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歸家之期指日可待

　秦） 是福不是禍，是禍多不過，他都已經來了，還是抬起頭勇敢面對吧，“你怎麼來了？”

　“剛開完會，聽說你和笑笑在這邊，所以過來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葉杉杉實在太杞人憂天了，大首長怎麼可能因為這點事把公務繁重的顧參謀長招來。

　“我好像……又闖禍了。”在他的灼熱眼神注視下，葉杉杉不自覺地再次低下頭，聲音也異常的低。

　不過，顧北辰還是把握住了兩個關鍵字：又、闖禍。

　小傻瓜，就你這乖巧懂事的性子能闖出什麼禍來，頂多就是一是仗義，又多管閒事了。

　“說吧，這次又是為了幫誰？”雖然毫無頭緒，但這個重點顧北辰還是能抓到的。

　唔，就知道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都已經說到了點上，葉杉杉也不再隱瞞，雖然四下無人，她還是做賊心虛地把他拉到一邊，“昨兒許婷拜託我一件事，我本來想跟你商量一下再答覆她的，可是早上她去家裡幫我做了好多事，我覺得過意不去，就……自作主張地答應她了。然後……我們剛從碰到了許師長，許婷催我快點行動，我想著反正遲早要說的，就把許婷拜託我的事跟許師長說了。”

　唔，聽上去事實已經交代得夠清楚了，可最最重要的事好像一點也沒提到，“許婷到底拜託你什麼？”

　“是關於她上大學的事，她不想聽父母的安排去念法律。”

　許婷會被這件事困擾一點也不奇怪，但顧北辰想不通的是她怎麼會想到拜託杉杉當說客，“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會找你幫忙？”

　“我也不知道呀，可能……她覺得許師長昨兒在咱們家吃了晚飯，就算再怎麼不高興也不至於遷怒於我吧。”葉杉杉完全是被趕上架的鴨子，只能隨便胡謅一個藉口敷衍他。

　“我倒覺得是你昨天下午給她上課鬧的，她一定是覺得你說話有說服力才會找你。”顧北辰一直都知道，他家杉杉從來就不是伶牙俐齒、舌燦蓮花的巧言女生，但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樸實語言有時候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想必許婷一定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我只會說大實話，能有什麼說服力？”葉杉杉對自己的口才也是毫無信心。

　顧北辰被她的莫名其妙的擔心弄得哭笑不得，“傻瓜，大實話才是最有說服力的。只要有理，在哪都能說得通。所以，不要太擔心，就算許師長不接受你的建議，他也不至於對你有什麼看法。你只是好心幫許婷帶話，怎麼能說又闖禍了？”

　“我畢竟是外人嘛，和人家又不是很熟，我怕許師長會說我多管閒事。”雖然……我確實是在多管閒事。

　“沒事的，你要不放心，我帶你過去跟他解釋一下。”顧北辰最怕她把一點小事總是放在心裡磨，想想還是決定陪她走一趟。

　葉杉杉當然是求之不得，大首長總會給他幾分面子吧。

　夫妻倆才剛繞過走廊的拐角處，正好看到許師長打開辦公室的門出來。

　“怎麼，剛才被我嚇跑了，這會兒又找人來壯膽？”許錦川先開了口，雖然聲音有點大，但從他的表情來看，心情好像還不錯。

　葉杉杉本來就有些忐忑，聽大首長這麼一說，越發覺得尷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又沒做什麼壞事，哪有被嚇壞之說？”看過許師長的反應之後，顧北辰已經猜出了大概，所以，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放鬆。

　“確實。”許錦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視線不自覺地轉向走廊另一端，他的寶貝女兒正拿著一部小巧的彩色數碼相機給訓練場上操練的士兵們拍照。因為相機受限，拍照的動作看上去非常業餘，但即便隔著近十米遠的距離，也能清楚地感覺到現在的她確實樂在其中。

　看著女兒一臉興奮的表情，許錦川突然意識到，很快就要年滿十七周歲的女兒已經不再是什麼都要父母操心做主的小孩子，她有自己的看法和主張，事關未來的大事，確實應該考慮到她的喜好。

　“時間過得真快，婷婷很快就要長成大姑娘了。”顧北辰敏銳地捕捉到了許師長臉上的情緒變化，隨意但不刻意地上前加了一把火。

　許錦川表情輕鬆地笑道，“孩子大了就不再聽父母的話，我瞧著你們家笑笑點也不比婷婷安分。你們也會有這一天，得趁早做好思想準備。”

　“沒關係啊，孩子大了，總要離開父母獨立生活，只要她開心就好。”葉杉杉終於還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許錦川沒再說話，盯著走廊盡頭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對著顧北辰吩咐道，“半小時後去我辦公室一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是。”許師長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凝重，顧北辰完全猜不透他的心裡又在算計什麼。

　方毅過來傳話說許師長要見的人已經到了，許錦川正好借此機會先離開。經過葉杉杉身邊時，他特地停了停，卻只是笑笑，什麼也沒說。

　可就是這意味不明的表情讓葉杉杉心裡越發沒底，看著許師長走遠之後，她立馬拉著自家老公咬耳朵，“你猜……許師長是要跟你說公事還是私事啊？”

　顧北辰笑著反問，“你希望呢？”

　“我當然希望是公事。”如果是私事，肯定還和剛才的事有關，對葉杉杉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看著她一臉糾結的神情，顧北辰也不忍心再逗她，“傻瓜，被召進首長的辦公室，當然是公事！”

　既然是公事，葉杉杉也不再追問，“我去看看笑笑她們，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顧北辰確實還有公務在身，也不便多留，“我大概四點能結束所有工作，你看著點時間，到時候直接帶笑笑到辦公樓下等我。”

　“知道了。”葉杉杉乖乖應下，目送他走遠之後才轉過身朝走廊盡頭走去。

　葉杉杉還沒走近，心急地許婷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怎麼樣怎麼樣，我爸爸什麼反應？”

　“呃，他沒答覆，而且……表情十分怪異，我完全猜不到。你還是乖乖等著吧，晚上回家他肯定會找你談話。”從頭到尾，葉杉杉心裡都沒什麼底，她只能依著自己的感覺據實作答。

　“哦。”許婷的臉上已經沒了剛才的興奮和熱情，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失望和落寞。唉，大首長果然沒那麼好勸。

　“對不起……我沒幫什麼忙。”許婷的表情變得實在太快，葉杉杉心裡也不好受，

　許家小妞雖然有點任性傲嬌，但基本道理還是懂的，這事怎麼怪也怪不到杉杉頭上，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應該表達一下謝意，“沒關係啦，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你能幫我把心裡話說給他聽，我已經很感激了。”

　“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壞，你爸沒有表態就是還有希望，晚上回去你再好好跟他談談。”

　“再說吧，看看他什麼態度，他要是又拿那句話來壓我，我直接關門睡覺，讓他一個人嘮叨去。”

　兩個‘自作聰明’的小女人已經做好了迎接壞消息的心理準備，事實卻證明，她倆完全是杞人憂天。

　下午兩點四十，顧北辰準時出現在師長辦公室。

　許錦川二話不說，先遞給他一摞資料，“選幾個你覺得值得信任、有前途的年輕人好好培養一下。”

　哦，這是在為顧參謀長找接班人？

　“不是說會從第九師調人過來麼？”一路上，顧北辰也做了許多大膽的猜測，卻一點也沒往這個方向想，對他來說，這確實是個不小的意外。

　許錦川正色道：“我仔細想過了，從別的師調人過來需要熟悉適應的時間更長，還不如從內部挖掘。而且，他們提供的備選人我都不怎麼滿意。”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許師長的態度轉得實在太快，顧北辰有點發懵。要知道，許師長一直極力反對他在事業正處在飛速上升期的時候離開部隊。

　“你父親早就幫你做好了轉業後的就職安排，只等這邊的工作交接完就能離開，我相信你也希望這一天能早點到來。所以，儘快培養出合適的接班人非常有必要。”表面上看，許錦川找顧北辰來是為了說公事，但往深了追究，其實還是私事。

　“我的意思是……您之前不是一直勸我繼續留在部隊，怎麼突然……”

　許錦川輕輕笑了笑，不疾不徐地打斷他，“有人比第七師更需要你，參謀長的位置可以找人接替，但……有些身份是別人永遠沒辦法代替的。”

　終於從許師長口中聽到了確切的答覆，顧北辰卻依然有點不敢相信，“是什麼讓您突然改變了態度？”

　“是你家小姑娘的純樸和善良，這個孩子很難得，可是……她得到的和付出的完全不成比例。”許錦川自小立志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雖然有很多機會離開部隊謀求更好的發展，卻從來沒有動過離開的念頭。

　其實仔細想想，或許並不是他不想離開，而是沒有遇到那個讓他割捨不下的人。他那個時代的婚姻，還是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居多，加上長期兩地分居，愛情這東西幾乎是可遇不可求，夫妻到最後都成了家人。所以，他從來沒有產生過和顧北辰一樣的迫切衝動。

　今天，他有幸見識一段如此美好的愛情，有什麼理由不成全？

　聽完許師長的解釋之後，顧北辰心下一片安寧，淡淡地笑道，“她從來沒計較過這些。”

　“正因為她不計較，你更應該好好補償她。我想，你心裡一定也是這麼想的。”畢竟是相處多年的老部下，顧北辰的心思許錦川不可能看不出來。

　顧北辰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小顧家的杉杉只比自家女兒大不到兩歲，卻能獨立撐起一個小家庭，這也讓許錦川不禁反思起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約束太嚴、控制得太多對孩子的成長會產生許多不利影響。如果不是杉杉仗義地幫婷婷把心裡話轉達給他，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期盼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回去之後記得跟你家小姑娘說一聲，我很感謝她把婷婷心裡的想法如實相告。”

　許師長主動提起這事，顧北辰正好借此機會說說他家小傻妞的杞人憂天，“我就跟她說不用擔心，您不是那麼小氣的人。而且，只要她說得有理，您一定會考慮她的建議。”

　“也怪我，那會兒還沒繞過彎來，表情嚴肅了點，小姑娘肯定是被嚇到了。”這一點許錦川完全可以理解，那丫頭畢竟還是個不滿二十的大孩子，經不住嚇很正常。

　私事聊完之後，倆人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公事上。

　許師長提的幾個候選人顧北辰也有關注過，個人的優缺點他心裡也有數，要在短時間內從他們中間選出一個最合適的也不容易。

　“我還是等聯合軍演結束之後再走吧，這幾個人都沒有實戰經驗，我想親自帶他們一次。”慎重考慮過之後，顧北辰還是覺得半年的強化訓練時間不太夠，

　聯合軍演是今年的頭等大事，如果顧北辰願意呆到軍演結束，許錦川自然是求之不得，“這可是你自願的，我沒有逼你。”

　“按照我之前的計畫，最早也要到年底才能回去，就算等到軍演結束，也提前了幾個月，我已經很滿足了。”雖然歸家心切，顧北辰還是時刻謹記自己身上背負的責任，如果不能培養出合格的接替者，他也走得不安心。

　“你能這麼想最好，這幾份資料你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儘量只留兩到三個人重點培養。”兩個都是雷厲風行的人，談起公事來也格外快，距離今天的最後一個會還有十來分鐘時間，話題又繞回到私事上，“回家之前能聽到這個好消息，你家小姑娘一定很高興。”

　“謝謝您的提醒，不過……我暫時沒這個打算，中間的變數誰也無法預料，我還是等具體時間定了再告訴她。”有太多人惦記這件事，顧北辰不敢大意，就怕到時候會讓他們空歡喜一場。特別是杉杉，他甚至都沒打算跟她說聯合軍演的事。如果她知道這次的軍演是實戰演習，而且允許有千分之二的死亡率，不天天晚上做惡夢才怪！

　雖然沒打算告訴她這個好消息，顧北辰的好心情還是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帶著笑笑乖乖在辦公樓下等他的葉杉杉遠遠地就感覺到了，“是不是被大首長表揚了呀，怎麼這麼高興？”

　顧北辰笑著走近，幫她攏了攏額前的碎發，“是有人得了表揚，不過不是我。”

　葉杉杉還沒反應過來，她家笑笑突然叫道，“媽咪，婷婷姐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聽笑笑這麼一說，葉杉杉不禁為許婷擔心起來，她是被許師長叫走的，都快一刻鐘了還沒回，不會又在挨訓吧？

　大首長的辦公區域一般人是進不去的，葉杉杉只能向老公求助，“要不……你上去看看？”

　顧北辰心裡有數，依然是一臉輕鬆，一手牽著女兒、一手攬著老婆就要走，“沒事，我們先回去。”

　葉杉杉卻還是不放心，“以你對許師長的瞭解，你覺得他會不會讓婷婷背著相機學攝影？”

　顧北辰無奈一笑，停下來一本正經地問，“我剛才說有人得了表揚，你怎麼不問是誰？”

　“難道是媽咪？”唔，還是笑笑聰明，一猜一個准。

　顧北辰還沒來得及肯定笑笑的猜測，剛從辦公樓跑下來的許婷已經興奮地叫開了，“爸爸答應給我買單反了！”

　呃，答應給她買相機的意思是……同意讓她學攝影？

　“不過，我爸等一下要去市區一趟，要到晚上才能回，我還得賴著你們。”許家小妞性急，還沒走近，就把最重要的兩件事都說了。

　“別這麼說，哪有什麼賴不賴的，有你陪著笑笑，我還能省點心。”看到許婷笑得這麼開心，葉杉杉也很為她高興，有這份熱情，相信她一定能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要不……今晚我還帶笑笑回家睡？”許婷現在已經把杉杉當成了‘再生父母’，當然想盡力報答。

　“呃，不用了。”葉杉杉飛快回絕，神情有些窘迫，“我們就快要回去了，笑笑也想多陪陪她爸爸。”

　嗚嗚，沒有笑笑在，某人可以毫無顧及，變著方的折騰，這樣的夜晚她可不想來第二次。

　顧北辰也知道昨晚確實把她累慘了，笑著把話接下來，“許師長常年一個人在部隊也不容易，你也應該多陪陪他。”

　“知道了。”許婷乖乖應下，又拉著杉杉說，“等一下回去你教我做幾個簡單的菜吧，明天我試著給我爸做。”

　“好啊。”能讓許婷和許師長的關係更加融洽，葉杉杉當然非常願意幫忙。

　這會兒許錦川正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看著樓下發生的一幕，坦白說，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婷婷笑得這麼開心。看來，適當的松鬆手還是很有必要的。

　可能是因為很快就要回家的關係，笑笑的情緒明顯沒有前幾天高漲，對什麼新奇的遊戲都沒興趣。許婷識趣地沒在顧家多留，蹭完晚飯之後便乖乖回家找最新單反相機的資料去了。

　許婷這一走，哄笑笑開心的重任就全部落在了葉杉杉身上，“寶貝兒，想好明天去哪裡玩沒有？”

　小丫頭現在對和玩有關的話題已經失去了興趣，她更關心的是像現在這樣聚少離多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會結束，“爸爸，你什麼時候才有空休假？”這一次的假期差不多是笑笑和爸爸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次，但越是這樣，她越害怕分離。

　“暫時還不知道，要看準備工作進行得順不順利。爸爸答應你，只要工作沒那麼緊，我一定會抽空回一趟家。”既要準備軍演的事，又要忙著帶接班人，這個問題確實讓顧北辰很為難，他也不可能給出任何實質性的承諾。

　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讓笑笑滿意，“還是有前提的，如果工作一直很忙，還是不能回去。”

　“笑笑乖，別給爸爸太大的壓力，你不高興，他心裡也不好受。”小孩子還不知道怎樣隱藏情緒，高興不高興都寫在臉上，這樣的情緒變化也很容易影響到大人的心情，在她的感染下，葉杉杉的心情也變得有些沉重。

　小丫頭還是很明白事理的，知道自己的言行不是乖孩子應該有的，立馬道歉，“爸爸，對不起，笑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顧北辰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把強顏歡笑的小丫頭抱起來坐在自己身上，“再忍耐一段時間，等這一次任務完成，距離爸爸永遠離開部隊的日子就不遠了。”

　“爸爸的意思是……完成這次任務之後就能調回去？”唔，總算聽到了一個讓人振奮的好消息。

　“是。這一次任務是爸爸親自參與策劃的，必須負責到底。笑笑這麼乖，會明白的，對不對？”這事顧北辰原本不打算這麼早說的，但為了讓笑笑再展笑顏，他沒有別的辦法。

　“我明白，做事要有始有終嘛。爸爸安心工作吧，我和媽咪會乖乖在家等你的。”心情變好之後，小丫頭的反應也格外的快。

　“我就知道，我們家笑笑最乖巧懂事。”終於把笑笑哄開心了，顧北辰卻絲毫不能放鬆。

　小孩子只關心結果，不會過問任務的細節。但不代表孩子她媽也這麼寬心。

　把笑笑哄得睡著之後，葉杉杉一臉凝重地回房，沒有任何鋪墊地直奔主題，“這一次的軍演是什麼性質的？”

　顧北辰早有準備，一臉輕鬆地回道，“是什麼性質重要嗎？反正我只負責策劃和指揮，又不會親自參與演習。”

　“我聽說……部隊裡的實戰演習是允許有少量士兵戰死的，是不是有這回事？”什麼聽說，明明是特地上網查過。

　“確實有這回事，不過，允許的幾率很小，而且一般情況都不會發生。”

　“可是……我爸就是在部隊的實戰演習中犧牲的。”

　原來是有親身經歷，難怪她在這件事上如此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