，即使現在已經有導航了，他還是將這個習慣保留下來。
餐廳整理乾淨，顧寒說︰“我一會出去趟。”
江抬眸。
顧寒︰“和林初去辦份材料，這裡交給你，小朋友們在訓練，你盯著點。今晚我訂了海天盛筵，你不準踫電腦，踫了自己在家裡下掛面，知道嗎？”
江搖搖頭，他想訓練。
顧寒了解江，他生性冷漠，沒興趣的事一踫不踫，要認準了一件事，撞破南牆也絕不回頭。
這就是江，固執倔強又冷漠，著實不是什麼好脾氣。
他說要代替顧寒，那他就一定會做到。
而顧寒的位置，是世界冠軍，是三連冠。
他不會在乎自己，只在意那個位置。
所以他會拚命。
顧寒握住江的手，找到幾個穴位，按壓。
江眉頭一皺。
顧寒︰“疼嗎？”
江沒回答，手指下意識的握緊。
顧寒說︰“電池都是有壽命的，手也是。”他放輕力度，指尖擦過江的肌膚。
江很白，尤其手腕，常年不接觸陽光，血管清晰。
“做到最好就夠了，太拚命不好。”
顧寒聲音很沉，他松開手，將袖子拉下，擋住自己的手腕，看著他的眼眸半分溫柔，還有半分說不出的情感。
“乖一點，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