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歌聲中

　　這一天，首都星上的聯邦人，覺得自己陷入一個沒有盡頭的噩夢，無法自拔。

　　用粒子光束清掃出一片區域，艦蟲拍打扁長身體兩側短小的透明翅膀，緩慢向著地面下落，越向下，地面上的人類就越能看清眼前這個怪物。

　　可能是世界上最大體積的生物的它擺動身軀，掃落一片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然後它借著幾座大樓的殘骸支起它的身體，降落在地面，兩側的殼甲鱗片打開，被眼前一幕驚呆，連逃跑都忘記了的人們首先看到的就是在艦蟲打開的鱗片後，黑壓壓一片兵蟲。

　　蟲子們摩擦自己的前一對蟲足，打量眼前的大餐，如浪潮一樣撲下去，開始登陸地面。

　　這是從聯邦上一次在第二次人蟲戰爭取得優勢後，二十二年裡第一次讓艦蟲出現在首都的星域。

　　「怎麼會……」

　　連安懷春也因為突然出現的艦蟲震驚了片刻。

　　體型小的蟲子容易潛伏進入人類聯邦，但這樣大一條艦蟲是怎麼越過金水星防線的，又闖過從金水星到首都永明至少十道封鎖線，一點預警都沒有地出現在首都的星域？

　　男人不得不思考兩個問題。

　　金水星防線還存在嗎？

　　如果金水星防線被攻破，那麼此刻身處防線的維克多·圖蘭……聯邦元帥，他還活著嗎？

　　渾身冷汗地思考這些，安中將看向他視角邊緣一個縮小的光屏，那是他從發現異常後就給圖蘭發去的通訊，已經過去十分鐘，通訊一直處在正在連接的階段。

　　金水星防線必定出事，心裡明白這一點，安懷春定了定神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目前的局面。

　　艦蟲只有一只，其中蟲族的兵力不會超過五萬，加上潛伏在永明上的間諜也不會超過七萬，光是第一集團軍的近地方衛軍足夠應對，事態並不是太危急。

　　最大的障礙是，現在首都的人太多了，沒有自保能力的平民太多，軍隊反而進不來。

　　「疏散進行地如何？」他問。

　　「人太多，不樂觀。」他的副官回答。

　　方舟大樓下有安全屋，之前一眾在大陽台上的議員和官員們都前往避難，安懷春帶著下屬們退回陽台後的大廳中，將這裡占據為臨時指揮所。

　　「首都塔呢？不是說要嚮導們支援一下空間穿梭嗎？先移走平民，就算無防護進行穿梭會有很大問題……」

　　「不，統帥，」副官的臉色很難看，「我們聯系不上首都塔。」

　　這倒不奇怪，上一次刺殺事件中蟲族的確掌握了干擾信號的能力，但是……這麼大的規模……

　　安懷春抬起頭，眨眨眼。

　　他的語氣帶著猶豫，「……那是什麼？」

　　蝴蝶，大群大群的蝴蝶。

　　藍瑩瑩的顏色，鋪天蓋地而來。

　　安懷春眯起眼。

　　「我看不太清楚，這些東西有古怪……」

　　大部分人都看出這漂亮的小東西有古怪，在它們飛過後，廣場上有一半人停下自己的動作，呆愣幾秒，開始用硬物捶打自己。

　　動作凶狠，就像是和自己有仇。

　　「精神暗示，」安懷春喃喃，「蟲子竟然進化出了嚮導的能力。」

　　他身邊的的軍官們面面相覷，一同想：怎麼可能？！

　　「沒錯，」安懷春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上次戰爭蟲族吃了我們那麼多人，當然通過進食吞噬了哨兵嚮導的基因，哨兵的基因對蟲族無用被剔除，但是嚮導基因給它們提供的新的方向。」

　　也進化出了新的蟲子。

　　在場的軍官感覺口水和苦瓜一樣苦。

　　「嚮導的精神領域能干擾偽精神射線阻礙信號，現在這個星球已經處於不能通訊的狀態了……線狀網絡呢，趕快連接！」

　　軍官們急急忙忙找到積了一層灰的網線，打開實體電腦，安懷春一把搶過來，進入軍隊指揮系統。

　　「統帥你的權限已經……」

　　副官剛剛想說您的權限因為辭職被取消，就看到安懷春的權限已經被接入。

　　「您的id被第一管理員：維克多·圖蘭，設為最高權限者，正在進入系統頁面。」

　　對這個提示沒有驚異，安懷春抬起頭看自己呆愣住的下屬一眼，呵斥，「忙你們的去。」

　　眾人鳥散開，臨走之前心裡都是一樣的疑問。

　　他們統帥和元帥閣下的關係那麼好？

　　無線信號不能用，值得慶幸的是，有線信號還沒有被聯邦徹底淘汰，果不其然發現常年駐守在首都星上空的三台戰艦沒有回應，直覺他們凶多吉少的安懷春第四個聯系的是首都塔。

　　首都塔裡也是一片慌亂，嚮導們東奔西走又不知道該忙什麼，畢竟指望嬌弱的他們上陣殺敵是不可能的，安懷春一邊感嘆二十年的和平果然養出一群拖後腿的兵，一邊安撫他們兩句。

　　溫和的聲音讓嚮導們鎮定下來，塔長開始報告情況，並打開的空間穿梭系統。

　　「我們會盡量轉移走平民。」塔長保證。

　　「修復無線通訊……」

　　塔長兩眼通紅，「保證完成任務！」

　　安懷春閉上嘴，新兵的好處就是一腔熱血，他點點頭，關閉聯系頁面開始指揮軍隊。

　　但是……

　　男人看著陽台外想，有那麼多蝴蝶，軍隊中的士兵都是沒有綁定嚮導能依靠連結防護自己精神領域的光棍，貿然進入這片區域，真的能討得好嗎？

　　嗯……凱瑟琳總統還在下面？那不用擔心。

　　***

　　信號的屏蔽，國旗團比安中將更早發現。

　　在藍瑩蝴蝶出現後一秒，國旗團中所有人都發現眼前的光屏啪的一下熄滅，而夏佐身邊縈繞的光子猛地停滯了一刻，才恢復運動。

　　他們眼前的景像好像水面的倒影一樣波動，和嚮導進行過對抗訓練的學員精英們立刻知道是有嚮導在進行暗示。

　　問題是……蟲子裡也有嚮導？！

　　夏佐身邊的光子擴散到所有人周圍，他並沒有覺醒，操縱偽精神射線形成的偽精神領域在真正的精神領域面前不堪一擊，雖然保護了周圍的人，但被蝴蝶們用精神力攻擊的夏佐感覺有一個大鐘在他腦子裡響了一聲，嗡嗡嗡震得他耳鳴頭暈，扶著頭差點倒下去。

　　「遠離那些蝴蝶。」鄀九州扶起他，「大家後退。」

　　「不，」凱瑟琳氣喘吁吁，是被周圍景像嚇得，但是她的眼睛亮的驚人，打斷鄀九州說，「不能後退。」

　　鄀九州：「總統女士，被精神暗示的人敵我不分，你留在這裡不安全。」

　　凱瑟琳：「所以必須讓大家振奮精神，你不懂這個地方的政治意義，把國旗給我！」

　　在國旗團所有人的沉默中，站穩的夏佐擺開鄀九州，撿起大國旗。

　　「升旗！」凱瑟琳大吼，「把國旗升上去！」

　　幾乎所有國旗團的成員都被她催動，一起忙碌起來，夏佐將染上鮮血的國旗掛上旗杆，鄀九州按下升旗鍵。

　　寶藍色的旗幟在交織的粒子光束中穿梭升高，旗面張揚開，九顆白色五角星在空中閃爍，吸引無數人目光。

　　他們停下瘋狂的舉動，少少恢復幾分理智。

　　凱瑟琳還在大吼，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破音，但她吼出的調子是所有聯邦人都無比熟悉的，所以不會錯認。

　　「遠航吧！讓我們遠航！」

　　有人遲疑地敲響鼓點。

　　那是中央樂團的鼓手，一個青年哨兵，站在廢墟屍體和鮮血之中，一只手斷掉，他凝望著升起的國旗，用僅剩的手拾起同樣染上鮮血的鼓棍，巍巍顫顫敲響掛在脖子上的鼓，每敲一下，都有橙黃色的光子閃爍一下。

　　然後幸存的小號手也清醒過來，吹響小號。

　　一個個幸存的樂手奏響自己樂器，很快，一個女聲參合進樂聲。

　　「遠航吧，讓我們遠航。」

　　對聲音感到熟悉的夏佐驚訝發現，撿起一個擴音器唱歌的人竟然是李朝歌。

　　美麗女子看著已經變成地獄的周圍，眼神悲傷，卻帶著幾分堅毅，放聲高歌。

　　清醒的人們跟隨她的歌聲，一起唱到：

　　「遠航吧，讓我們遠航。

　　讓我們道別曾經，讓我們踏上星辰間的方向。

　　那顆蔚藍的星球已經成為過去。

　　我們只能遠航，遠航，遠航，尋找下一個家鄉。」

　　在歌聲中，無論平民還是軍人，一個又一個地清醒過來，他們清醒後也加入歌唱者的行列。

　　蟲族大軍被反應及時的軍隊阻擋在兩個街道之外，參與閱兵的軍人清醒過來後開始清理廣場上的腦蟲。

　　以升旗為契機，場面開始好轉

　　作為升起國旗的人，夏佐看著眼前此幕無言。

　　人類聯邦，全名是遠航者人類共和聯邦，夏佐知道他們唱的這首歌叫做《遠航吧》，是聯邦國歌。

　　聯邦除開兩三個不能覺醒的人，哨兵嚮導和性別男女一樣各占人口一半，廣場上的一半嚮導應和著歌聲放出精神領域，無數人的精神領域擴展開，交織在一起，保護身邊的哨兵不受精神暗示的影響。

　　這才發現腿軟的凱瑟琳癱坐在地上，冷笑，「不過是模仿我們嚮導的精神力，最多出現二十年……」

　　「……人類嚮導關於精神力攻擊和防護的研究驚醒了三百多年，這種抄襲貨怎麼可能打得過我們，不足為懼。」

　　安懷春也冷笑。

　　光屏亮起，通訊恢復，他向後躺倒在椅背上，冷聲下令。

　　「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