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早晨去學校報到,我算是到的很早的。整理好了宿舍,我回到報到處幫忙接待新到的同學。很快就和接新生的老師和學長熟悉了起來,也因此得到了不少在學校生活的經驗之談。
新生報到一共有三天時間,晚上我就和幾個學長一起在食堂吃飯,吃完飯一個學長帶我仔細的參觀了一遍學校,一路上說了不少關於學校的笑話,相談甚歡。
我分配到的那個宿舍已經來了一個同學,聊了一晚上下來,彼此的稱呼已經變成了「老江」,「老陸」。
我們系的同學大多都是我送進宿舍的,我記性很好,名字看了一遍就可以記住。所以一圈下來,系裡的同學我都認識了。
一切都很順利,正如我所預想的。
正式上課後,很多人不適應。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假期,好多人都不能早起。過於放鬆的結果是上課無法集中精力。習慣了小教室的前高中生們在一兩百人的大教室裡很不習慣。
但這些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因為學習對我來說很重要。雖然未必真能在課堂上學到什麼,但這些課程至少能指導我向哪個方向努力,知道自學的話應該看什麼書,也能辨別出書的好壞。
我從不把作業留到期限的最後一天才做,每天都是盡快完成作業,然後在圖書館裡尋覓好書。我的時間像是總也不夠用,所以我無法理解別人為什麼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然後我終於想起我曾經也是個對時間揮霍無度的少年。
既然吉他帶來了,順便參加了個輕音樂協會。因為個人興趣,又報了個空手道協會。我的生活既忙碌又充實,不知不覺就到了週六,我才想起來,我已經九天沒有回去了。
雖然徐謙每天都會給我打一個電話,可他畢竟在北京只認識我一個人,我並不是特別放心。
正打算回去,宿舍的幾個人又提議一起出去逛逛。第一次小集體活動,我也不好推辭,晚上幾個人又喝了第一頓酒,感情就加深不少。不過我想起剛才接到徐謙打來的電話,他知道我今天不回去的時候,聲音有些失落,心裡就多少有了些負罪感。
所以送幾個醉鬼回到宿舍後,我想了想,還是整理的背包,和他們打了聲招呼,說去親戚家了。說來也奇怪,從學校到我買的房子,走路也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這幾天我竟然都沒有想過要回去一趟。的確是忙昏了。
開鎖進門,桌上有做好的但分毫未動的飯菜,徐謙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放下包,才輕輕的抱起他,他就醒了。
「你不是不回來嗎?」,他攬住我的脖子,臉上是驚訝喜悅地表情。
「和他們喝完酒,我看時間不算太晚,就回來了」,既然他醒了,我就坐回了沙發上,把他抱在了我的腿上。
「那你吃過飯了。」
「沒吃幾口,光喝酒了,你把飯菜熱熱,我再墊一點兒。」
「好,你等一會兒」,他起身開始忙忙碌碌。
剛吃完飯不能馬上睡覺,我又拿出圖書館借來的書開始看書,很多以前不懂的東西,現在看了書,再結合以前的工作經驗,就能真正弄明白了。
徐謙做完了家務就靠在我身邊發呆,我把他抱在腿上,環抱著他繼續看書。靜悄悄的只有偶爾翻頁的聲音,偏頭看了一眼靠在我懷裡的人,他嘴角含著笑,靜靜的望著我。那種恬淡,幸福,像是我十六歲時那一次看見他的模樣。
這個人,即使已經快三十歲了,也依然心無塵垢,心思簡單。這是我這樣的俗人無法理解的。經歷了過去那些事他彷彿並沒有怨恨,若是換作我,不僅會怨恨,而且會狠狠的報復。
他輕輕咬了咬我的耳朵,我看看表,已經快十二點了。看書太投入了,竟然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放下手裡的書,一邊吻他,一邊脫他的衣服。
「唔……嗯……源……在這裡?」
「不好嗎?」
……後來他就直接在我懷裡昏睡了。我好像有些禽獸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徐謙還在沉沉睡眠中。看來昨天真的累著他了。我起身出門跑步,隨便在路邊買了早飯,然後去書畫店定了幾塊畫板和一些顏料,又去了寵物店,挑了一隻看上去很凶,實際上被教得很乖的大型犬。這麼一折騰,就快到午飯的時間了,不知道徐謙起床了沒有。
說曹操曹操就到,剛念叨他,他的電話就來了,語氣是一貫的溫和,「源,你在哪裡?在忙嗎?」
「在外面。辦完事了,馬上回去。」
「好,那我現在做午飯。」
「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到外面吃。」
「還是在家吃吧。」
「好吧,我很快到家。」
帶著狗回到家的時候,書畫店的東西剛好也送到了。徐謙穿著圍裙從廚房裡出來,愣愣的看著狗和那些東西。
「給我買的?」
「嗯。」
他忽然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把臉埋在了我的肩膀上,「謝謝你。」
「傻話。」,我托著他的屁 股,把他抱了起來,讓他像無尾熊一樣攀在了我身上,「午飯好了嗎?」
「馬上」,他從我身上跳了下去。
我給那條狗安放食盤,狗糧,玩具,又把那些畫具搬到了書房裡面。
吃飯的時候,徐謙問我,「你怎麼想起來給我買畫板的?」
「上次你說有很多東西想畫。」
他呵呵一笑,「那狗呢?」
「安全原因。」
「……它叫什麼名字?」,他一臉笑意。
「你起吧。」
「嗯……餛飩……好不好?」
「有點怪。」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正擺著餛飩攤子,你還記得嗎?」,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其實那遠遠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從最開始的恨之入骨,到後來又加入了想要保護的複雜情緒。這樣複雜的心情,讓我一直在冷眼看著他。在餛飩攤子那裡時,我甚至有點希望他就那麼靜靜的逝去。
後來對他所用的手段和抗拒命運的企圖,摻雜著征服欲和情yu,我自己都已經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了。
安排他和父親見面,他們的反應讓我心裡的負面情緒消去了大半。他們並不會一見鍾情,父親也不會無緣無故就喜歡男人。每段感情的產生都需要合適的環境和土壤,我改變了他們見面時雙方的境況,也就不會產生無緣無故的理解,同情,乃至愛情。
我不希望父親和他在一起,是怕那個悲劇真正的發生,我不知道能在哪個環節努力阻止,只能掐掉這個導火索。對我而言,最簡單的就是不讓父親因為徐謙而離婚。
同時我有負罪感,父親的家庭生活太苦悶,他應當得到幸福。我害怕自己斬斷了他唯一的幸福。
但是他們見面後,這種心思就淡了。父親不再會愛上他,這個結果,已經足夠了。
我想要對徐謙好,想保護他,可我同時也想圈著他,養著他,讓他永遠活在我的世界裡。
要真是對他好,我應該幫他找工作,找學校進修,或者至少找地方寄賣他的畫,讓他慢慢擺脫我的經濟控制。
可是我沒有,我圈養著他,帶他出去遊玩,讓他管錢管家,卻永遠不讓他真正接觸這個世界。是的,不自立的男人始終摸不到真正的現實。
我在消磨掉他對外界的嚮往,加重我對他的影響力,直到他的世界裡只剩我一個人,直到他再也沒有想去外面的願望。
徐謙不是傻瓜,可是他有弱點。因為是孤兒,所以嚮往這樣的家庭生活。對感情的重視更甚於事業或者現實,他會因為被騙去了錢財,丟掉了工作而苦惱,但真正讓他傷心的是那個人的冷血無情。他現在對我有了感情和依戀,所以根本無力抵抗我。
搞藝術的人本來就不應該太現實,太世俗的人大約是畫不出好畫的。雖然我也不懂他的畫是好是壞。
我定定的注視著他,向他伸出了一隻手,輕聲道:「過來。」
他有些呆呆的繞過桌子,來到了我身邊。
我狠狠地抱住他,想把他揉碎融合到我的血肉裡面。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人有這麼強的佔有慾。我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執念。
也許,也許是因為那些過去。那些讓我痛恨的都是我現在沒辦法動手報復的人,有了血緣兩個字,我頂多是漠視,卻仍然做不到主動地傷害。她們與其說是讓我痛恨,不如說是讓我作嘔。
恨是一種簡單乾脆的情緒,我明明早就看出了徐謙是個真正的好人,卻仍然可以心安理得的恨他。我雖然恨他,卻從來沒有瞧不起他。
但對她們不是恨,而是摻雜了輕視,厭惡,防備等等的複雜情緒。我真正的討厭她們,跟她們相處的每一分鐘都覺得難以忍受。卻沒有發洩口。
所以關於過去的那些情緒全部壓在了徐謙一個人身上,就成了古怪又強烈的佔有慾。
我想,我在面對徐謙的時候,已經心理變態了。
可是我不想改,也無力改。
我壓著他在地板上狠狠的吻他。我的動作兇猛,徐謙卻沒有半分不樂意,我看著他,抱著他,把yu望和熱情都傾瀉在了他的身體裡。他卻始終滿含愛意,他的一舉一動,每個表情都在說著,他愛我,依戀我。
「你是我的」,我抱他回房間的時候,輕聲對自己說。
「我是你的」,他卻摟著我的脖子,認真在我耳邊許諾。
於是,我微笑了起來。心裡的野獸便安靜了下來,擁著熟睡的他看書,享受了一個平靜的午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