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生命不可承受

　　方鐸看向丹妮兒那幫人，皺了皺眉頭，跨到機車上發動，加油門之前，他將頭盔遞給唐小維，“戴上。”

　　唐小維接過來瞧了瞧，“你戴吧，又大又醜的。”

　　方鐸不接，嚴肅了些，“戴上，頭盔是為了安全，醜怎麼了。”

　　唐小維哦了兩聲，聽話的扣到頭上，“那你呢？”

　　“沒事兒，我相信我的技術。”說著車子就沖了出去。

　　“你這麼自信還給我戴著破玩意幹嘛呀。”唐小維很不舒服的搖了搖沈重的大腦袋。

　　“以防萬一啊，看我愛你比愛我自己還多，別太感動。”方鐸加了油門。

　　“開慢點啊……”唐小維抱緊方鐸，有些害怕。

　　“他們開的跑車啊姑娘，開慢點連尾氣都追不到。”方鐸微側過臉，好笑的說。

　　很快的，方鐸趕超了很多車子，機車就是方便，在車縫中左擺右擺就沖到了前方，前面燈，唐小維看到小藤原他們的車子停了下來，急忙指揮著，“那邊那邊。”

　　方鐸又加快了速度，趁綠燈亮起前停到了他們旁邊，唐小維立刻喊道，“小堂嫂，小堂嫂，你下來，我們回家。”

　　溫雅聽出了唐小維的聲音，嚇得抽了口氣，“小……小維？”然後愣了半天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方少爺帶個姑娘想和我們一起玩？”丹妮兒笑的滿臉猥瑣。

　　“丹妮兒，趕緊把人放下來。”方鐸也帶些怒氣，他當然知道丹妮兒這夥人平時喜歡玩些什麼。

　　“你媽X的方鐸你當你是誰？讓我放我就放？我今天不但不放我還要玩死她，有能耐來追我們啊。”丹妮兒話音一落，車子就嗖的沖了出去。

　　他們囂張的闖燈過去，肆意的笑聲隨風飄來，方鐸抿緊了嘴，跟著沖出去，“給喬琛打電話，讓他過來，說我們在孝春路往東走追丹妮兒……”

　　唐小維聽話的打了電話，隨後她害怕的閉緊了眼睛，他的速度太快了，風忽忽入耳，隨著眼睛的閉上世界似乎都消失了一樣，不知道多久，丹妮兒他們的笑聲越來越近，她睜開眼睛正看到他們在靠近前方的跑車，丹妮兒似乎也發現了他們，氣急敗壞的對小藤原說，“撞他，撞他，方鐸你他媽怎麼不去死？”

　　他臉上陰毒的表情讓唐小維心驚，還沒反應過來，前面的車子突然的刹車聲刺得耳膜直響，恍惚的感覺到強烈的衝力，還有模糊的視線中方鐸飛出去的身影以及自己飄忽在風中的感覺，她想要拽住他卻不想他的速度太快，很快他脫離了自己的視線，當下墜的撞擊聲和骨頭尖銳疼痛襲遍全身的那一刻，唐小維心想，原來我也飛了出去……

　　她以為她會昏過去，看著高處模模糊糊晃動的路燈光暈，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毫無知覺，可腿上和手肘的疼痛卻越來越清晰，也不知道躺了有多久，溫雅尖叫著跑過來，跪坐在她身邊，眼淚不停的打在她的安全頭盔上，她張嘴說，“把我頭盔摘下來。”

　　聲音比自己想像的清晰，原以為傷的很重，卻在漸漸麻木的疼痛中清醒異常，身上除了擦傷似乎沒有太明顯的外傷，溫雅扶她站起來，她才看清了遠處躺著的方鐸，一瘸一拐的疾步過去，見到他腦後冉冉流出來的鮮血的那一刻，腦子嗡的一聲竟然瞬間一片空白。

　　濃稠的暗血液很刺鼻，衝擊的她腦袋昏沈，本想蹲下去卻穩不住身子一下子跪到了公路上，“方鐸，你頭流血了，你起來我們去包紮一下啊。”她輕聲說著，難得的對方鐸異常溫柔，可他貌似真的鬧了脾氣，不搭理她。

　　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唐小維腦子漸漸可以活動，想到的卻全是方鐸的臉，初見時坐在車上調侃呂楠的神氣，相親時眼波流轉想壞主意的得意，總是愛叫她小寶貝兒時候的溫柔，看著她和孔荻親密的無聲，還有，他對她說過的那句話，那句話不停的迴旋在耳邊，像炸雷一樣震的她恐慌。

　　他說，“唐小維，我偶爾會想，如果我突然不在這個世上了，你會不會很想我？”

　　警車救護車來了後，現場開始封路，一切開始變得井井有條又有些混亂不堪，唐小維卻像是靜止一樣，抓著方鐸的胳膊一動不動……

　　喬琛來了，駱雲和唐君竹來了，呂楠和小白來了，每個人都像是掉進無聲的深淵，沈寂的看著忙碌的人們……

　　突然，唐小維想到什麼，跑到遠處拿起了路邊扔的頭盔，再沖回去說什麼都要給方鐸戴上，幾個人攔住她，讓她冷靜些，唐君竹抱緊她不停的說著，“媽媽在，媽媽在，媽媽在……”

　　“我給他戴上，戴上就不出血了。”唐小維自言自語的催眠自己，她力氣竟然大的出奇，幾個護士和醫生都攔不下來。

　　“記一下，22點56分43秒，死亡。”醫生不帶感情的話響起，唐小維的世界突然安靜了，只有頭盔掉地的咚咚聲，敲在她心上，疼痛欲裂。

　　呂楠失去理智一樣，沖過去抓住醫生大喊大叫，“怎麼就死亡？你仔細看了嗎，你再看看啊，你別弄錯了，放下筆，別寫，別寫聽到沒？你個庸醫，再他媽看一看，你看一看聽到沒？”

　　有人來要給方鐸裝袋擡走，唐小維抱著不撒手，怎麼扯都扯不開，喬琛、駱雲和唐君竹算是正常些的，他們耐心的勸著，說盡了話，她就像沒聽到似的，權當他們透明。

　　“小維，讓方鐸走吧，轉過來媽媽抱抱，哭一會或許會好些。”唐君竹哽咽著輕聲說。

　　“孔荻呢，我的孔荻呢，我害怕，我害怕，孔荻呢？我的孔荻呢？”唐小維盯著方鐸，全身都顫抖著，她不停的嘟囔，不安到極點。

　　等待中的工作人員也都不忍心看下去，移開了視線。

　　當熟悉的味道傳來，溫暖的懷抱圈住她的時候，她才恍惚的側過身看向身後的人，孔荻跪在她身後雙臂摟住她，緊緊的抿著的嘴唇似乎有些顫抖，眉頭深鎖著眼睛微，唐小維見到她這才不再僵著，哇的一聲哭出來。

　　撕心裂肺。

　　孔荻抱緊她，伸手抓住她的手，“鬆開，寶寶，鬆開手抱著我……你抓疼他了。”說到後面幾個字，嗓音沙啞的竟然發不出聲音了。

　　唐小維乖乖鬆手，回身鑽進他懷裡，“怪我，怪我呀孔荻。”

　　孔荻不敢開口說話，恐怕一張嘴發出的是抑不住的哽咽聲，他試了好幾次，才硬擠出兩個字，“意外！”

　　摟著大聲哭泣的唐小維看著她身後安詳躺著的方鐸，他再也忍不住的淚如雨下，豆大豆大的淚珠嘩嘩滾落，那是看熱鬧的人們無法體會到的悲傷，曾經帶他走出絕望的男人又讓他感受到了絕望。

　　隨後的一些日子，唐小維像蝸牛一樣生活，縮在房子裡不想出門不想見人不想想起關於那天的任何事，睡著必須在孔荻懷裡，醒著孔荻必須在視線所及之內，她對他依賴至極。

　　他不讓她看電視也不再買報紙，甚至把網路都斷掉了，唐小維直覺覺得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兒，封閉自己半個月，見了幾個孔荻硬帶來的心理醫生後，她覺得自己看開了很多，提出要去學校的要求後卻遭到孔荻的拒絕。

　　“發生了什麼？孔荻，連方鐸離開我都能承受了，還有什麼能比那還難以接受？”唐小維窩在他懷裡，柔柔的問。

　　孔荻摸著她柔軟的短髮，溫柔的說，“寶寶，你爸媽還在等你，跟他們去新加坡吧。”

　　有些名人選擇歸隱一是因為厭倦了原來的生活二是因為承受不了輿論的壓力，唐小維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名人，也從來沒想過成名後立刻就要因為輿論而歸隱。

　　那場車禍影響很大，方鐸本來就是各大八卦媒體報刊的常客，再加上其他幾個紈絝子弟的身份，這場事故空前絕後的備受關注，而作為當事人的唐小維更是被報導追尋的焦點，於是，那些前塵往事都被無所不能的記者翻了出來，三角戀也躍然紙上，讓全世界的人都在品頭論足，與方鐸有婚姻在身的她又和方鐸好兄弟孔荻搞在一起，兩人同居一年她卻還和方鐸牽扯不清，是喬琛的乾女兒，學校就曾經傳她被喬琛包養，當然因為她本來就是世家所以這種說法被一些明事理的網友駁回，最後甚至連她是駱雲私生女的身份都被挖了出來，有個雜誌社毫不留情的批判果然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個雜誌當然也為他們大膽的言行付出了代價，唐家孔家方家喬琛和駱雲哪個是好惹的，雖然這個雜誌社倒閉了，但他們的的言論一直在互聯網上流傳著，後來有人爆料說方鐸曾被唐小維當場放鴿子，他不得已拿唐琳來搪塞，於是話題又扯到了唐琳身上，接著，又扯出了一個驚天大案。

　　唐琳在博物館實習期間，和一個自稱B城企業家的男人相戀，他利用自己的皮相和手段迷惑唐琳，讓她洩露了博物館一些保全系統的機密，從而導致博物館丟失了幾個重要文物，男人拿著東西遠走高飛，留下了一堆爛攤子給唐琳，在檢察院的人找到唐琳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被騙的如此徹底，身心俱疲的她飛身從三樓跳了下去，幾次搶救後雖脫離的危險，但傷及大腦的後遺症讓她時好時壞，有時候植物人般躺在床上幾天幾夜，有時候癡傻的瞪著眼睛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唐小維見了一次唐琳，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但見到那個以前驕傲的像孔雀一樣愛美的唐琳變成那種樣子還是抑制不住的悲傷至極，唐琳不認識唐小維，就像不認識其他任何人一樣，她和唐琳說了一會話後躲到角落裡哭了半天才覺得心裡好受一點點。

　　唐承志和徐安蘭在唐琳出事後才察覺到她的重要性，也意識到他們曾經是多麼忽略她，唐承志把自己手裡的工作和權力全部移交出去後和徐安蘭帶著唐琳去了美國，在那裡進行了長期的複健，唐琳在這時候才得到了父母無微不至的愛。

　　之後，喬琛就出事了，在江湖上混就喜歡用江湖上的一些規矩來辦事兒，那幾個害死方鐸的人相繼的跟著出事，意外的意外蹲大牢的蹲大牢，巧合的讓人不敢相信，如此明顯的報復也說明喬琛不把法制放在眼裡的囂張，本以為做的天衣無縫但終究讓人抓住了把柄，那個搖滾姑娘遞交了搜集的喬琛的犯罪證據，完成了她此次的臥底任務。

　　她之所以知道這麼多，是因為她是喬琛的女人，這麼多年唯一一個讓喬琛無所顧忌的女人，但終究是顏禍水，英雄難過美人關。

　　喬琛沒被抓到就被道上的人暗中先做掉了，人們不免感歎，黑社會果然是看不到明天。

　　原本有孔荻而充滿愛的城市突然因為三個重要的人的事故而變得悲傷起來，孔荻讓唐小維去新加坡，他覺得那裡會讓她重新生活，那裡會找回充滿活力的可愛的唐小維，那裡不會像藺州一樣總是提醒她這裡發生過什麼。

　　因為報導的緣故，她在這裡註定不會平平凡凡的過活。

　　兩個月後，駱雲帶著唐君竹和改名後的駱維移民去了新加坡，那個乾淨清爽的城市讓她很快從無盡的哀傷中走出來，孔荻申請了飛新加坡航線，在唐小維移民後只飛新加坡。

　　所以，他們隔三岔五的就會見面，孔荻在那邊買了處住所，他們的生活和在藺州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兩人甜蜜溫馨的讓駱雲和唐君竹都嫉妒，而唯一遺憾的就是唐小維不能經常見到呂楠小白沙漠那些朋友們。

　　但是，她可以見到喬琛，當然假死後的喬琛那時候已經改名喬峰了，這是蕭漾起的，蕭漾是那個臥底的搖滾女警，她在喬琛宣佈被殺後的半年，辭職後移民新加坡，喬琛還是愛她，終狠不下心不要她，兩人冰釋前嫌異常恩愛。

　　喬琛對唐小維說，表面上他是個縱橫藺州二十年後死於非命的梟雄，人們惋惜哀歎他悲慘命運的時候，其實他已在另一個世界生活的更加美好，所以唐小維以為方鐸淒慘的離開了他們，或許方鐸也像他一樣在另一個世界更好的生活著，唐小維說喬琛迷信，喬琛說，這樣想是讓活著的人更快樂。

　　有人說時間是治癒傷口最好的良藥，時間這粒良藥再加上喬琛這樣一個看破塵有著超然風骨的人的開導，唐小維漸漸解開了那個心結，曾自責的覺得是自己害死方鐸的心結像是淤青的傷終化掉了。

　　兩年後唐小維升入大四，學校課業基本完結，她遞交給了加聯航空公司一份實習申請，當接到他們通知的時候，她終於又踏上了藺州那片土地，成為加聯航空公司一名小空姐。

　　這件事兒她沒有告訴某人，拎著行李站在公司大廈門口的那一刻，她想給她一定會給某人一個驚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