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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 - 第302章字體大小: A+
     
    287.與生倶來的失敗者

    相川渦波(我)最久遠的記憶是什麼呢?

    理所當然的,與拉絲緹婭拉和緹亞最初相遇的那一天──我迷失到聯合国迷宮的瞬間絶對稱不上是我最久遠的記憶。
    我知道自己的故事要從那之前講起,話雖如此,在我腦中的千年前的記憶也談不上是最久遠的。

    我最久遠的記憶,要比那還早。
    我在原本的世界的生活。那個既沒有魔法也沒有魔石,滿是鋼筋混凝土的道路和建築物的世界。我和妹妹兩個人一起生活的記憶──也・不・是最久遠的。

    與妹妹一起生活的記憶已經算得上是我在原來世界的『終章』了。
    和它比起來,還有更早、更早之前的故事。
    那是在我們兄妹還有家人的時候。

    是我不單只有妹妹一個親人,還有父親和母親的時候⋯⋯

    是最開始的開始,是妹妹還是嬰兒,我的自我意識剛剛覺醒的幼年。

    那時候的記憶直至今日仍是歷歷在目。
    明明我的人生屢屢喪失記憶,可不知為何,唯有那一天的光景我卻記得分毫不差。無論是眼睛捕捉的光芒,無論是耳畔的聲響,無論是沁入鼻腔的氣味,現在回想起來都是如此鮮明──

    ──那一天,我待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裡。

    房間裡一半的牆壁上貼著純白的壁紙,另一半的牆壁是玻璃質的,透過玻璃能夠望到大都會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以及烏雲密布的陰空。這是一個與混凝土地面相距甚遠的,如果不緊緊貼附在玻璃上便無法望見街上人潮的屋子。

    這間住宅的價值之高想必毋庸贅言。畢竟這裡可是在摩天大樓的高度競賽中拔得頭籌的,最高級公寓的最上層。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換言之,是只有立於千萬人之上的勝利者才有權觸及的世界。

    我很喜歡彌漫在這個屋子裡面的那刺鼻的消毒液的味道。
    它既是父母於我的象徵,也是向我證明自己確實置身於此的味道。

    我喜歡這個家。
    儘管這個家裡沒有任何給小孩子用的玩具,儘管這個家裡只擺放有最低限度的純白色的家具,儘管這個家對還只有三歳的我來說大得過分,儘管我一次都不曾在這個家中同時看到父母的身影⋯⋯即使如此,我還是喜歡這個家。

    我最久遠的記憶,就是發生在這個家裡的一幕。
    是罕如鳳毛麟角的,我與父親獨處的光景。

    那一天,外面下了一場雨。
    從烏雲中降注而下的雨滴持續不斷地擊打在玻璃上。
    滴落在玻璃窗上的雨就好像淚水一樣,看久了竟使我產生了奇異的錯覺。就好像我和父親以外的什麼人正在附近哭泣一樣,我沒有來由地感到了悲傷。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傷感了吧⋯⋯父親在雨天拿出樂器為我演奏了起來。

    他在那一天拿出的是小提琴。將琴架在頸邊手持琴弓演奏的父親的身姿,在還是個孩子的我眼中看起來是那樣威風凜凜。

    不過事後想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父親是名貫全日本的超級影星,他的容貌自然無可挑剔。
    無論任何人看到父親都會將他歸到「俊俏」的類別之中,絶不可能以「平凡」稱之。

    從父親手上的小提琴那裡,傳來了毫不遜色於電視節目的精彩絶倫的旋律。

    弦樂器的高音撫過耳邊。
    明明音色那樣高亢尖銳,但聽著卻如此愜意。
    音樂如細線一般從耳中滲入,輕柔地觸動了我的心弦。

    一股熱流十分自然地漫及了全身。
    發自深心的感動令我的身體顫抖不已。
    不知不覺間,悲傷的感情消失了。

    看著演奏樂器的父親的背影,悲傷為一種全新的感情所取代。
    那是一種名為憧憬的感情。作為孩子,我憧憬著自己的父親。

    父親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所有人都稱頌父親那無所不能的才華。
    而父親也理所當然地在任何事上都收獲了成功。

    看著父親那過於偉岸的背影,我由衷地感到了憧憬。
    這便是我能想起來的,最為久遠的記憶──然而,每當我想到這段在價值不菲的高級公寓裡發生的,連寥寥數語都沒有的親子交流居然成了我印象最深的記憶,我便為自己是何等沒有看人的眼光而苦笑不已。

    在數年之後,尚且年少的我獲悉了現實。
    我在最近的距離領悟了相川渦波的父親是個人渣的現實。
    時間越是推移,我就越發了解到那個男人的醜惡。越是深刻地了解到他的醜惡,我就越是絶望。

    一言以蔽之,儘管父親擁有無與倫比的才能,但他卻是個無可救藥的人渣。

    父親喜歡蔑視、踐踏、剝削弱者。他如呼吸一般將不幸播撒到自己身邊,並以之為樂。
    對努力拼搏之人施以嘲弄,對天賦異稟之人則施以排擠。用權力將未來可期的新人打垮,用骯髒的手段讓利益相悖的競爭對手身敗名裂都是家常便飯。
    對於看上的女人,他不惜用欺騙的手段也要將之得到手。視情況而定,甚至會用錢買通三教九流,以暴力的方式支配對方。明明身為已婚者卻將一個又一個女人帶進自己的房間。每周都會有女性找上門來大吼大叫,當然她們無一例外都落得個大哭一場被趕走的結局。
    忠實於自己的慾望,敏感於自己的名譽和地位。他就是這樣一個窮盡有才無德的極致的人。

    不過如果只是這樣,那他倒還能留在惡人的範疇之內。
    然而,父親他最為邪惡的地方在於,他對這一切不會感到絲毫的罪惡感。

    這些罄竹難書的惡行,在父親眼裡卻是理所當然的。
    這個男人堅信所有這些都是作為天才而理所當然的權利,並會在兒子和女兒面前自詡「父親的所作所為是正義的」,會在被他踩在腳底的人面前大笑著說「啊啊,真是愉快」

    可以說哪怕是在全天下的惡人裡,他也是尤其麻煩和醜惡的人渣。
    這就是相川渦波憧憬的父親。

    順帶一說,母親就和父親差不多。畢竟她和這樣的男人結婚後還從來不曾提及離婚的問題,那就不難猜到兩人是一丘之貉了。母親也是才貌雙全並忠實於自己慾望的人。她直到最後都與父親保持利害一致,這便足以說明她也是一樣的窮凶極惡。

    這兩個人便是相川家的父與母,在他們兩人之間誕生的便是相川渦波與相川陽滝。

    當然了,在這樣的雙親膝下,我們兄妹不可能得到正常的培養。
    豈止是未能得到人皆有之的幸福,就連正常的家庭關係都是奢望。

    非常隨便地生下兩名孩子的我們的雙親,毫無責任感地將我們兄妹變為了自己的玩具。話雖如此,但帶著玩養成遊戲的感覺養育孩子的雙親如今並不少見。從他們一上來就為我們提供早期的英才教育這點來說,或許還是能被歸類為「不錯的父母」吧。

    問題在於,雙親看待教育成果的方式實在是過於與眾不同了。
    我們兄妹那自私的雙親是如此的溪壑無厭,以至於只有像自己一樣天賦異稟、無所不能、完美無缺的人,才會被他們看作是自己的孩子。

    於是我們兄妹接受的英才教育──從約定俗成的英語會話和鋼琴課程開始,到歌舞演藝,同時掌握複數的運動技能,雙親專職的演員和藝術家的訓練,此外還有首席考入名門私立學校的學習培訓──總而言之,數量非同尋常。

    ──經過這一系列的教育之後,我被拋棄了。

    原因很簡單。
    我沒有才能。
    不對,其實我自負是擁有遠超常人的才能的。
    可是我的才能終究不及父母。僅僅因為這樣,在我還沒上小學的時候,「相川渦波不是自己的孩子」的觀點便在父母眼中定型了。

    不是同類──因為這個理由,雙親失去了對我的興趣,將我視若『無物』

    相川家變成了只有一個女兒的家庭,只有妹妹得到了雙親的優待,得到了被帶出家門的權利。父母不惜重金將妹妹打點得光彩照人,帶她到熟人面前炫耀。

    與我不同,妹妹擁有與父母比肩的才能。
    跟只是學東西稍微快一些的我不一樣,她在所有領域的才能都是貨・真・價・實的。

    自己和妹妹之間的差距竟如此之大,這讓年幼的我大受震動。
    就因為這個理由而被雙親視同『無物』,讓私下裡憧憬著父親的我一連好幾個月陷入了茫然自失的狀態。

    父親真的很強。
    僅在與人競爭的領域,我堅信他是最強的。
    就算只有強大這一個可取之處,在年紀尚小的我眼中也是無比帥氣的。
    然而我卻無法回應父親的期待。
    我沒有能力成為雙親期望中的孩子。
    有這個的能力的是妹妹陽滝。

    妹妹繼承了雙親所有的才能。
    無論是父親作為演員的才能,還是母親作為藝術家的才能,無一例外。

    所以當然的,雙親滿意於妹妹的才能,並唯獨疼愛她一個人。

    另一邊,我則絶望於妹妹的才能,放棄了與之對抗。在仿彿整個世界都在給予陽滝以優待般的壓倒性的才能面前,始終不棄地保持鬥爭意識是不可能的。

    比方說,我很擅長記憶類的學習。
    與同齡的孩子比起來,我能以成倍的速度將知識記牢。
    然而不論我怎樣努力讀書去擴充自己的知識,到頭來也贏不了天賦的才覺。縱然我花費十成的時間就能收獲十成的知識,但妹妹卻可以聞一而知十。在才能的差距面前,我越是努力就越痛感自己的無力。

    而最讓我不甘的,偏偏是妹妹會歡欣不已地向我報告自己的成果。
    明明我不惜犧牲一切都想贏過妹妹,可當事人卻一直拿出一副想要被誇讚的表情往我身邊湊。妹妹用無比純粹的目光看著我,向自己的哥哥展露無邪的笑容。

    與在妒火的驅使下拚命的我大不一樣。這讓我感到自己不單在才能,就連在人格上都輸給了妹妹。

    很快我就放棄了與妹妹的競爭。我選擇放棄並接受所謂「相川渦波不是自己的孩子」的事實。

    所幸,儘管雙親失去了對我的興趣,但卻也不會做些有損於體面的事。
    雖然他們不會再特別關照些什麼,但還是給了我接受義務教育正常上學的條件。雙親會定期給予我多得過分的金錢,要我隨自己喜歡地活下去。

    雙親定期給我的金額對於一個學生來說實在是多得可怕。究竟是雙親的金錢觀念已經扭曲了呢,還是說他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將與我之間的關聯壓在最小的限度之內呢⋯⋯我想應該都有吧。總而言之,我是不會為錢所苦的。

    從那之後,我作為一個普通的孩子,過上了普通的生活。
    我還會利用充沛的資金購買漫畫和遊戲。已經失去了努力的意義的我,十分自然地埋頭於娛樂之中。

    為了逃避自己無法戰勝妹妹的事實,我甚至變得不常走出自己的房間了。
    如果我走出房間遇到妹妹,那豈止是恨意,連殺意都會從心底上湧。直面自己被雙親視同『無物』的現實,對我的內心實在是過於嚴苛了。如果我不反過來將雙親和妹妹也視同『無物』的話,自己搞不好會發狂的。

    在學校以外的所有時間裡,我都在逃避現實。
    既然只要這樣就能活下去,那對我來說就足夠了。因為家境優渥,所以我沒有任何的奢望。儘管年紀還小,但我早已經知道,這世上還有許多在惡劣的環境中掙扎求生的孩子。

    不過,因為有自己是與生俱來的失敗者的實感,所以我在學校的時候會十分慎重。雖然我上的學校和妹妹不一樣,但如果雙親的身份被人知道還是會很麻煩。我極力抑制自我表現欲,扮演一個平平無奇的角色。

    適當地交際,適當地遊玩,適當地失敗⋯⋯從小學到中學,我成功地度過了一段平凡的校園生活。
    當然了,是在對相川家的一切視而不見的情況下──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我中學念到一半的時候。
    那是我已經習慣於將雙親和妹妹拋諸腦後獨自生活,並差不多在這樣的生活中找到了些許意義的時候。

    ──父親被逮捕了。

    這個事實是我無意中在晨間新聞上獲知的
    從液晶電視的擴音器中傳來了一連串複雜難懂的話語,獲知消息的我直接在自己的房間裡愣住了。

    報道中說,父親被逮捕的契機是使用違法藥物,以此為引,又有一連串的罪證被警方查明。看著畫面上一臉憤慨的陌生的解說員和滿眼淚光的似乎是父親熟人的女優,我意識到,父親已經徹底被世間打為了犯罪者,他那完美的人生落幕了。

    被我奉為絶對的父親竟然被警察逮捕,這讓我大感驚訝、疑惑。
    電視報道出的父親一系列的罪行並不讓我驚訝。我吃驚的,是那個一貫審慎而完美的父親居然會犯錯留下把柄,這實在是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就在我還在因震驚而未能理解現實的時候,我又得知母親也陷入了同樣的狀況。據解說員所說,警察一直在跟踪監視夫婦二人,此次終於抓住了兩人露出的馬腳。

    我悵然若失地站在房間裡,把去學校這碼事忘了個一乾二淨,只是獨自守望著這個相川家的末路。

    就在這個時候。
    一般很少有聯絡的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鮮少有人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起初我以為是騷擾電話,但考慮到現在的情況,這或許是什麼重要的聯絡,於是摁下了應答鍵。

    結果出乎了我的意料,電話是醫院打來的。
    明明我還在一片混亂中理不清思緒,可卻輸給了電話對面的人那拚命的勢頭,不得不採取行動。

    離開家門,乘上電車,用了很久的時間去移動,即使如此,我的大腦還是亂糟糟的。趕到了目的地的醫院之後,我在別人的引導下走進了一間病房。

    那是一間純白色的病房。
    和相川家的住宅很像,都彌漫著濃濃的消毒液的味道。病房裡擺放著最低限的家具和醫療器械,一名少女躺在窗庭中的一張雪白的病床上。

    我沒有理會病房中的醫生,仿彿受到什麼牽引似的向少女靠近。
    少女的容貌一如雙親那樣秀麗,流溢而下的黑色長髮是那樣純粹,無論是誰第一眼看到她都會覺得少女像人偶一樣完美。

    少女察覺了我的來訪,她睜開雙眼,輕輕地起身低喃道。

    「哥哥⋯⋯」

    少女──妹妹陽滝十分虛弱地微笑著。

    我不知道該給她怎樣的回應,只能呆站在原地。
    畢竟從幼年期的競爭過後,我就再也沒有和妹妹有什麼交流了。

    「哥哥,真對不起。在你百忙之中,還要為了我的問題⋯⋯」

    病床上的妹妹看上去十分愧疚的樣子。
    身後的醫生代她闡明了這中間的原委。醫生上來先詢問道「你就是相川陽滝的哥哥對嗎?」只是回答這樣簡單的問題,我就用了幾十秒的時間。再詳細地詢問過一番後,我得知是因為聯繫不上其他的親人,萬般無奈下才將我找來的。

    醫生似乎是知道我們家現在發生了什麼,於是便將我當成臨時的監護人解釋了起來。

    可是在醫生向我解釋的期間,我卻自顧自地思忖著。
    首先,妹妹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說到底,這些問題講給我一個未成年人聽合適嗎?不,比起這些,我現在明明想弄清雙親的問題,可為什麼自己會在這個地方呢?不覺得有些詭異嗎?如此具有衝擊力的事件都集中在一天內發生不覺得太奇怪了嗎?甚至都沒機會讓我冷靜下來好好思考啊。拜託了,就一會兒,給我點時間冷靜一下吧⋯⋯我需要時間冷靜地思考──

    疑問接踵而至,思緒始終未能捋順。

    其間,醫生的解釋還在繼續。
    醫生帶著幾分慍意將陽滝的狀態之差告知於我。

    聽他的意思,年紀這麼小身體就過勞到這種程度是很罕見的。不過是稍微驗了下血,數值異常的項目就上了兩位數。此外還有原因不明的哮喘症狀,需要長期的檢查診斷。在此之上,僅對身體進行治療還不夠,心理上的治療也是必要的,這方面醫生會幫忙介紹。

    就跟方才的晨間新聞一樣,突然間就有大量的信息被灌進我的腦袋,讓我的理解無從追及。

    簡單來說,就是陽滝患病了是嗎⋯⋯?

    可是,這太奇怪了。
    陽滝不可能得病。
    妹妹她是完美的。跟父親一樣完美。

    我從來沒見父親得過病。
    那麼妹妹也應該是一樣的。
    妹妹和父親一樣,都是天才,是蒙受上天恩惠的人,是無論做什麼都能成功的人──所以我才會嫉妒她,才會恨她。

    可現在映入我眼中的光景卻訴說著完全相反的事實。
    那曾經無所不能的妹妹,呈現以前所未有的孱弱的姿態。無論是唱歌還是跳舞都精彩絶倫,無論是誰都以前途無量的天才來評價的妹妹,失去了她曾有的所有光輝。

    「真的很抱歉⋯⋯除了哥哥我就再也沒有別人能依靠了⋯⋯──」

    看到面色發青幾欲癱倒的妹妹,我的大腦迅速冷卻了下來。

    雖然有理不清的千思萬緒,但比起那些還有更重要的問題。
    在我面前痛苦不已的妹妹是真實的。
    血脈相連的妹妹在尋求我的幫助。

    妹妹還是孩子。
    是比我還要小的孩子。
    這樣的她不可能和父親一模一樣。明明如此,可我卻自顧自地說妹妹是完美的,放棄了去理解她。

    妹妹並不完美。很可能只是我因為幼年的敗北而擅自將陽滝絶對化了。或許妹妹確實比我更受上天的恩惠,但她沒道理擁有與堪稱惡之化身的父親比肩的強大。

    現在想來,妹妹她從前總是會向我展露笑容。儘管那時候的我以為她是在嘲笑沒有才能的自己,但在長大成人之後我已經明白了。

    妹妹單純只是喜歡我這個哥哥,想要和我好好相處罷了。
    然而我卻一直──

    我首先選擇了道歉,用雙手握住了妹妹那纖細的手腕。

    「抱、抱歉,陽滝⋯⋯一直都是我不好⋯⋯是我在跟你賭氣。明明只是因為我太不成器而已,可我卻將一切都推到你身上⋯⋯明明是哥哥,卻一直對你視而不見⋯⋯」

    妹妹見狀露出了由衷得到救贖的表情。

    「啊・啊,果・然⋯⋯哥哥果然很溫柔⋯⋯」

    啊啊,果然。
    妹妹果然一直都在期望著我的幫助。這樣小的孩子不可能不因父母那異常的教育而痛苦。然而我卻對此熟視無睹。

    「──不對⋯⋯!我一點都不溫柔。我一直都將你視作『無物』啊⋯⋯陽滝明明是比我還小的女孩子⋯⋯可我這個哥哥卻從來不曾對你伸出援手⋯⋯一次都沒有⋯⋯」

    後悔。

    我對自己將雙親的期待全部推到妹妹身上,自己一個人厚顏無恥地逃到普通的生活中感到後悔。
    我明知相川家的異常,卻因嫉妒而擅自以為才能在我之上的妹妹即使置身其中也能安然無恙。

    「我果然是個廢物⋯⋯何等愚蠢⋯⋯」

    我對愚蠢的自己感到怒火中燒。
    緊握的雙拳幾乎要攥出鮮血。

    「哥哥現在的表情足以證明你的溫柔。請哥哥對自己有自信一些。因為這份溫柔正是哥哥的強大所在啊。」

    妹妹撐起身,用右手輕撫我的臉頰。
    接著她稱讚說我很強大。這徹底超出意料的評價令我大為不解。

    「強大⋯⋯?你在說什麼⋯⋯強大的應該是父親和母親他們那樣──」
    「不是的。像我和父親母親這樣外強中乾的人不能稱之為強大。當然,如果只看『數值』的話,那確實很了不起吧。名聲、財產、能力──可是這都算不上真正的強大。見到哥哥之後,我現在終於確信了。」

    陽滝制止了連連搖頭的我,以無比親切的口氣繼續稱讚道。

    「──哥哥是個溫柔的人。這份溫柔才是強大。」
    「我是個⋯⋯溫柔的人⋯⋯?」

    ──這一句話成為了我的轉機。

    從這一天起,一個全新的我誕生了。
    到頭來,第一個予我以認可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作為家人給了我愛的,也是妹妹。不是父母。

    「我知道的。哥哥如果見到有困難的人是絶對不會視而不見的。就算那是陌生人也一樣,哥哥一定會拚命想辦法去幫助他。這樣的哥哥真的很帥。」

    我因初次受人誇讚而感到困惑,在此期間,陽滝還在為我獻以溢美之詞。
    可是我還是覺得她謬贊了。哪怕是我自己,都不覺得我配得上這樣的稱讚。

    「哥哥一直都在留意周圍的人,總是在乎他人的感受甚於自己的損益。看到別人笑了,哥哥自己也會露出笑容。比起嫉妒更先想到祝福,哥哥就是這樣的人。」

    可是妹妹接二連三的話語卻不給我否定的機會。
    不知為什麼,這些話一旦從優秀的陽滝口中講出,便有種事實果真如此的莫名的說服力。
    簡直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一樣,我漸漸為這些話折服了。

    「我覺得這是很了不起的。雖然哥哥人有些好過頭了,但這絶不是壊事。哥哥從來都那樣正直,嫉惡如仇。你擁有這樣的⋯⋯絶不弱小的『正確的心』──」

    不知不覺間,陽滝的雙眸已經近在眼前。
    在她那雙深邃的黑瞳中,映著我的面容。
    妹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連番不斷地進行稱讚。

    「哥哥即使是感到迷茫,感到痛苦,也會繼續前進。與之相比,我卻是不行的⋯⋯我已經無法前進了。」

    在傾吐出今天最為傷感的一句話後,妹妹拿開了貼在我臉頰上的手。
    陽滝與我拉開距離,撇開視線,有些不安地呢喃道。

    「拜託了⋯⋯今後我想和哥哥一起生活。比方說⋯⋯我想和哥哥念同一所學校。想和哥哥住在一個地方,想在同一個房間吃同樣的東西,想和哥哥睡在一起⋯⋯我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樣生活了⋯⋯」

    妹妹如此懇求道。
    她坦白自己至今的人生太過痛苦,說想要和我生活在一起。

    從來沒有被人認可也從來沒有被人拜託的我無法立即給她答覆。

    「全都交給我吧」,這樣一句話始終沒有被我講出口,於是我為了尋找依靠而環顧起了周圍。

    醫生就待在我身後。
    似乎是一直在守望我們的交流。
    醫生見狀十分用力地點了點頭。作為專家,醫生的判斷從身後推了我一把。

    於是轉機不再可逆。
    在提供給我選擇的複數的道路中,我選中了一條。

    「⋯⋯嗯。」

    我答應了妹妹的懇求。
    接著我立刻挺上前,將床上的妹妹擁入懷中,為了讓她安心而安慰道。

    「放心吧,陽滝。今後我們會在一起的。我們兩個永遠──」

    這一天,我第一次主動靠近自己的妹妹。
    在意識到一直被我視作敵人的陽滝才是真正拯救了我的人之後,我深感她於我是如此珍重而不禁抱緊了她。

    妹妹的身體纖細得超出了想像。
    她原來是這樣纖細、瘦小、孱弱。

    啊啊,果然是我搞錯了啊。
    我從來都不該將陽滝視若『無物』

    我的妹妹並不強大。她不完美。也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天才。
    不,不管她是什麼,她是『我的妹妹』這一點都是不會變的。作為『陽滝的哥哥』,我必須要幫助她才行。
    可是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沒能完成自己作為哥哥的『使命』──

    不管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從此時此刻起,我絶對不會再走上錯誤的道路。作為哥哥,我絶對要將妹妹──

    「⋯⋯呵呵。啊啊,終於肯看向我了。⋯⋯我的哥哥。」

    聽到我暗藏決意的聲音,陽滝露出了安詳的微笑。

    在用力將妹妹擁緊的懷中,我感受到了她的吐息。
    這既給了我妹妹確實活在那裡的實感,同時也賦予了我自己確實活著的實感。
    足以讓我意識到彼此都不再是『無物』的實感。

    ──就這樣,我們兄妹以雙親的消失為轉機,確認了彼此的存在。

    彼此都從對方那裡得到了沒能從雙親那裡得到的家人的愛。
    都得到了想要的話語,都填補了內心的空洞。

    所以⋯⋯正因如此。
    我絶對要將陽滝守護好。

    正是拜妹妹所賜,我才終於有了活著的實感。
    反過來說,如果沒有妹妹,那我的人生也就結束了。

    我不會再變回『無物』

    也不會再將妹妹看作『無物』

    相川陽滝由我來守護。妹妹就是我的一切。
    要永遠守護她。無論以什麼為交換都要守護好她。要賭上我的一生去守護她。
    這就是我的『留──』

    ──渦・波・啊。真・的・是・那・樣・嗎?

    「誒⋯⋯?」

    突然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在我回想自己最久遠的記憶的時候,一道高亢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鳴響。

    與此同時,一切都消失了。
    原來的世界的病房。白色的床舖和醫療器具。整潔的地面和牆壁。年少的兄妹和守望二人的醫生。所有這些都如霧靄一般消散而去。

    在證明了一切都是夢之後,我被放逐到了一個空無一物的漆黑的世界。
    在那裡,我又一次聽到了聲音。
    明明是從未有耳聞的聲音,可聽起來卻令人懷念,令人安心。

    ──你不是想得到父親的認同才對嗎?

    這聲音不是從鼓膜,而是直接被灌進思考當中的。
    就算我塞住耳朵也沒有用,聲音會強迫我聽取。

    ──你原本並不想得到妹妹的愛不是麼?你想得到的其實是父親的愛不是嗎?

    一直憧憬著父親的你不應該對這再清楚不過了嗎?可是為什麼對象卻在中途變成了妹妹陽滝呢?你就不覺得自己得到「守護妹妹便是一切」的答案的來龍去脈太過詭異了嗎?

    「等、等一下⋯⋯」

    對方以伶俐的口齒觸及了我心中不想被人觸及的部分,這令我不由得出聲制止。
    但是聲音沒有停。這是使・徒・特・有的毫不顧忌談話對象心情的風格。在此之上話語還是被直接送進腦袋裡的。

    ──你還沒有察覺到你自己的矛盾之處嗎?

    雖然你以為妹妹才是繼承了父親才能的人,但是這根本是你想錯了。
    陽滝此人,是極為異樣的「來歷不明的某種存在」

    真正和父親相同的不是別人,就是你自己啊。
    你的父親雖然天資並不優越,但卻拼死努力,為了變強不擇手段。他為自己那與生俱來的審慎的性格所迫,最終練就了不負於任何人的強大。明明如此,可最後卻在關鍵時刻敗得一塌涂地。這不正和你一模一樣嗎?

    「⋯⋯你說我和父親一模一樣?」

    沒錯,一模一樣。
    你明明在千年前與緹婭拉・弗茨亞茨許下了永遠在一起的約定,可你現在不是給她忘在了腦後麼?
    你把於自己不利的事實全當作沒發生過,甚至坐視她往生而無動於衷不是麼?
    在那之後你還跟比緹婭拉・弗茨亞茨更加美麗的、與自己更相似更合得來的拉絲緹婭拉・弗茨亞茨成為了戀人,現在還春風得意上了呢。

    現在的你跟你的父親有什麼不同?
    不正是一模一樣嗎?畢竟你是那個男人的兒子啊。

    「那⋯⋯那種事⋯⋯」

    也罷,這都不重要。不是這個時候該說的。
    雖然也不算不重要⋯⋯但這一次比那更重要的,是一切的發展都如陽滝所想這一點。

    「等等,剛才的問題你再講清楚一點──!」

    就和你雙親那時候一樣。
    表面上看起來一切的發展都如自己所願,但實際上真正如願的卻是陽滝。這是最大的問題。

    你聽好了,渦波啊。
    令你的雙親身敗名裂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相川陽滝。
    為了和你在一起,相川陽滝親自描繪了你們在原本世界的結局。

    「──沒、沒那碼事!你少給我胡說八道!說到底,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是我的什麼!?」

    我是迪・普・拉・庫・拉。

    雖然曾經是身為你盟友的使徒,但如今卻被困於植物之中動彈不得。
    現在你終於來到了我能影響到的範圍之內,所以就來跟你聊聊。

    「迪普拉庫拉⋯⋯?你是使徒⋯⋯?」

    不過,要問我是你的什麼嗎⋯⋯

    我是你的⋯⋯罷了,你沒必要記起我的事。

    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你只要記起你自己的使命就夠了。
    為了實現使命,你必須要回想起來,「絶對不能抹殺自己弱小的心」

    我之所以將你召喚到這個世界──是因為相川渦波「未能認真對待自己的人生」「沒能將自己真正的心意傳達給重要之人」「拼盡全力卻只是為了被他人賦予的使命」「到頭來,就連一直陪伴家人到最後都沒能做到」「只為了守護妹妹的理想而虛飾自己」「卻再也無法得到真正想要的愛情」

    相川渦波就是這樣一個人。
    在靈魂的層面上就注定是這樣的存在。你的靈魂與生俱來地背負著所有『理的盜竊者』的『留戀』

    正因如此,你很快便會「沒能拯救自己最愛之人」並「忘記一切,從現實中逃離」了吧。

    我說這些沒有貶低你的意思。
    就因為你是比任何人都更具『理的盜竊者』之本質的弱者,你才會成為『理的盜竊者』們的希望。正因如此,我才將你從異世界召喚至此。
    讓你訂下契約成為了拯救『理的盜竊者』們的靈魂,將之整合,聚集到一處的存在。

    然而,陽滝卻想要奪走你那份『為了理解大家而必須的弱小』

    陽滝真是個善於偷換概念的傢伙。
    那與她是兄妹關係的你自然免不了會受到她的干涉吧。你現在的性格和價值觀,你懷抱的憧憬和訴諸好意的對象,恐怕全部都是──

    「──全部、你想說什麼⋯⋯」

    即使如此,渦波啊。
    我對你的期望只有一個。而且非常簡單純粹。

    你聽好了。
    時候馬上就要到了。

    再過不久就要結束了。
    馬上就要到相川渦波的故事的『最後一頁(結束)』了。
    諾斯菲麗德・弗茨亞茨就是作為『避免結束的替代者』而誕生的『理的盜竊者』。與她做個了斷本質上就是這麼一回事。

    待到諾斯菲麗德消失的時候──在結束的瞬間,你可千萬不要做出錯誤的選擇啊。
    不要違背與我之間的契約,務必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不論相川陽滝有多麼處心積慮地想將你帶到與她相同的領域,你也絶對不可讓她稱心如意。

    萬萬不可。
    我將你召喚至此絶不是為了那種事。

    你的『留戀』並不是什麼妹妹。
    你的『留戀』是拯救我主。
    僅此而已。

    我主在等你。
    她一直都在等你。
    她在這個世界的『最深部』,一直等待著能夠與相川渦波『親和』的瞬間。

    ⋯⋯我的話就到這裡了。

    務必不要搞錯了。
    我們都希望由你來予這個世界以救贖。
    我以為,真正意義上的守護者唯有相川渦波一人而已⋯⋯

    「⋯⋯看你是使徒我就乖乖聽你說了⋯⋯可是這內容未免大過頭了。突然就要我拯救世界什麼的⋯⋯」

    說什麼蠢話。
    對現在的你來說這有什麼大的。
    好好審視一下自己的力量吧。你那『次元之理的盜竊者』的力量。

    再說這也沒什麼突然的。
    打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將你這個『異邦人』召喚到這邊,就是為了拯救世界。
    就這一個目的。

    放棄吧,渦波。
    你注定要拯救這個世界。就和我主一樣。
    你們兩人縱然可以拯救芸芸眾生,但自己卻是永遠也不可能得到救贖的。

    『永遠』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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