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光
翻譯:落地死的流星
來源:百度貼吧
接下來,我要讓父親大人起死回生。
拉古涅一定會興高采烈地向自己心目中『第一』號的強敵、父親大人發起挑戰吧。為了能在這個暗無天日的世界裡求得活著的實感——她一定會不斷掙扎、直至身死。
「——『Light』——」
所以我想留下盡可能多的光明。
在拉古涅離開之後,塔頂已成『光之理的盜竊者』的專場。天空在光魔法的影響下漸漸變得明亮無比。我一邊播撒『Light』,一邊在心中同她作別。
——別了,拉古涅。
我想接下來,你那漫長的挑戰就能畫上句點了吧。
「——『光啊』『光啊、光啊、光啊』『光啊,閃耀吧』。——『Light』。」
雖然我接下來也會消失……但在那之前,哪怕只有一點也好,為了能讓拉古涅變得『坦率』,我盡可能地令光鋪展開來。因為對黑暗的恐懼而令自己夜不能寐的那種感受,我是再清楚不過了。
「這一定就是我的使命……」
我明白的。
我是『魔石人類』。
就和拉絲緹婭拉一樣,不過是為了推動情節發展而存在的舞台裝置。
我們注定無法逃離自己的生產目的(使命)。
「即使如此,父親大人……我也要伸出手去……」
在播撒了十足的『Light』之後,我抵達了父親大人所在的台座。
專心致志地維繫著次元魔法的『血之人偶』們就待在紅色的台座周圍。他們應該是法芙納召喚出來發動魔法『Distance Mute』的千年前的騎士吧。
「各位……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話音落畢,『血之人偶』紛紛向我看了過來。
他們的臉上也都覆著假面,我到底不能得知他們的身份。
儘管如此,但他們卻能明白我就是諾斯菲·弗茨亞茨,並深深地向我行了一禮,緊接著便將自己維繫的次元魔法轉交給了我。
我連忙發動魔法。
「——鮮、鮮血魔法|『相川渦波』。次元魔法『Distance Mute』——」
說實話,這兩個魔法不但超出了我的負荷,『代價』也相當大。
可是我毫不猶豫地以全力進行構築。
啟動烙印在血中的術式,發揮我作為『魔石人類』的本領。反正都到最後了,就用我的生命為代價榨取魔力,燃燒我的靈魂,喚來成功的結果。
於是,就在我的手臂開始散發淡紫色光芒的一瞬間,周圍的『血之人偶』們全都身形崩潰,沒入血泊。
想必是因為完成了使命吧。
為了繼他們而去,我也伸出了手。
伸向在滿是鮮血的台座上沉睡的父親大人——
「——『Light』——」
照亮父親大人的身體,檢查他的狀態。
父親大人確實已經死了。
黑髮遮蓋下的眼瞼緊閉,呼吸亦已不再。他的四肢被斬斷,雙肺被刺穿,心臟停止了跳動,頸上傷口無數。
只不過現在的我其實也和他差不多。
作為『代價』承擔的種種令我的身體千瘡百孔。幾乎保不住雙手不說,失血而死的過程已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當然,不僅是身體,心靈也瀕臨崩潰。我的死不久就會成為事實。
這樣我們就又一樣了。
我微笑著將淡紫色的手臂伸入了父親大人的體內。
其實我完全理解不了『Distance Mute』的原理。
這東西是次元魔法最大的禁忌,其術式的結構已經超越了複雜的概念,是貨真價實的神技。
只是我要做的既不是抽取魔石,也不是讀取記憶,只是打造一份『聯結』而已,拜此所賜,『Distance Mute』在我手上總算得以成立。
與此同時,我仍然在繼續播撒『Light』,令光芒不至斷絕。
用『Light』的光侵入對象體內,在內部進行操縱是我的拿手好戲。我甚至能令光沁入對方的血中,『代替』行使對方的魔法。
這次也和往常一樣——只是要沁入更深處,到靈魂之中——然而,從那里傳來的酷寒不禁令我渾身發顫。
因死亡而停止的『相川渦波』的靈魂異樣的寒冷、陰暗。
我只覺得自己手肘以下的部位要被凍碎了,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那無盡的黑暗吞噬了,就算是這樣,我也絕不能將手抽出來。
非但如此,我甚至將伸出的手轉化為了光。
不僅是血肉、甚至將自己的靈魂也轉化為光。反正是最後一次了,索性就將一切都充作『代價』,讓我自己化身為光好了。
化身為光,照亮父親大人的靈魂。
這道光是如此宏大,以至於能透過父親大人的身體流露在外。
恰逢此時,我的注意力也由內而外地轉移。
轉動因魔法而開始光化的眼瞳,望盡弗茨亞茨城的塔頂。
展現在眼前的是我曾見過的光景。
那是一片金黃色的天空,就和今天早上幾無二致。
陽光支配了這個世界的『頂點』。
當然,此刻正值夜晚,太陽的踪影根本無處可尋。
充當光源的是我。
如陽炎一般搖蕩的光——照亮了整個天穹。
流雲與風都染上了金色,明明置身於塔頂,卻彷彿身在於黃金色河流上遨遊的白銀船隻的甲板之上。這一幕是如此出離現實,有如夢境一般,光是站著就有種不可思議的漂浮感。
無論上下左右金光閃閃,眩目的光芒閃耀、璀璨、明滅。
就好像待在一顆熠熠生輝的寶石之中。
如今『頂點』已經化為了堪稱『寶空』的奇蹟。
——雖則如此,但·還·不·夠。
只有這種程度的話,還不足以掃清父親大人和拉古涅心頭的陰霾。
還不足以將彆扭到極點的他們兩人置於朗朗乾坤之下。
——『Light』還不夠啊。
就現在這些光,父親大人可能都不會覺得耀眼吧。
閉上眼睛仍能感覺到光在照射這種程度是不行的。非得是身死之後,就算不在這個世界也能傳達到的光才可以,否則便談不上足夠二字。
如果之後要來到這『頂點』的兩人口中道出了哪怕一聲「好暗」,那我還有何臉面以『光之理的盜竊者』自居。
所以,需要更多。
更多、更多、更多。
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Light』。
這裡不僅是我臨終的場所,還要成為父親大人和拉古涅明朗的舞台。
那便不能有任何保留——!
「——『我於此棄旗』——」
只是為了照明,我就進行了『詠唱』,將自己的人生當做了『代價』。
過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無窮無盡的魔力從靈魂深處湧現。
魔力的屬性是『光』,性質是『代替』。
它在轉化為魔法之前便已如此閃耀,明明是我的魔力卻不受控制地從我體內——以泡沫的形式流溢而出。
這些泡沫並沒有因光之名而被統一為透明一色,而是呈紅藍綠等千百種色彩,宛如彩虹一般。
——還要再明亮一些!直至這個世界的『第一』! !
懷著這份決意,我首先令上空的一個光泡破裂開來。
蘊含在其中的是『光之理的盜竊者』的靈魂的一部分、換言之,是足以覆蓋一國的光。
以魔法造就的日光從天而降,在黃金色的天空中染上了自己的色彩。
大量的光如白霖一般砸在了鋪滿鮮血的地面上,而這些光又被地面反射向天空。
於是搖蕩的極光之天幕在天地間落成。天幕的邊緣彼此觸動、絡合、生成了無數細長的菱形,最終構成瞭如生物般活靈活現的光之綢緞。
緊接著,側面空中又有一個泡沫碎裂,上千道日光從旁射來。
那就像是用鑽石打磨玻璃的表面而成的白痕之束——光之芒。
豎向鋪展的光之綢緞輔以橫向射來的光線,變得更複雜,更立體、更富幻想性。
『Light』的力度還不到放緩的時候。
我一個又一個地令漂浮在空中的光泡碎裂。
光盈滿了光,光反射著光,光與光不斷交錯。
在此期間,仍有無數的光泡從我體內湧現。
數不盡的光泡漂浮在『頂點』。
亮度終於登峰造極。
忤逆天理的光吞沒了黃金色的天空與深紅色的地面。
光已成一切。
光、光、光。除光以外再無一物——
——明·明·如·此,世·界·卻·如·此·清·晰。
清清然、明明然。
明了、明確、明解、明細、明晰,總之就是一個明字——世界澄澈明潔。
即便為如此龐大的光所吞沒,黃金色的『寶空』依舊鋪展於眼前。
父親大人的身姿、滿是鮮血的台座、整個弗茨亞茨城、全都清晰可見。
正常來說應該因過於明亮而染作淡白一色,一切事物的輪廓都會歸於朦朧,但在這裡卻截然相反。
光照反而令一切事物的輪廓更加清晰。
抬頭仰望,豈止是『寶空』,甚至能望見於遙遠天邊閃耀的夜空中的群星。
不需要定睛細看,那每一顆星星便清楚可見。
目力所及之處遍布光芒,可卻完全不會感到眩目。
直射而來的光不僅不刺眼,反而給人以溫柔的撫慰之感。
光洗淨了在漫長的人生中淤滿積澱的雙眸,掃除了所有揮之不去的陰翳。
——如果是現在,是在這個地方的話,總覺得能看清許多一直看不清的事物。
若要舉例來說,那便是腳邊的流雲。在雲中的粒子。它們彼此間的聯結。云成為雲的來龍去脈。雲之所以為雲的原因。雲之所以為雲的意義。令其足以為雲的全部理由盡在眼中。不僅是肉眼可見之物——就連無形之物也概莫能外。
因為太過明朗、太過透徹,就連形而上的信息也能輕而易舉地領悟個一清二楚。
這裡不僅在視覺層面上是明朗、瑰麗的世界,也是魔法層面上、真正意義上的『明朗的光之世界』。
在這裡,不光是人,就連雲、空、星、石、血——在生物這一總括之外的一切事物都變得『坦率』了起來。
——這樣一來,亮度就足夠了吧。
總覺得甚至有些過了……但若是在這裡的話,不僅是父親大人和拉古涅,就連我也一清二楚了。
我在真正的意義上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明白了它的意義和理由。
——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氣。
接下來,我要作為『代替』背負父親大人的死亡,而後死去。
可是我不會死。不僅不會死,還會永遠活在父親大人當中。
——於是,我念出了自己最後的『詠唱』。
這即是我的人生。
我降生的意義。
我活著的理由。
「——『我於此棄旗』。
『世界(你)的祝福已然無關緊要』『我才是那未得降誕之生命的祝福之光』——」
『坦率』地說,這段『詠唱』我一開始應該就知道了。
在一千年前,最初的最初。
我在勒伽西的引導下來到了一家醫院。
在那裡,我看到了一個生命即將消逝的孩子,還有握著他的手的母親。
沒錯,不僅只有孩子,還有母親。
自那一刻起,我就一直——
「——魔法『代而亡逝之光(NoLife·Nosfy)』。」
從為了代替而生的光,到作為代替而死的光。
真正的『魔·法』就此昇華。
在『明朗的光之世界』裡,我結束了自己的詠唱。
如此一來,我將化為光之魔法(Nosfy),繼續閃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