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未浮出水面的陰影

　　教官當然不是一個死人。

　　壯碩的哨兵大漢穿上武裝骨骼毫不留情面地將那個囂張小子揍了一遍，而鄀九州為了躲避攻擊跌跌撞撞上躥下跳，跟打了雞血似的，看起來此人除開中二病以外還有小兒多動症，於是一人打一人逃，期間夏佐一邊旁觀一邊摸索著操作動作。

　　一節課後，他終於能夠在伸手的同時讓武裝骨骼也跟著伸手而不是做出別的怪異舉動。

　　……比如翻半個跟頭後面朝下倒地。

　　但是他能完成的動作還是很少，比如說移動，雖然他不至於像周圍的同學們那樣至今沒有爬起來只能四肢著地移動，但是他的移動速度也就大概比烏龜爬快上一點點。

　　人造人不知道收拾完鄀九州累得氣喘吁吁的教官看著他點點頭。

　　速度雖然慢，但是很穩當。

　　並且，十分標准。

　　只要速度再快一些，這操作拿去當閱兵式儀仗兵都使得，簡直不像是新手能夠操作出來的。

　　果然和其他教官說得一樣，是個很好的苗子呢。

　　教官心中的誇獎夏佐當然感應不到，人造人整個心思都沉浸在如何操作武裝骨骼中，偶爾幾分分神，又全部交給了鄀九州。

　　那個人，操作已經很流暢了。

　　就算並非是第一次操作實機，但之前他向夏佐發起挑釁的時候，動作的連續，關節的變幻等等各方面都磕磕碰碰，活似在發羊癲瘋，此刻他行走跳躍，揮舞炮口，和沒有被武裝骨骼壓在身上的普通人一樣。

　　說不出多亮眼，但在一群烏龜爬中可謂鶴立雞群。

　　夏佐第一次明白何為天賦。

　　眉心又隱約有針刺般的疼痛感。

　　走神的夏佐心不在焉跨出一步，腳底的驅力彈簧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咦，怎麼感覺落腳點是空空的。

　　回神的夏佐驚訝。

　　然後他第一次摔跤了。

　　三米高的機械巨物轟隆一聲倒下，伴隨的是鄀九州落井下石的哈哈大笑。

　　「小白臉啊，你走路不看路的嗎？」

　　看夏佐出醜對他來說大概是極為歡樂的事情，好在夏佐沒有給他繼續取笑的打算，回神之後迅速爬起——期間各個系統都混亂地在他的視窗上用【警報！警報！】刷屏——他立刻調轉炮口對准鄀九州。

　　鄀九州也抬起炮口，也不知道他怎麼操作地武裝骨骼，那個抬起炮口的動作特別懶洋洋，卻只比夏佐後進行的條件下和夏佐同時以炮口對准對方。

　　無需敘述的個人風格，後發先至。

　　這種讓對手以為占盡先機卻後一切打破他人幻想的手法，難怪讓他十分不受歡迎。

　　不過夏佐不像其他人一樣受到精神打擊。

　　在他看來，如果鄀九州的動作比他慢，那對面的那個人一定是被蟲子把大腦啃了。

　　兩個人對峙幾分鐘，轉了一圈的教官回來，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他才沒盯著看多久，又搞出么蛾子了！那個新來的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

　　教官只能又一次上前阻止，他身後，比班級上其他人操作得好一百倍，卻沒有鄀九州和夏佐那麼有存在感的查爾斯·赫特默默練習。

　　明明只有半步教官就能注意到他了！他等待誇獎已經等了很久了好嗎！

　　鄀九州！還有那個土包子！他一定要打敗他們！

　　第一次的武裝骨骼真實操作，就在無數人的哀嚎中落下帷幕。

　　***

　　日子波瀾不驚的過去。

　　有時候埋頭讀書的夏佐突然走神恍惚回憶，發現自己越來越少想起研究所的事情。

　　過去的十九年留在記憶中的影像是那麼的單薄又單調，在新生活的色彩斑斕下，簡直是要被衝擊得連泡沫都剩不下。

　　那些檢查、手術、浸泡全身的修復液、對戰、訓練……好像都已經很遙遠很遙遠，比視線最遠處的星雲還要黯淡無光。

　　……理應，是這樣。

　　人造人用力合起手中的實體書，站起來。

　　突然的舉動惹得圖書館中不少人注意，發現是夏佐後他們又紛紛低下頭。

　　和鄀九州不相上下的暴力人物，惹不起。

　　夏佐其實沒怎麼在校內打架，習慣遵守規則的他並不願意違反校規。

　　但總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並且把他的默不作聲而當做退讓。

　　在又一次被挑釁後，夏佐返回宿舍從頭至尾將洋洋數十萬字的校規重新閱讀一遍。

　　第二天，學生們發現那幾個總是挑釁副總統家養子的官二代們躺在了醫務室。

　　檢查下來醫生們發現他們頂多只有手肘或其他關節有輕微的擦傷，卻一個個痛苦哀叫的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神經。

　　問發生了什麼事？

　　恐懼地搖頭。

　　問是誰幹的？

　　癲狂的搖頭，然後……暈迷了。

　　這表現簡直些學生會負責調查的人悚然。

　　盡管人人都知道出手得是誰，卻沒有任何證據能夠指證。

　　哪怕是遍布校內的監控中也沒有拍下某人行凶的蹤跡。

　　不能指證的話，學生會沒有辦法做出懲罰，校內法庭也沒有辦法按照校規判刑。

　　一個新的暴力分子，一個新的，讓人無話可說的暴力分子。

　　順帶一提的是，上一個讓人無話可說的暴力分子是鄀九州。

　　兩人暴力的方式完全不同，如果說鄀九州的暴力方式是【我就是違反校規打你了你能拿我怎麼樣？】，那夏佐的暴力方式是【雖然你們都知道我違反了校規打人了但是沒有證據所以你們不能把我怎樣。】

　　眾人：「……」

　　這兩個混蛋為什麼還不撞到一起然後兩敗俱傷呢？

　　總之，在圓滿解決了挑釁事件後，夏佐出沒之地，學生們如鴉雀般散開不敢靠近。

　　甚至圖書館中明明人滿為患，夏佐占據的那個桌子卻沒有人敢坐過去。

　　夏佐很高興。

　　他還是不太適應和他人相處，所以，保持一些距離更好。

　　目前這種狀態甚得他心。

　　人造人心情很好過了幾個星期，一個晚上突然接到醫務室負責人的邀約。

　　「夏佐先生，您好。」

　　「您好。」

　　「很抱歉這麼晚了還要打擾您，」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領著夏佐走進這班上其他同學——不包括鄀九州——避之不及的醫務室，「不過手術已經准備好了，如果能開始還是找一些開始比較好。」

　　「是的。」

　　夏佐沒有異議。

　　醫務室，說是醫務室，其實應該是一棟大樓了。

　　由於首都國防軍事大學的特殊性質，相比於要共用一個衛星的永明大學，永明體育大學，首都傳媒大學等等大學們，首都國防軍事大學獨占一個衛星，規模甚大，整個衛星的五個社區都歸它管轄，也因此，這個醫務室雖然是叫醫務室，其實規模和一般的綜合性醫院沒有太大區別。

　　負責人是一個哨兵，醫生這個行業哨兵占據絕大多數，覺醒的他們在進行診斷時甚至比各種機器更加靈敏，而擅長安撫人情緒的嚮導則多為護士。

　　「醫務室大概是這所學校中嚮導最多的地方了吧，」一路為夏佐介紹的負責人感慨，「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哨兵們似乎總不願意來醫務室。」

　　因為有瑪麗女士那樣的班導在背後虎視眈眈啊，夏佐想。

　　「關於您馬上要進行的那個手術，不知道您進行了解過沒有。」負責人問。

　　最近時間都花費在學習數學的夏佐搖頭，又點頭。

　　「我知道神經中樞連接手術，也知道我需要動這個手術，」人造人思考了一會兒措辭，「其他具體的我不知道。」

　　「請讓我為您講解一下，等一下要開始的手術是將終端安裝進您的後頸……第七節頸椎，就是您低下頭時後頸突出的那一塊，這個位置比較容易替換。未覺醒者一般都會進行這麼一個手術，手術安裝的終端會連接上您的中樞神經並發射偽精神射線，然後您就可以不用時時攜帶那個笨重的終端機，而是能和其他人一樣以意識進行終端的操作，很方便。」

　　負責人的言辭十分真誠懇切。

　　「只是一個小手術。」

　　「是的。」夏佐依然沒有異議。

　　在他進入人類社會之初，李道林就給他提過進行神經終端安裝手術的建議，後來李朝歌也提過。

　　「您的監護人為您申請手術的時間比較早，但是因為我們醫務室沒有接受過普通人病例，也沒有進行過這個手術的醫生，所以為了准備拖延了一些時間，希望您不要介意。」

　　「是的，不介意。」

　　負責人笑起來，「謝謝，手術室到了，請您聽從護士的話做准備，手術馬上開始。」

　　「是。」

　　負責人轉身離去，夏佐回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才跨入手術室。

　　眉心有針刺般的疼痛感。

　　不安，不安，不安。

　　……應該只是因為醫務室的環境太像米斯特研究所了吧。

　　看不到其他人光屏的夏佐不知道，剛才一路上負責人身側都漂浮著一個光屏，在和夏佐交談過程中，負責人還在用意識在光屏上寫信。

　　在他轉身的時候，郵件被確認發送。

　　收件人是，彼得·霍普金斯博士。

　　***

　　遙遠的金水星。

　　防御戰線第一層，外圍隕石帶。

　　秘密建立的新研究所中眾人忙碌無比。

　　在自己實驗室中的霍普金斯博士確認收信，對身邊的人說：「xd1009的消息，我想你會感興趣，不是嗎？xd1001。」

　　他身邊，灰髮翠眼的青年不耐煩地從試驗台上坐起，直接暴力掙開綁在身上的束縛帶。

　　「滾蛋！老子叫夏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