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一場鬧劇很快就被平息了下來,夜華裳也順理成章的就被請去換下濕衣服。此時此刻房裡,感覺到身上黏糊糊的,夜華裳蹙眉,伸手招了招。
“麻煩準備下熱水,我要沐浴。”
“是。”
宮女退了下去,不一會浴桶裡已經裝滿了散髮著熱氣的水。夜華裳試了試溫度,有些微燙溫度正好。
“你們下去吧,沒事了。一會兒我會直接去正殿的。不用伺候了。
揮退了宮女,夜華裳這才真正放鬆下來,衣衫盡褪,她踏入浴桶,只覺得渾身舒爽了。她趴在浴桶邊上,舒服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那麼盛大的一個宴會,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再加上有些疲倦,夜華裳便心安理得的開始泡澡了。
過了許久,她迷糊中感覺似乎門被推開了,下意識扭了扭頭,“誰。”
沉默,她放空的腦袋裡自動腦補了一下,是宮女來加水了?渾身都懶散下來的夜華裳不願意動,索性就由它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覺得似乎不對,怎麼不放水也不離開呢。
她回過頭,對於面前突然出現的男人,她下意識愣了。而後馬上扯過屏風上還濕著的黑色外衫遮住胸前和水裡的春光。
夜華裳半眯著眸,眼神不是很友好,“你怎麼在這裡。”
樓熠堯原本是想進來看看她的,那麼長時間一件衣服早該換好了。他肆無忌憚慣了,是以直接進了屋子,卻沒想到這個小女人竟然悠閑的在洗澡。
她絲毫不在意外麵包括他這個王爺在等她出來解釋解釋這場鬧劇,還洗的快要睡著了。
不過現在,樓熠堯雙眸微沉,她似乎不清楚她如今的樣子比剛才還要攝人心魄。
那一層黑色衣衫飄蕩在水裡,黑如瀑布的長髮彌散在水裡,交纏著她象牙白的肌膚。再往下若隱若現的豐盈被她白皙的手臂擋住。如同一朵盛開的曼陀羅。
精緻的鎖骨還在滴水,白玉般的雙頰嫣紅似血,紅唇被她無意識的咬著,讓人忍不住想要吮上去,眼底波光卻是冷而艷的色澤。
他從未見到過她這樣旖旎的樣子,從醒來之後這個女人一直都是靜默而安然的樣子。何曾如現在般,慵懶嫵媚的仿若毒藥。
然而下一刻他的臉就沉下來了,再也不見了平日裡的俊美笑容。她的表情從容完全沒有任何尷尬,難道剛才無論誰進來她都無所謂?
還是說她壓根沒把他當做是個男人?
“本王擔心你。”他低啞一笑,卻不知為何心底有些煩躁。
夜華裳挑眉,“王爺能讓我先穿上衣服麼。”
“本王比較欣賞你此刻的樣子。”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出這句話,夜華裳都不知道樓熠堯能如此厚臉皮。她只是微一愣神,就被他從溫暖的浴桶裡拉了出來,身上能有遮掩作用的,僅僅是一件外衣。
她被他從身後擁住,他微快的喘息聲已經近在咫尺。
樓熠堯低頭看見她還緊緊抓著身上那件僅有的黑色衣衫,曼妙身姿皆是時隱時現,眸子裡漸漸稀釋出火焰,他想做就做,低頭吻上她潔白細膩的脖頸,時舔時咬。
不一會兒一朵粉色花朵便綻放在她光潔的頸項上,曖昧而艷麗。樓熠堯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傑作,感覺到懷裡人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他淺淺一笑,回味了一下感覺味道很不錯。又低下頭輕啄著她的臉頰,就在快要攀上那抹令人瘋狂的紅唇前。
耳畔傳來了夜華裳清亮而沉靜的聲音,有些幽冷卻不損引誘。
“我要回府,今日受驚了。”
他的嗓音越發低沉下來,呼吸聲漸漸在變大。夜華裳能感覺到他的眼神已經從頸項處向下蔓延。
“本王替你壓驚。”
“樓熠堯。”她薄涼的眸子裡是再也不遮掩的死氣,靜默的看著他。待在他的懷裡不動也不掙扎。“你醒了沒有。”
樓熠堯動作一停,微熱的唇離開了她瑩白細膩的肌膚,看著她表情跟剛才如出一轍,沒有絲毫變化。
他不由得在心底浮現出一點挫敗之感,生平第一次一個女人能夠被他摟在懷裡這般動作還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然而不知為何,他沒有繼續硬來,只是臉色鐵青。
“你早晚是本王的人…”
夜華裳一雙鳳目裡倒影著他略微有些狂亂的俊臉,幽冷宛若古井一般的沉寂,卻依舊是不動聲色的淺笑,“那就到時候再說。”
“本王等著。”
樓熠堯這才鬆開了手,眼底最深處似乎跳動著火焰。他轉身離去之前,只是深深的望著她,深邃的眼底翻涌著難明的情緒。俊美無雙的臉上沉寂著讓人覺得不寒而慄的認真。
直到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夜華裳這才望著依然緊閉的門口冷笑起來。抬手撫上還有些微微疼痛的頸項,一雙鳳目裡沒有羞澀也沒有憤怒,只是一片荒蕪,空曠的寸草不生。
夜華裳早已不是十幾歲的小女孩了,自然看得出來樓熠堯對她的態度已經開始變得不對勁起來,她並不在意樓熠堯是真的對她動心了還是出於男人無聊的自尊心,正如同她可以毫不在意韓邈如今的狀態一樣。
她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生出這種心思的,也許是因為她的舉動引導了他們的感覺,才會使得現在的劇情變得一團亂起來。
夜華裳要做的事情,其實從來沒有變過。無論他們究竟有多認真多深情,夜華裳都再也沒辦法像過去那般如此輕易就能被打動。
什麼相愛相殺,虐戀情深都不是她想要的。
夜華裳眼神悠遠,只是想起了當初她跟著他一路回到落星淵的那半年,她這才嘆了一聲,她所想要的其實一直都很簡單。
可是她是否能夠為了這一世的輕鬆寫意而背負未來生生世世的輪迴詛咒…說實話,她自己都變得迷惑了。活到如今,夜華裳自己都不相信她會這樣就被打動了。
這一日,夜華裳只是沉默的跟著夜笙歌提前回到了夜府。她面容平靜,波瀾不驚,哪怕是左子衿一臉複雜,哪怕是樓熠堯眼神灼熱,哪怕是韓邈神色多麼壓抑痛苦。
她都沒有關注過,只是沉默的來到皇宮,又沉默的回去。
唯獨一個夜笙歌,坐在馬車上準備回府的時候,他只是沉默而擔憂的牽著她的手。
車簾被微風拂過,輕輕漾起一個角落,暗沉的夜色裡,只見她的表情半陷入陰影,唯獨看到的只是她尖尖的下巴,象牙白的雙頰上流轉著晦澀不明的光華。
夜笙歌狠了狠心,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了,“華裳,還有三天。你若是想走,哥哥可以掩護你。”
在整個冰冷的夜家和這個妹妹之間,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後者。
第一句話說出口之後,後面的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起來,夜笙歌目光灼灼的望著眼前不發一言的人,“當時他派人送你回來的時候,原本就有點蹊蹺…”
夜笙歌動了動唇,還未出口的話就被她的一個微笑逼了回去。
“我自會去問個清楚。”夜華裳垂眸淺笑,“大哥。你要記住,無論三天后我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你都不要阻止我。我自有分寸。”
語畢,她抬頭目光灼灼的望著夜笙歌,一雙鳳目裡仿佛燃燒著火焰,“答應我。”
他微微一怔,直覺那天婚禮上一定會出岔子,她從來不是會信口開河的人,夜笙歌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了清明,他不問她的打算,只是說了一句話,“值得麼…”
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婚約,值得冒險麼?為了擺脫提線木偶般的命運,需要這樣決絕麼?
她要他那天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分明是不想連累他。
如果夜笙歌願意冒險,他絕對能夠連夜把她送離幽都,甚至於時間充裕些,找到那個人也說不定。
可是這個曾經柔弱的女子卻什麼都不說,把一切都藏在心裡。夜笙歌嘴裡發苦,卻無可奈何。他甚至猜不準她要做什麼,又何談什麼阻止呢。
夜華裳卻不管他的想法,她已經決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實行,甚至沒有任何退路。
她抬手撩開車簾,唇畔彎起一抹弧度,一雙鳳目在黑夜裡顯得幽冷而沉寂,宛若古井般讓人一望不見底,清洌而蕭瑟。
帝王家最看重的是什麼呢,作為王爺的樓熠堯最看重的又是什麼呢…
無非就是一個面子罷了。她夜華裳不過是一個尋常女子,沒有絕世武功,也沒有大靠山,想要說服夜凌空拒絕皇帝的賜婚不過是一場白日夢,她若是真的言明了目的,夜凌空恐怕會二話不說就把她軟禁起來,婚禮那天再送上花轎就是了。
既然如此,與其成為魚肉任人宰割,不如手執刀刃親手斬斷。她垂眸望著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指,悠然的笑了起來,卻透著一股無盡的冷意。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三天轉瞬而過。
這一日,艷陽高照,萬里無雲。確確實實是個適合婚嫁的好日子。夜氏大小姐要出嫁,雖然只是睿王的一個側妃,也因為夜氏大小姐的身份而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真正的奢侈,萬里紅妝蜿蜒而過,叫幽都的人實實在在的體會了一把何謂特權階級。甚至連大路邊上的小攤販和行人都一律禁止,不能通過。更別說那鋪天蓋地的鞭炮和一路上蜿蜒的紅毯,無處不顯示著奢華這一詞語。
夜華裳親口要求的,樓熠堯做到了,風光無限的俊美丈夫,許諾下的盛大婚禮,滔天權勢的家室,容貌絕美的美麗新娘,這是一個令每個女子都夢寐以求的夢幻般的婚禮,換做平時不過一個側妃怎的排場會比娶正妃還要榮重呢。
從今日過後,睿王又得到了夜家的全力支持,可謂從此青雲直上。除了新娘夜華裳的名聲不怎麼好之外,其餘的一切都完美極了。
而這樣的氣氛,在俊美無鑄的樓熠堯親自登門來接新娘的時候達到了極致。
他深情款款,“華裳,本王來接你了。”
此時此刻,樓熠堯望著她的身影越來越近,那身華美的服裝把她裝點的美麗非凡,哪怕容貌被紅蓋頭遮掩了,他都能夠想象到蓋頭下的她會是何等容色。
握著她柔軟而微涼的手,他在這一刻甚至沉醉了一瞬間,從今天開始,眼前這個女人,終於能夠被他牢牢地抓在手心裡了。
想到這裡,他抓著她的手甚至微微顫抖了起來,只要想到未來那雙記憶中似乎從來都不沾染絲毫煙火的瀲艷鳳目會為他獨獨展現無雙風情,樓熠堯就覺得哪怕不是為了夜氏的支持,他也非要她不可。
也許直到這一刻樓熠堯才真正意識到,他想要她,不僅僅因為她姓夜。
最重要的是因為她夜華裳這個人。無論是出於愛意,出於驚艷,出於過去心底曾出現過的動容,樓熠堯只知道,他要她!要徹徹底底的掌控她,擁有她,甚至於以君臨之姿占有她!
是這樣的想要她,所以才會不再顧忌韓邈的心情,所以才會在她昏迷的時候依舊要她成為他名義上唯一的側妃。
只可惜,錯過就是錯過。
一朝錯過,便再也見不到人間美滿。所以他如今飛得有多高,將來就會摔得有多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