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嬌弱陷阱

　　「上校，您還好嗎？」

　　雪白的醫務室裡，夏佐輕輕點頭。

　　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也讓他的頭疼痛不已，視野的變化搖晃讓眼前所有的東西都出現個好幾個重影，他下意識伸手拂過眼眶，太陽穴的血管跳動著，血液衝刷著血管，就像是要擠破血管好從裡面噴出。

　　女護士上前，指尖沾染上精油，摩擦開熱度，輕柔的替他按壓兩側太陽穴。

　　「您真是太不小心了，」這位穿著護士服的年長的女人批評他，「覺醒有很明顯的前兆，怎麼可能到了這個關鍵時刻您什麼都不知道呢。」

　　「……抱歉。」夏佐閉上眼。

　　人造人沒有躺在醫務室的床上，為了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他是坐在床鋪邊的鐵椅子上的。

　　小小醫務室中彌漫著精油過於濃烈的香味，刺激夏佐的鼻子，他覺得香味太惡心，一面又被著濃郁的味道逼得昏昏欲睡。

　　女護士一邊按摩一邊打量了這位被緊急送來的，名譽聯邦的上校，無聲嘆了一口氣。

　　發展了數百年，聯邦的覺醒者人口占據了總人口的99.999999%，以致未覺醒者反而才是稀奇的那個，但這不代表覺醒是一點風險都沒有的，每個孩子到了要覺醒的年紀，都會有父母家長為他們准備各種必需品，好讓他們度過難關。

　　夜鶯上校已經是成年人，自然無需向對待孩子那樣叮囑，然而監獄的環境並不是太好，如果可以，女護士覺得最好還是申請保外就醫。

　　有可能嗎？

　　已經讓李道林以這個理由離開的監獄，舊世家黨和反戰派怎麼可能再讓李夏佐也跟著一起離開。

　　更何況，李夏佐就是證明李道林和蟲族以及聯邦叛賊聯絡的關鍵證據，一旦離開了監獄，發生了什麼事情恐怕真的不好說。

　　所以，盡管夏佐接近覺醒的事情已經上報很久，卻沒有一個監獄的管理人員出面，不久前還在和夏佐稱兄道弟又大包大攬的監獄長也不見了蹤影。

　　這個孩子恐怕得在這裡待到明天公審了，女護士憐惜地想。

　　於是她的手更輕柔了幾分。

　　夏佐想的沒有那麼多，他閉目不語，一遍一遍向著連結那頭髮去詢問的話語。

　　請回答我，鄀九州。

　　***

　　在這個混亂不堪的時候，李朝歌終於回到了首都永明。

　　聯邦歌姬之前的幾個小時運氣都非常好，取下了手腕上的定位禁錮器，借助王岑重新幫她辦理的假身份，順利地登上了穿梭機，跳躍了數萬光年的距離到了首都星。

　　她乘坐的穿梭機比起夏佐要晚八個小時，所以到達的時候，永明的中心圈已經是深夜了。

　　李朝歌隨著匆忙的人群一起流出機場，再在心裡核對了幾遍她的計劃。

　　叔叔那邊的人此刻應該都在忙著計算舊世家黨和反戰黨提出的彈劾證據，她能依靠的只有她工作室的核心人馬，以及……粉絲。

　　舊世家黨和反戰派想要控制她，正是因為她對於聯邦民眾的影響力，雖然叔叔被潑了一身污水，但作為藝人的自己並沒有被連累多少，形像沒有什麼黑點，粉絲數量也沒有產生太大的波動，在看中民意的聯邦，這就是她抗爭的依仗。

　　站在街口，等待聯繫好的梭車前來的李朝歌按揉了一下眉心。

　　大雪大風無孔不入，用力抓住她的衣角拉扯，免費雨傘自動漂浮在她頭頂，依然遮擋不住風雪。

　　她站在街角，就像如今路邊最常見的落魄女人一樣。

　　一輛渾身灰塵，連自動清潔都沒有的古舊私家車在她身邊停下，李朝歌雙手插在口袋裡，整個身體都縮成一團，裹著風衣上了車，車廂裡溫暖的空氣包圍了她，李朝歌一邊抖落身上的雪花，一邊伸出凍得青白的指尖，在司機遞來的掃描盤上按下指紋。

　　掃描盤：「滴——朝歌小姐。」

　　這算是驗證身份了，看不見臉的司機收起掃描盤，手動操作飛梭換擋。

　　梭車騰空而起，飛到半空中，彙入車流中，如同一滴水彙入了海洋。

　　確定車後沒有跟蹤，李朝歌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李朝歌覺得，她一生中的二十四年裡，沒有哪一刻比之前的幾個小時要驚心動魄，足夠寫成一處情節跌宕起伏的電影劇本。

　　而封閉的車廂給予她一點安全感，讓神經一直緊繃著的李朝歌能稍稍放鬆一點。

　　昏黃的燈光安撫著她的焦躁，出租飛梭柔軟的坐墊也足夠成為一個合格的休憩場所，她半倚在坐墊上，和司機打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啦朝歌小姐，」司機是個自來熟，「受到您的消息我真的下了一跳呢，不是被綁架了嗎？」

　　司機說出了這個在聯邦沒有幾個人知道的事情，哪怕是知道這個人的能耐，李朝歌也驚愕了一下。

　　司機頭戴著帶著裝模作樣的鴨舌帽，幾縷亞麻色的短發從鬢角瀉出，一同露出的還有屬於歐裔的膚色，她從後視鏡瞅了一眼李朝歌的驚愕表情，自傲地一笑。

　　「只要是和娛樂圈相關，什麼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第一次見面給朝歌小姐的名片上不是寫了的嗎？我可是第一八卦王啊。」

　　「確實是名副其實呢，」李朝歌也點點頭，「從前我只是聽人說起過您，今天可是眼見為實了。」

　　「他們只說梅蜜那個狗仔真討厭吧。」女人對自己的名聲有自知之明。

　　「那麼，聯邦歌姬大小姐，找我這個狗仔說交易，到底是關於哪個方面的呢？事先說好，不是大爆料我可是不答應的喲。」

　　「嗯，」後座的李朝歌微笑著，晦暗車燈下，仔細看才能看出她笑容中的惡趣味，「聯邦王牌步兵鄀九州中校和夜鶯上校李夏佐的戀愛經歷，用來交易梅蜜女士的幫助，不知道可不可以。」

　　看到梅蜜陡然亮起的雙眼，李朝歌知道，自己這個選擇，做對了。

　　***

　　交易的事情很快談好，雙方都很滿意。

　　梅蜜把駕駛托管給智能系統，自己聯絡下屬的狗仔們，而李朝歌在被抓住的二十多個小時後，第一次打開了她的隨身智能。

　　隨身智能：「是否連接網絡？」

　　李朝歌直接點了下一步，翻到了隱藏版面，選擇了隱身連接。

　　光屏在她眼前展開，首先冒出來的是數百條未接通訊和數百條簡訊，大部分來自於跟隨她一起去了金水星的助理，語氣焦急地詢問她的所在地，出了什麼事故，除此之外，其他人的的消息都是正常的，沒有一個知道她被綁架了。

　　李朝歌掃了一眼，沒找到什麼重大的事情，正要考慮是否聯絡一下叔叔幾個信得過的下屬，突然看到光屏頂部的推送新聞中刷出一條消息。

　　#首都第一法院及首都監獄聯合發報，李夏佐已被正式拘留#

　　李朝歌目光一凝。

　　……夏佐這個孩子，就是死心眼，她默默想。

　　她的動作，還要更快一些才行。

　　十分鐘後，她到了首都傳媒的大樓前。

　　在梅蜜的梭車裡再次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破損的風衣疊起收好，只穿著西裝和短裙，李朝歌對著梅蜜點點頭，便提著小包下了梭車，梭車拖著長長得焰尾離去，李朝歌腳有些不穩地走了兩步，高跟鞋上的水晶碎鑽倒映著一街的流光璀璨。

　　經過修改的樣貌雖然精緻但泯然眾人，大部分路人打量幾眼，便收回目光。

　　這種女記者的潮流裝扮李朝歌只差了一副墨鏡，混在來往的女記者中，她慢騰騰地向著傳媒大樓移動。

　　不過她的來到，還是吸引了小部分「路人」的注意。

　　這幾個「路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一人背過身打開隨身攜帶的掃描儀器，另外兩個不動聲色地向著李朝歌走去。

　　在滿街的霓虹燈中，沒有人注意橙黃色的光點浮現在空氣中，微微閃爍一下，又消隱了。

　　精神領域中這幾個人身上散發的惡意實在是太明顯了，李朝歌想要裝作不知道也不行。

　　打開掃描器的「路人」——可以改名叫便衣特工了——盯著儀器顯示的數據，幾秒後興奮地聯系他的同伴。

　　「就是她！」

　　同時這個消息飛快地向上傳開，數百公里外十幾輛梭車衝上半空中。

　　李朝歌不知道同一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只是從小包中摸出一張卸妝紙巾，擦拭自己的臉。

　　她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回復到自己的面容了。

　　一個路過的記者瞥了身邊的女人一眼，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麼，回過頭，幾秒後才眨了眨眼。

　　他猛地把自己的頭轉到剛才的方向，力道之大簡直能讓頸椎脫節。

　　「李李李！李朝歌！……是朝歌小姐！」

　　一聲驚呼讓傳媒大廈前所有人回過頭，暴露眾人目光之下的李朝歌整理了一下有些狼狽的衣著，抬起頭向他們綻放開一個溫和笑容。

　　「對不起，能不能幫我……」

　　她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被撲過來的兩個便衣特工抓住帶上了飛梭。

　　有記者下意識拍了照片，而一台停在角落的梭車裡，梅蜜收回了她的復古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