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些事突如其來

　　「檢索，關鍵詞：聖誕舞會，傳統，男性。」

　　「首都國防軍事大學圖書館導航精靈正在為您輸入關鍵詞，請稍後。」

　　「……好的。」

　　周日充滿陽光的圖書館中庭，夏佐打量著模樣好像是一本精裝硬皮書的導航精靈，伸出手戳。

　　手有接觸實體的感覺。

　　戳了一下，人造人還覺得不夠，於是指尖順著印著燙金大字的書脊滑動，試圖研究明白這個小東西怎麼會有實體。

　　導航精靈相當智能化，它抖擻一下，分散成兩邊的書頁像是兩條腿，收縮伸展後瞬間跳到半空中，還發出咯咯的笑聲。

　　「先生，請不要調戲人家呀~」

　　導航精靈翻開的書頁顯露出兩個眼睛的圖案，對著夏佐眨眨眼。

　　它很快恢復到正經模樣，報告道：「檢索到三百一十五條結果。」

　　同時它的書頁上顯示出幾個選擇，夏佐一字一句地仔細看完，念出第二條，「請將書目發送給我。」

　　「好噠，正在與您的隨身智能進行配對……配對成功，書單已發出，今天也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哦。」

　　「是。」

　　似乎對夏佐的回答很滿意，它一上一下搖晃著身體像是點頭，然後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人造人望著它遠去的背影，只覺得新奇不已。

　　覺醒者和未覺醒者看到的世界不同，一直都有這樣的說法，夏佐從前以為只是哨兵五感敏銳觀察入微，而嚮導第六感發達能看到精神領域，所以對世界的視角不同。現在他才知道，所謂的不同點是在哪方面。

　　各種投影，各種輔助智能程序，將他所知道的安靜校園變得喧鬧無比。

　　在沒有安裝上神經連接終端前，他來到圖書館從沒有見到過這些提供幫助的導航精靈。

　　人造人又向一邊的自習區望過去，所有人面前，都有一個兩個光屏漂浮著，這些光屏，從前的他也看不到。

　　他偶爾疑惑這些人不看書目光對著空中一點發呆是在幹什麼……現在看來，一群人中顯得奇怪地只有自己吧。

　　安裝神經連接終端後，自己距離正常社會又進了一步，這是好事。

　　夏佐對照資料確定自己現在的情緒名為欣慰，他滿意地看著光屏上的書單去找書了。

　　昨天，安教授提起聖誕舞會這個話題後不久，夏佐辭行。

　　時間表如此緊張，自己卻聽了很久閑聊，不應該。

　　熬夜的計劃又被隨身智能以不健康為緣由勸阻，同時那個一板一眼的隨身智能還提出另一個計劃。

　　「夏佐先生，您需要放松。」智能有理有據，「古代人說過，勞逸結合，您已經『勞』了很久，明天就請『逸』一會兒吧。」

　　於是夏佐放下他的書本，出來放松了。

　　……他走進了圖書館。

　　隨身智能表示它的心情是崩潰的。

　　人造人還記得自己是出來放松的，在教輔資料區徘徊幾分鐘，夏佐到底沒有抽出哪本習題冊當場做起來，而是試圖尋找一些比較放松的讀物。

　　他想起了鄀九州和安教授提起的聖誕舞會。

　　了解一下，也很好。

　　書單上的第一本書是《首都國防軍事大學校史-三百年》

　　整個聯邦的歷史都才三百二十多年，首都國防軍事大學無疑是聯邦最早建校的一批大學之一。

　　智能已經替他檢索到關鍵詞聖誕舞會出現的頁碼，夏佐一邊翻書一邊走向自習區，待他在自習區大書桌旁坐下的時候，正好翻到指定頁碼。

　　……無時無刻都在的強迫症。

　　兩三個坐在那張書桌旁自習的學生在看到夏佐向他們走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收拾東西，換了個距離夏佐遙遠的位置。

　　夏佐瞄了一眼他們。

　　沒有那麼多時間交流，現在的狀態正適合。

　　他沉下心來，

　　首都國防軍事大學的聖誕舞會，曾經是有兩個男生互為舞伴跳開場舞的特例。

　　但那時兩百年前的事情了。

　　三百年前，流亡的人類在茫茫宇宙中尋找到具有完整生態圈，可供落腳的星球，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做永明。

　　永遠明亮，永不墜落。

　　帶著這種美好的期盼，自稱為遠航者的流亡人民在這顆星球上建立起遠航者聯邦，政治，文化，金融蓬勃發展。

　　這段時間是動蕩不安的，而最大的動蕩，來源於宇宙流亡時期產生的人類特異進化的後果，哨兵和嚮導之間的對立。

　　嚮導被當政者認為是錯誤的進化，政府宣揚哨兵和哨兵的結合，於是一群沒有腦子的哨兵忍著哨兵嚮導之間天生的相互吸引力，只和自己的同類哨兵在一起。

　　被排斥的不僅僅是嚮導，還有女性，原因是一項極不科學，目前已經被證明為謬誤的統計數據——女性出現嚮導的比率較大。

　　當時的首都國防軍事大學和軍隊一樣，是完全被哨兵們掌握的，最年輕最優秀的那一群哨兵。

　　標注：屬性為哨兵沙文主義的男性們。

　　「所以不是傳統兩個男性互為舞伴跳開場舞，而是沒有女性舞伴只能兩個男人在一起嗎？」閱讀完這個章節的夏佐默默想。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欺騙了感情。

　　不然，只有互為舞伴兩人才有資格稱為跳舞的對手吧，完全理解錯了舞蹈這個概念的夏佐又想。

　　既然必須一男一女，那他就不用在意這些事情了。

　　聖誕舞會的事情被夏佐遺忘在腦後，但是對於首都國防軍事的其他學生們來說，卻是日子一天天過去，聖誕舞會的氛圍越來越濃。

　　商場有一天在門外擺放了小攤子，上面展示各種各種稀奇古怪的蘋果包裝盒，無論是網上商城還是實體店，都在貨架上擺上具有聖誕特色的商品。

　　甚至衛星主控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也來湊熱鬧，有一天夏佐打開窗戶，看著樓外白茫茫一天震驚不能語。

　　下雪了。

　　人工雪。

　　前一天還是人工恆星光普照大地，夜間最低溫度八攝氏度白天最高溫度二十攝氏度，今天的氣溫就低於冰點，主控室在其中做的只是按下一個按鈕。

　　從沒有見過什麼叫做冬天的夏佐直接凍僵了。

　　他第一次不想離開宿舍。

　　……明明在研究所的時候也做過抗寒冷試驗，那個時候穿著一件白袍還沒有現在穿的暖和，為什麼那時候不冷現在冷？

　　人造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穿上新發的冬季制服，墨綠色的預備役軍服緊緊束縛住腰，用幾秒時間適應一下，他便在隨身智能的提醒下在自動售賣機買了滾熱的罐裝咖啡，不喝，就捧在手心裡當做暖爐。

　　走進教室前，夏佐慶幸教室裡有空調。

　　走進教室後……他聽到班上那群體質好的哨兵們表示不冷不用開。

　　夏佐：「……」

　　如果還能遇到研究所的人，他一定要將【xd1009對溫度抗性低於哨兵平均水平，申請調節】這一點報告上去。

　　整個教室裡，就只有他一個人穿上了冬季制服。

　　他端正坐在第一排，看到鄀九州踩著鈴聲走進教室的時候默默別開眼。

　　年輕的黑發哨兵穿的比其他人都少，甚至連襯衫都沒有穿，只穿了實踐課專用的運動背心。

　　夏佐光是看著他那一聲露肉的打扮，就覺得身上冷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班上有幾個人見到鄀九州的穿著，跟著脫下了襯衫露出裡面的運動背心。

　　更多人開始相仿。

　　一分鐘後上課的老師進來，看到的就是滿教室穿著運動背心的哨兵漢子，唯一一個不是運動背心的人坐在最前面，襯衫和西裝扣子一顆不漏扣好，臉死板著面無表情。

　　老師一邊打開投影一邊想，今天可謂見到哨兵沒腦子的實例了。

　　連脫衣服都要比。

　　幸好還有一個正常人。

　　無形中在老師那裡刷了一把好感度，夏佐硬挨過上午四節課，全身僵硬地從座位上站起。

　　就連身體中得納米馬達都用來發熱了，但還是覺得好冷……

　　想念熱乎乎的飯菜。

　　這樣走神著，夏佐在教學樓一樓大廳中被人堵住。

　　來者是當初格鬥考核時給他遞毛巾的醫療組女生，那天之後她每次在校內偶遇夏佐時都會打招呼，算是學校中和夏佐關系比較好的人之一。

　　從另一個教學樓趕過來的女生裹著毛茸茸圍巾，紅黑格子花紋短裙下露出穿著黑絲的纖細小腿，柔順長發上沾著沒有融化的雪花，笑盈盈遞出一個禮物盒。

　　「夏佐先生，」她語氣溫柔地說，「今年的聖誕舞會，可以邀請你當我的舞伴嗎？」

　　夏佐：「……」

　　「剛巧」路過的鄀九州：「……」

　　咦——！！！

　　***

　　新米斯特研究所。

　　研究員打開禁閉室的小門，慘白的燈光頓時傾斜在禁閉室裡那個做俯臥撐的灰髮青年身上。

　　「xd1001，你感覺如何？」

　　「現在就能大開殺戒。」

　　「……請不要開玩笑，xd1001」

　　研究員面無血色。

　　一個翻身跳起，拍拍手上的灰塵，從禁閉室出來的夏佑抬眼一掃，沒有意外看到幾步外好幾只兵蟲炮蟲，切了一聲別開目光。

　　這裡出現的兵蟲炮蟲不是夏佐在米斯特研究所中遇到過的炮灰角色，而是都吃過人有一定進化的更高級的蟲子。

　　這三只倒是好對付，但是外面一定有更多，更別說安裝在心髒外壁上的小型炸彈……

　　依然找不到逃跑空當的夏佑撕開捆在他脖子上的項圈，看都沒看身邊抖成篩糠的研究員，問：「這回只關了這麼幾天？又出了什麼事？」

　　「博士轉告您，如果不放心xd1009的話，可以去首都看看他。」

　　夏佑動作一頓。

　　「條件。」

　　「沒有多久就是首都國防軍事大學的聖誕舞會，那個時候這個學校的防御會有破綻，潛入學校殺死這個人，富余時間您可以和xd1009見個面。」

　　夏佑接過研究員手上的照片，眯起眼。

　　照片上，只有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亞裔男人，穿著和他氣質不合的軍裝，肩章上，代表中將的兩個金色五角星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