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結束的聖誕夜
灰髮青年的頭發無形的力量捲動風吹得一根根豎起,就像雄獅的鬢毛一般威武,目光也是。
在他的目光下,夏佐不由地有些瑟縮。
看得出灰髮青年現在是極為吃力的,精神力上和圖蘭元帥對抗讓他太陽穴和眼睛周圍爆出一圈的青色血管,雙瞳瑩綠的光芒瘋狂閃爍。
夾著無數橙黃色光子的電離子風暴被圖蘭元帥操縱著向他狂撲而去,之前還遇神殺神的兩把長刀在風暴中仿佛草葉一樣虛弱,被電離子腐蝕,刀刃變鈍,失去光亮,刀身也短短幾秒消下去一截。
操縱著龐大力量的圖蘭元帥看上去依然輕鬆,他的銀髮在風暴中搖擺如同旗幟,他伸手梳理長發,還又閑心給自己的近衛隊隊員打個手勢讓他們退下。
隊員們押著首領蟲退下,這個戰場已經沒有他們插手的余地了。
灰髮青年處於下風。
就算吃力到如此,看到夏佐的他還是頂著風暴向夏佐的方向邁了一步。
他落下的腳仿佛踩在夏佐的心髒上,人造人少年面色陡然青白地嚇人。
直到一個人突然擋在他面前。
這個人一只手扶住夏佐的後腦勺壓向前,讓夏佐的額頭靠在他堅硬的後背,另一只手持著可笑的訓練用塑料刀,指向灰髮青年。
依靠在鄀九州後背的夏佐能感覺到黑發哨兵身上的溫度。
跳舞時讓他十分不自在的炙熱體溫不知為何撫慰了他,夏佐不由自主地往前蹭了蹭。
鄀九州頓時僵硬了。
心中驚喜狂喊著自己也不知道內容的話語,鄀九州盡量讓自己顯得沉穩可靠……自信以及勝利在握。
「不准靠近他,」鄀九州說,「你要是過來,我就殺了你。」
夏佑第一次正眼打量這個哨兵。
他目光掃過鄀九州握住塑料刀不見顫抖的手,以及那副保護什麼的姿態,視線在哨兵臉上堅定的神色上轉悠了一會兒,下移落在那個被哨兵擋在身後,僅僅露出手臂邊緣一截的少年身上。
不知何時起,夏佐已經不再顫抖了。
夏佑瘋狂的神情逐漸收斂。
似乎出於某種奇妙的感應,鄀九州背後的夏佐感覺到夏佑身上消彌的殺意,從哨兵背後探出頭看他。
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綠眼睛對上視線。
夏佑瞬間以自己的方式將弟弟檢查了一遍。
精神領域胚胎的碎片,這是覺醒初期被打斷了嗎?難道是命運在幫助他?
不覺醒對夏佐更好,至少會少惹來一些研究所和變態博士的關注……不能讓他跟自己回研究所。
他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鄀九州,很想把這個表示要保護夏佐的小子狠揍一頓。
夏佑的字典中是沒有自制這個詞語的。
說揍就揍,瞬間收回自己外放的精神領域,趁著對面那個強大嚮導沒有反應過來,夏佑突入近衛隊隊伍中,給了黑發哨兵一拳,掀飛一片人將阿納日撈出來。
阿納日的蟲甲彈開射來的光束,幾乎是同時,合金地板上展開一個大洞,還被精神對抗帶來的混亂暗示影響的眾人眼睛都沒有來得及眨一下,夏佑就已經帶著阿納日跳入洞中逃走。
唯一反應過來的只有圖蘭元帥和安懷春。
合金地板隨之關閉,圖蘭元帥制止眾人的追擊,而安懷春迅速下令。
「去查今天衛星主控室值班人是誰,傳消息給永明星的近地防衛中心,要求他們監控大學衛星周圍的星域,第二集團軍出動三個小隊搜尋,他們不可能空間跳躍走,只能搭宇宙飛船。」
要說的話被別人說完,圖蘭元帥矜持點點頭,他的下屬們立刻去執行命令。
安懷春:「說起來,你竟然沒有在衛星主控室插人防止他們逃走?」
圖蘭:「本來就沒有打算抓動手的棋子。」
安懷春:「幕後的人依然沒有消息嗎?」
兩個單身的孤苦中年男人開始交流陰謀陽謀,而挨了一拳的鄀九州鄀九州咬牙眼下口中的血,沒有理周圍亂糟糟的一切,而是迅速的轉過身,不假思索將夏佐抱在懷中。
「沒事了,」年輕哨兵拍著夏佐後背,「沒事了。」
真的嗎?夏佐想。
安全的溫暖將他包圍,人造人將一直屏著的一口氣吐出,身上的疼痛逐漸鮮明起來。
腦中的聲音還在不斷重復。
【能量不足】【能量不足】【能量不足】
誰管你啊,夏佐在心裡說。
然後他就在這個溫暖的懷抱中,暈暈沉沉地睡著了。
***
首都國防軍事大學中發生的兩起刺殺不可能被掩蓋下去。
當時在大禮堂參加舞會的軍方政界商界人士那麼多,大學衛星地動山搖那麼久,還一直沒有一個說話的人出來主持避難,直到事情結束代理元帥閣下的副官過來要求他們撤離,他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些人要求軍方給出解釋,但軍方給他們的回應只有沉默。
因為軍方自己也還在亂糟糟一團呢。
首都國防軍事大學是軍方的地盤,軍方對這裡的保護僅次於聯邦軍中央總參。
結果呢?三大集團軍總元帥在自家地盤被刺殺,這是什麼?這是後院起火啊。
圖蘭元帥至今沒有結婚,他是軍中罕見的嚮導,家世又堪稱聯邦頂級,絕大多數軍中單身哨兵將他當做夢中情人。
夢中男神被刺殺,這還了得。
另外一些對維克多·圖蘭不感冒的軍人則聽說了某些小道消息,刺殺現場出現了某位失蹤已久的安姓人士,以及,這位安姓人士也是刺殺目標之一。
自從統帥辭職後就十分安靜的第三集團軍也沸騰起來,就算安姓人士的確十分欠揍,那也是該他們揍,無關人員竟然敢插手!
返回自己位於總參的辦公室的某銀髮元帥收到各軍發來的消息,十分欣慰地發現聯邦三軍在金水星戰線重新穩固後第一次團結一致起來。
沒有白費他知道某些消息後還還是去了首都國防軍事大學一趟。
原本以為能把刺殺者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倒是沒有想到那幫人對安懷春如此鍥而不舍,這是他失算了。
不過,借著這個事件,他也有足夠的理由再一次在三軍展開清洗,把那些只吃飯不幹活的白痴軍官換下去,換上辦實事的人和老兵,首都國防軍事大學也能好好洗一洗,那些財閥和政界家族的手伸的太長,最重要的是,新一任校長的長相實在是太不符合他的審美。
某人回來的預熱也開始,第三集團軍全部是烏龜腦袋,能帶領他們只有安懷春。
政府……凱瑟琳是堅定的修生養息黨,在這個時候,還沒有李道林靠譜。
大腦一刻不停休息的銀髮元帥端起茶杯,咽下一口冰冷又苦澀的茶水。
以聯邦人現在的壽命,他其實才到中年,卻有自己已經很老的感覺。
維克多圖蘭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舉起杯子。
「為了聯邦的未來與和平,安懷春,你什麼時候過來和我干一杯?」
他的副官就在這個進來了。
副官:「……」
圖蘭元帥:「……」
他若無其事放下茶杯,問:「什麼事?」
副官也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的模樣,「襲擊安中將的那個人已經查明身份。」
「哦?」
這是好消息。
刺殺者有蟲族沒有什麼大不了,但是有人類的話,也許可以通過這個人的身份查到一些那個勢力的線索。
「速度很快,」他難得給出贊賞,「有什麼特別的消息?」
「我們是通過那位副總統的養子查出消息來的,一位隊員和李道林先生視屏通話談了談。」
副官將幾張紙擺在圖蘭元帥桌前,退出去。
拿起文件,看到第一行字的圖蘭元帥就眯起眼,目光凝重。
人造嚮導計劃?
***
夏佐在半夜的時候離開了審訊室。
他沒有被問詢,從昏睡中醒來後那些軍方的人理都沒有理被關在裡面的他,幾分鐘前他被一個人抽了一管血,然後就被放了出來。
夏佐覺得自己十分茫然。
他並不知道自己被抓是因為那張和夏佑格外相像的臉的緣故,也不知道如此輕易地被放出來以他的身份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更讓他驚訝的是,鄀九州在外面等著他。
「我找了安老師去說情……裡面的人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夏佐搖搖頭。
然後他看到鄀九州從袖子中掏出三塊巧克力。
鄀九州袖子裡為什麼有那麼多東西——這個疑問在夏佐腦中盤旋的時間甚至沒有超過一秒,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巧克力占據了。
哨兵把巧克力給他。
「大晚上也沒有什麼地方能找到吃的,我就回宿舍在你的櫃子裡拿了幾塊……臥槽你吃慢點啊!」
他一句話沒有說完,夏佐就已經狼吞虎咽吃完了巴掌大的一塊,手上在撕扯第二塊的包裝錫紙。
鄀九州搶過第三塊替他撕開包裝錫紙時,夏佐吃完了第二塊。
「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吃巧克力是用牛吞的……」
哨兵的語氣頗為嫌棄。
第三塊夏佐終於開始小口小口啃,兩人慢慢走回宿舍區,一路沒有人說話。
鄀九州聽著哢嚓哢嚓啃巧克力的聲音,別扭地不去看夏佐。
人造人對時間的控制十分精准,他們翻過關閉的宿舍樓大門走到自己的宿舍門口時,他正好把一塊巧克力啃完。
鄀九州打開門,自己不進去,反而催促夏佐,「你快點。」
夏佐沒有動。
「你的裙子,」他說,「在戰鬥中毀掉了。」
已經完全忘記裙子的鄀九州:「……所以?」
夏佐:「我有什麼可以補償你的?」
「我哪有什麼需要你補償……」哨兵別開臉,不讓夏佐看到自己臉上的紅暈。
他的視線移動到走廊盡頭的小窗上,透過窗戶正好能看到遠處的守夜塔。
守夜塔正好在此刻幽幽打響凌晨一點的鐘聲。
「聖誕夜已經過去了啊。」
「嗯。」
鄀九州重新看向夏佐,他猶豫了片刻,向夏佐伸出自己的手。
「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