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安息日

　　哨兵的壓力陡然增加的一倍。

　　他甚至沒有閑暇去看看被打飛出去的夏佐狀況如何，頂著狂風驟雨般的攻擊，長刀騰轉中的幅度越來越小，竭力以最快的距離迎上阿納日的手刃。

　　赤紅蟲足化為的鐮刀快地生出一層虛影，與刀刃之間的碰撞發出可怕的雜音，周圍戒備的哨兵們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放大的聽覺將這鬼哭狼嚎收納入耳廓，不過片刻，就有三個哨兵直愣愣的倒下去，爆發了神游症。

　　「弱小的人類，」阿納日說，「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人，你以為能夠阻礙我了嗎？」

　　「首領蟲小姐吶，」哨兵的語氣依然懶洋洋地囂張，「我不是攔得挺好嗎？」

　　阿納日目光一凝。

　　沒錯，雖然鄀九州在夏佐脫離戰局後哨兵驟然處於劣勢，手忙腳亂被動挨打了好一會兒，但就這麼一點點時間，這個黑髮的哨兵竟然一點一點扳回局面，也能抽空向她刺幾刀。

　　在不久前，這還是他和夏佐兩個人一起才能做到的事情。

　　怪物嗎？身為怪物的雌蟲有些恐懼地想，這個人類是怪物嗎？

　　如果給他時間，是不是能夠殺了自己，殺了作為蟲族最強的自己？

　　從內心湧出的恐懼驅動著阿納日不顧一切的攻擊，她甚至沒有發覺自己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深，從傷口中流出的灰綠色肮髒體.液滴落在地面上，隨即把大理石鋪做的廣場地面融出一個兩個深不見底的小坑。

　　鄀九州瞥一眼，眼角抽了抽。

　　和渾身都是兵器的蟲族相比，人類在某些方面的確是處於劣勢的。

　　但那又如何呢？

　　自己可是將要拯救世界的人啊，想要吃他，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哼。

　　在心裡做完一番中二宣言，鄀九州眼珠轉向眼角，尋找夏佐飛到哪裡去了，沒有重新加入戰局，難不成他受傷了？

　　嗯……那個和夏佐對峙的人是誰？

　　夏佐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個幻影。

　　他早就知道xd1001跟著博士一起投敵，卻沒有想到過還沒有五個月，自己就在首都國大裡見到了他，更沒有想到，只上次不可言說的見面後不到三個月，自己又見到了他。

　　見面了的話，是敵人。

　　人造人在心裡對自己說，輕巧落回地面，匕首斜持在胸前。

　　這是一個十分戒備，十分警惕的防守姿勢。

　　「啊哈，」站在蝴蝶群中，帶著面具遮掩面容的人大笑，「長不大的小鬼，你終於不可憐地發抖了嗎？」

　　夏佐：「……」

　　人造人瞥向自己的手，白亮的匕首尖端在耀眼的恆星光下細微的顫動，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所以xd1001是在對他進行反諷嗎？

　　情商比鄀九州還低的夏佑當然不是在反諷，可惜自上次從搜捕中逃走返回新米斯特研究所，被研究員們試驗了很多控制狂躁症的方法的夏佑發現，只要見到夏佑，他依然是無法控制的暴躁起來。

　　在過去，這種暴躁都會變成攻擊的欲.望。

　　不過……他不想再傷害夏佐了。

　　「滾開，」學不會好好說話的夏佑說，「好狗別擋道。」

　　聽了他的話，夏佐非但沒有讓開，反而重心下沉，匕首豎起，姿勢更有攻擊性。

　　其他國旗團成員將總統團團圍住，愛蓮娜擔憂地問：「夏佐，他是誰？」

　　思考一秒，夏佐回答：「通緝犯殺手。」

　　人們的目光更加驚異，還沒有來得及撤離的幾個平民指著戴面具呃夏佑大喊：「是人類？」

　　竟然有幫助蟲族的人類？！

　　「我才不是人類啊，愚蠢的雜種們。」這句話不知哪裡觸動了眾人眼中面具男的神經，面具下一雙碧綠的眼睛似乎在閃耀，他抽出背後的大劍，劍刃邊緣有薄薄的光片不斷震動。

　　縮小化的人用斬艦刀。

　　一大串資料從夏佐腦中刷出，太陽能，非軍方制式，攻擊力max。

　　如果用他手中的匕首去和斬艦刀打，恐怕他面臨的是連人帶匕首一起被削掉的結局。

　　夏佐面色發青，他發現的敵人有外掛。

　　夏佑打量他的小身板，「如果不想死就讓開。」

　　「不，」夏佐搖頭，「我不會讓開。」

　　「你一個偵查型的要和我這個特種戰鬥型的打？」

　　夏佐沉默了。

　　打不過。

　　但……

　　「臥槽！」他身後一聲怒吼，「尼瑪小白臉你給我讓開！」

　　某個小白臉：「……」

　　雖然無語但反應及時，夏佐側身，一道粒子光束帶著灼熱的溫度和他擦身而過，射向面具男人。

　　和粒子光束一起，相反方向和他擦身而過的，是帶著幾抹溫度的一陣風。

　　是xd1001！

　　他蹌踉一下穩住，轉身要追過去，就看到那位和他出於同源的人造人已經越過國旗團布下的防線，一拳打飛試圖攻擊他的愛蓮娜。

　　特種戰鬥用人造人……和他之間的差距，真的真麼大？

　　夏佐還來不及細想，就聽到身後刀風起，他下意識轉身，眼前刀光一閃，他接過長刀和阿納日對上，而鄀九州一只手接過他的匕首，另一只手舉槍瞄准。

　　兩人交換目標交換武器的動作一氣呵成。

　　比起思維慣性覺得夏佑戰無不勝的夏佐，鄀九州更能察覺那個灰髮男人的弱點。

　　和有能夠防御粒子光束和各種能量炮殼甲的蟲族不同，那個男人畢竟是和人類一樣的血肉之軀，所以阿納日不怕熱武器，不代表這個男人能夠應對。

　　三道粒子光束奔向夏佑，將灰髮男人逼離凱瑟琳。

　　成功！還不等鄀九州竊喜，躲開粒子光束的面具男人隨手提起一個和總統一起被保護的平民小女孩擋在身前。

　　該開槍？不該開槍？

　　鄀九州遲疑了一下。

　　也就是這麼零點幾秒的時間，國旗團的成員只能用身體擋在凱瑟琳面前，雖然經歷過二十年前的戰爭，但一直都跟著流亡政府並沒有真正處於被蟲族統治區的女總統瞪大眼睛，看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她面前失去氣息。

　　這是他們聯邦的軍人，是他們聯邦的孩子！

　　愛蓮娜是最後一個倒下的。

　　凱瑟琳冷靜撿起女孩的槍瞄准，問：「你背後的人是誰？」

　　沒有再躲避鄀九州開的槍，被幾道光束洞穿的灰髮男人冷靜捏碎了她手中的槍，然後捏住她的脖子。

　　他沒有回答凱瑟琳的問題，「你知道嗎？我最恨人類了，也最恨你們。」

　　如果不是聯邦政府立下那個愚蠢的計劃，怎麼會有他這樣醜惡生命的出生。

　　「你……」凱瑟琳看到這個男人和夏佐同樣色澤的頭發和眼瞳，想起一年前擺在她桌上，標題為《人造嚮導計劃》的文件，猜到了什麼。

　　另一個人造人。

　　米斯特研究所可能會有控制人造人的方法，李道林身邊留下的那個人造人可能會造成危險。

　　這場時間幕後主使……還有聯邦……

　　這是她生命中最後的想法。

　　她的咽喉被捏碎了。

　　鄀九州手中的槍哢嚓響一聲，宣告能量耗盡。

　　他至少命中了面具男十來槍，為什麼面具男的行動一點都沒有受影響？！

　　夏佑看都沒有看他，身體中的納米機械修補好傷口，除開衣服的破洞都看不出受過傷的他招呼雌蟲。

　　「阿納日，走。」

　　失去戰鬥能力的國旗團眼睜睜看著他們揚長而去，失去大量能量的夏佐甚至沒有在他們離開後撐過一秒就暈了過去。

　　百合花在血泊中碾落成泥。

　　寥寥幾人站在廣場上，接住倒下夏佐的鄀九州看著周圍屍體，捂住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一群人在安全屋躲避的李道林心裡猛地一跳。

　　還未等他想明白什麼，一條信息從他光屏上跳出來。

　　「聯邦進入戰時管理，依照緊急條例，李道林先生為第一候選人，代理總統先生，您好。」

　　安全屋中的其他人也收到了這個消息，紛紛看向李道林。

　　聯邦副總統呆愣住。

　　他現在是代理總統？凱瑟琳呢？她不是總統嗎？為什麼他會突然變成代理總統？！

　　周圍人靜默得不說話，事實在眼前，不容許他們裝作看不見。

　　總統，不，是前總統的幕僚長，修·諾貝爾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節哀。」

　　「我……」

　　「其實我和蓓肯女士之間……並沒有……」

　　「請不要說了！」

　　李道林猛地捂住眼睛，不讓眼淚落下。

　　他明白，那個他曾經想要和她成為伴侶的女人，此刻大概已經不在人世。

　　***

　　收到聯邦總統死亡消息的時候安懷春也愣了一下。

　　然後他瘋狂翻閱自己的指令日志。

　　「我記得我有派一個武裝骨骼中隊去接應總統……」

　　隨身智能：「您的確有派。」

　　安懷春：「那人呢？在我們首都迷路了嗎？！」

　　隨身智能查閱了指揮系統：「無……這個中隊被全殲了。」

　　安懷春按揉自己的太陽穴，「我為什麼沒有收到這個消息……」

　　隨身智能：「似乎是系統延遲。」

　　「系統延遲系統延遲，鬼的系統延遲，絕對是被人做手腳了」安懷春的頭發被他自己撓成雞窩，「圖蘭是怎麼清洗的，這麼多奸細間諜沒有清洗走！」

　　「我覺得，你不能把責任全部怪在我身上。」有人說。

　　「不怪你怪誰……呃！」安懷春看向光屏，那個連結幾個小時都沒有成功接上的通訊終於接通。

　　圖蘭元帥無奈地看著他。

　　信號十分不穩定，光屏波動，將代理元帥閣下漂亮的臉變得鬼一樣凄慘，安懷春和這張臉對視，嘴角不由抽了抽。

　　剛才那句話就是他們的寒暄了。

　　迅速進入狀態的元帥和中將交換情報。

　　在幾個小時前，蟲族舉兵越過金水星防線，雖然不算是猝不及防，但蟲族大軍的數量超出他們預估的兩倍，一開始他們應對也頗為辛苦，更別說和其他星球的聯絡在開戰後不明原因斷開。

　　蟲族有了新的兵種。

　　「精神蝶蟲。」

　　「已經起好名字了？和我們的嚮導比起來它們的力量很弱。」

　　「但精神蝶蟲可以無所顧忌上戰場，」圖蘭一針見血指出，「蟲族擅長人海戰術，精神蝶蟲死了又生，在戰爭中它們很快就能進化，不久後就會出現能和人類嚮導旗鼓相當的精神蝶蟲，而我們的嚮導卻沒有幾個能上戰場。」

　　安懷春感嘆，「像你這樣的變態能多出幾個就好了。」

　　作為能上戰場的嚮導的圖蘭元帥：「……」

　　兩個人默契換了話題。

　　圖蘭：「前線需要支援。」

　　「我知道，」安懷春按揉自己的眉心，「等我解決首都上的蟲子。」

　　「現在，先讓我們為總統女士敬一杯。」

　　安懷春對著光屏對面的圖蘭舉起自己的水杯。

　　「安息。」

　　「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