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四章

接下來的時間裡，夜華裳只要等著出發就行了。其餘時間她都在無所事事裡度過，也沒有出門。因為對於這個幽都，她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了，根本就沒必要去好奇外面的世界。

她自嘲的笑了笑，過去的那九個輪迴裡，她光是費盡心機的想出路了，這也怪她自己的性格問題，太固執了也未必是好事。她從最開始天真的以為自己是主角而努力，到後來的懼怕被女主光環掃到而躲避，直到後來破罐子破摔一樣的準備拉著主角們同歸於盡。

她一直都是那麼固執，認定的東西就絕對不會改變。從來不知道什麼是釋懷，所以才從來沒有好好地享受過生活。

直到這一輩子裡，她才總算是想通了。準備順其自然的過日子，結果卻蹦出個系統來。

那樣也好，起碼她悲催的生命中總算出現了一個光點，雖然完成任務總會付出點代價，但是夜華裳並不在意。她前幾輩子不都是付出了代價卻什麼收穫都沒有麼，比起那些來，這一世已經是上帝保佑了。

然而就在她悠閒地等待著出發的時候，她親愛的哥哥夜笙歌又是一盆冷水潑下來把她的好心情全都澆滅了。

“為什麼。”

夜笙歌依舊還是那樣，整個人嚴肅而深沉，感覺就像是得了自閉症似的。

跟她那個沒見過幾次的父親如出一轍。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自始至終都是語氣平整，仿佛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個過路人而已。

“這次同行的還有睿王，帶什麼人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夜華裳沉默了下來，劇本裡沒有睿王的事情，果然是軌跡發生改變了需要她這個知情者去矯正麼。她垂下目光，其實自己完全可以偷偷跟著他們，可是她如今什麼本事都沒有，她也不可能就這樣去逞強。

睿王啊…！

那可不就是樓熠堯那個傻蛋麼。可不就是未來成為北芒帝王的那個傻男人麼。

當然，說他傻不是因為他的智商，而是他的情商。

恩，應該那麼說，喜歡上楚伊人的男人們，都能算的上是傻蛋。打死她夜華裳她都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個那麼強勢那麼霸道驕傲的男人都能夠為了一個女人而和平相處。NP看上去很唯美很和諧，可是，他們不會覺得髒麼？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

夜華裳表示小說裡果然什麼都能發生。

她嘆了口氣，反正夜華裳在幽都的名頭也不是那麼好那麼重要。她索性就死皮賴臉胡攪蠻纏一回吧。為了完成任務，什麼都得靠邊站。包括她自己。

她抬起頭，面前的人與她三分相似的臉上永遠都是那麼嚴肅，永遠都那麼面無表情。她知道夜笙歌不是天生就習慣這樣的人，他明明可以在楚伊人面前表現那樣縱容那樣寵溺。

可是那樣的情緒，她夜華裳從來得不到這樣的待遇。哪怕她死皮賴臉，哪怕她和顏悅色，哪怕她對他最信任最依賴的第一世。夜笙歌也都是這樣，永遠都無動於衷。

可笑她還曾以為自己的哥哥是外冷內熱的類型。妹控什麼的果然只是傳說中的東西吧。夜華裳死的時候他能夠露出個不忍的表情都已經是奢望了。何況是包容寵溺這種情緒呢。

萬人迷寵文定律基礎：男主角的世界裡只有女主角一個人就夠了，哪怕是親人是朋友是下屬他們都可以照殺不誤。

夜華裳嘆了口氣，“大哥。你就那麼討厭我麼。”

夜笙歌微微一怔，原以為她一定會跳起來大吵大鬧一頓，然後去找爹娘哭訴。然而卻沒想到迎來了那樣一句話。

想要回答，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好了。這事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也許覺得我的要求很過分，但是我自有我要跟著的理由。大哥，我沒奢望過你的支持。只是，我希望起碼你可以不要阻止。

我夜氏一門都親人不像親人，父母不像父母。這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希望我們所有人都不要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即使別人不理解也沒關係，因為他們都不重要。”

夜華裳開口到，她盡量想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好妹妹。即使明白對於作為一個妖怪心蘿莉身的她來說，剛才的話還是像在教訓晚輩。

好吧，她確實一直都很想教訓教訓這個哥哥。但這也只是一種暗示而已，未來的她會為了完成任務做出什麼事，她都不會後悔。她希望夜笙歌也是這樣，既然註定了他會選擇楚伊人，那麼就不要去後悔。

夜笙歌抿了抿脣，最終還是一言不發的走了。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明白，她今日的這番話確實是意有所指，指的既是他，也同樣是她。他們兩個人，不愧是兄妹。

只是如今的夜笙歌不知道未來的事情，他只是覺得也許他從來沒了解過這個妹妹。親人，這對於夜氏來說，是一個多麼奢侈的詞語。她的那些行為，真的僅僅只是無理取鬧而已麼…

這個世界，和夜華裳所知道的歷史中的朝代都不太一樣。

一般來說，江湖中人跟國家都是兩個獨立個體。但是客觀上來說，皇權依舊是保持著絕對地位的。

而她所處的這個天域王朝裡卻並非如此。

在這裡大小國家勢力無數，國家和江湖無法分的絕對清楚。他們之間的界限很模糊，雖然這裡沒有很多小說中那種魔法修真的人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是這世界上確實有很多勢力是可以跟國家比擬的。

比如坐落於南戈的琳琅天上，比如棄谷裡的不棄閣，比如棲霞島上的落星淵，比如花海內的藥谷等等等等…

這些勢力都是可以看做是獨成一國的大勢力。

雖然沒有稱王，但即使是北芒這樣的大國也不會輕易去得罪他們。

而接下來劇本裡的重要場景之一就是上述中的琳琅天上，琳琅天上上屬於傅家的勢力，那裡也是楚伊人開始狂飆主角光環的一個地方。

她跟在夜笙歌他們的身邊一路到了琳琅天上各種女主模式全開，惹得整個江湖都知道這位楚伊人得到了傅家老主人的另眼相看。

醫術經商什麼的是肯定的，唱歌跳舞作詩是必須的，聰慧世故加上冷靜資質也是配備著的，一雙過盡千帆的仿佛星子的眼睛也是明顯的。

直到後來她繼續跟著夜笙歌他們回到幽都，幫助了樓熠堯消滅了反派大Boss成就帝位順便還開了連鎖酒樓。最後楚伊人終於滅了夜家也算是報了當年楚家的滅門之仇，從而也得知了自己真實的身世。

於是容貌上等加上滔天權勢。楚伊人順理成章的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然後就是各種感情糾葛，最後大家和平相處NP和諧大結局。

女主角楚伊人坐擁後宮，女配角夜華裳慘死於路邊。這就是她們各自的路。這也是夜華裳早已經歷了整整九次的噁心經歷。

夜華裳坐在睿王府客廳中回憶著過去，卻最終還是無所謂的笑了笑。因為過去那些經歷她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也被磨練的已經百毒不侵。

只是如今有希望回到原來的世界裡，她也就滿意了。至於去破壞楚伊人他們的事情，她都已經做了好幾次輪迴了，這次也不願意去費心插上一腳了。

隨他們去吧，反正這些都是劇情，跟她沒有關係，跟劇情和NPC去置氣似乎一點必要都沒有。只要在楚伊人再次滅掉自己之前完成任務然後滾回二十一世紀就好了。

至於她來睿王府的目的，自然只是為了讓他答應自己同行的要求。

樓熠堯既然最後還是登上了帝位，那麼說明他還是有野心的。自然不會為了那麼點小事就為難她。好歹她現在還是夜家大小姐呢。他想拉攏夜家拉攏夜笙歌，就一定會答應自己。

至於夜笙歌的那些說辭也只能騙騙孩子罷了，他們與樓熠堯相熟，這次出門也不過是去賀壽而非逃難，何來的得罪一說呢。她乾脆順理成章的找樓熠堯直接同意，省的韓邈他們還有夜家的人說廢話了。

不過話說回來，夜華裳的爹娘都希望她可以嫁給韓邈好鞏固他們的地位，怎麼可能阻止她跟著韓邈呢。說不定還會讓她注意培養感情呢。

正思考著的時候，耳畔傳來腳步聲，夜華裳這才從神遊裡脫離出來。

就見到樓熠堯一身黑衣走了過來，依舊是容顏俊美，眸底仿若一團吞噬萬物的黑暗，看不真切，只有微微抿著的脣，整個人鋒利而內斂，又仿佛一把出鞘的劍，直欲凌駕蒼穹。

她暗地裡撇了撇嘴，這麼個危險又霸道的模樣，是在告訴全世界他很有野心麼。這個人明明不喜歡隱忍，也不懂得低調，一般來說那樣的人更容易做皇帝，可偏偏這個世界裡他卻成為了帝王，因為被楚伊人看上了麼。是不是女人都喜歡那樣霸道又冷傲的男人呢…

“臣女夜華裳見過睿王。”

樓熠堯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恩。起來吧。”

他看了看前方垂眸安然不語的人，有點不解原來夜家的夜華裳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不過這副沉靜的樣子倒是順眼了許多。

“找本王何事。”

夜華裳這才抬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復又低眉順目的垂眸下跪，“三日後臣女求請跟隨睿王同去南戈。”

樓熠堯挑了挑眉，“怎麼，想一路上看著韓邈？”

“只是想跟著韓大哥而已。並非監視。”

夜華裳面無表情的回答，語氣波瀾不驚，她只覺得看見樓熠堯連腦仁都一起疼起來了，雖說她可以不在意這個人，卻不能不說看見他就會聯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這個楚伊人所有後宮中偏執症第二的男人，把她活捉去送給楚伊人的時候，只是發話要好好招待。他簡單的一句話，卻不知道當時對於夜華裳來說那些記憶堪比末日。

為了討女主開心折騰她，夜家的大少爺夜笙歌他動不了，因為怕楚伊人生氣。所以拿她出氣就毫無負擔了，更別提有幾次她致力於殺了楚伊人而導致的後果。

至於偏執症第一的那個瘋子，夜華裳連他的名字都不想提起。

抬眸見到的就是一張放大的俊臉，樓熠堯饒有興致的發話，“哦？還真是痴情。

“不敢當。”

他的氣息遍布在夜華裳的耳畔，闖入鼻息的是霸道而又醉人的龍涎香味。

“不敢當？呵…”

他又靠近了一點，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她如今的表情。是惶恐呢還是憤怒呢，只是闖入眼簾的那張雖然精緻美麗卻面無表情的臉龐讓他有些意興闌珊。這夜華裳還真是個經嚇的人呢。

“本王且問你，老實回答。”

他揚了揚劍眉，“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你二人還未成親。若是要你為韓邈去死，你可敢？”

他語氣冷厲而嘲諷，一雙眸子裡滿滿都是惡作劇般的惡意。表情玩味，似乎在等待著她接下去會出現的醜態。

夜華裳卻在此時笑了，她脣畔含笑，眉目如畫，極致的妖異裡渲染著灼熱的溫度。

只覺得樓熠堯真是問到點子上了，他就算閱盡千人萬人，心機深沉。也不可能看得透說著大實話的人。

“會。如若此刻是為了韓邈，臣女可以清楚的回答王爺。可以，我夜華裳可以為了保護韓邈而死。決不食言。”她笑顏如花，回答的斬釘截鐵。

樓熠堯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那雙琥珀色鳳目裡是一片澄澈，他竟然看不透她是否在說謊。可是，這種不顧生死的話分明是在說謊！一個不過十四歲的女子，憑什麼能夠斬釘截鐵的說出能夠為了別人去死這樣的話！

少頃，樓熠堯的眼神繞過身前女子往後看去，出現在他視線裡，是那人溫潤儒雅的容顏。

韓邈依舊是一身青衣，腳步卻像是被人釘死了一樣停在原地，那雙總是溢滿溫和的眸子裡是毫不掩飾的震撼。

不知為何，此刻的樓熠堯突然覺得，有些後悔問了那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