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冤家可謂天生注定

　　三十分鐘後，鄀九州一邊用脫下的襯衫擦汗，一邊斜眼看著赫特。

　　奉命監督的班長同樣斜眼看他，眼神中是濃濃的鄙視：「鄀先生，從第四十二圈開始你的跑步姿勢不標准……」

　　「那什麼，」鄀九州打斷他的話，「班長啊，明天考核就要開始，我相信瑪麗女士是不會放人去醫療室的。」

　　人模狗樣一副精英派頭的赫特將眼神從記錄的光屏上抬起來，毫不畏懼和鄀九州對視，「鄀先生，我不得不警告你，在庭院，走廊，操場等非訓練室區域鬥毆有違校規。」

　　「說的好像上次先動手打人的是我一樣，哎呀哎呀，班長記憶力不太好？」

　　鄀九州輕笑著說，赫特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外強中乾還放什麼狠話。」鄀九州一副嘲諷人很開心的模樣搖搖頭，結果下一眼就看到還站在旁邊的夏佐。

　　「……你怎麼還在這裡？」

　　「……」

　　夏佐思考三秒措辭，直接指出，「你很早就看到我了。」所以現在才發現他在一邊的可能是不存在的。

　　「我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吧？還有我什麼時候看到你？你當你是恆星麼？」鄀九州不屑。

　　「剛才班長說的，第四十二圈，」夏佐給出證據，「可以調出剛在班長拍攝的影像。」

　　「……你很討人厭啊。」

　　「嗯。」

　　鄀九州想要摔桌了，這是什麼鬼回答，以討人厭為榮討人喜歡為恥嗎？

　　「算了……」哨兵扶著自己額頭喃喃，「我和一個小白臉計較什麼呢，要吃午飯了我得去食堂……」

　　他轉過身，沒有看到自己背後的那個少年聽到午飯時眼神亮了亮，聽到食堂後又亮了亮。

　　吃的。

　　食物。

　　兩個詞讓人造人從心底流淌出喜悅來，半個月中已經知道現代社會中食物是如何豐富多彩——對比之下已經對研究所的營養劑從心理到生理產生厭惡——的他每一天最期待的時刻就是飯點。

　　所以鄀九州選定一個方向前進後，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夏佐的腳步聲很輕，鄀九州記得這人是怎麼走路的，首先是腳尖著地，然後悄無聲息地落下腳後跟，交換，邁出另一只腳。

　　每一步走出的都流暢無比且賞心悅目，但平常人如此走路只會別扭至極。

　　他忍不住放出精神力，刺激耳蝸，努力收集那丁點丁點的常人絕對聽不到的腳步聲。

　　一下，一下，又一下。

　　等等……特麼他不是想要忽略這個人嗎摔？！

　　深吸一口氣，鄀九州猛地轉過身去，大吼：「你可以別跟著我……嗎？」

　　咆哮在倒數第二個字上氣勢便開始衰落，到最後一個字上已經細小如蚊，直接對上夏佐閃亮眼神的鄀九州心髒猛地跳動一下後又停止工作，讓他不得不捂住胸口。

　　好、好可愛！

　　不愧是他的理想型……等等他在想什麼鬼東西？！

　　青年使勁耍耍頭，讓自己從粉紅色眩暈中擺脫。

　　然後他聽到了夏佐的聲音。

　　「……午飯。」

　　「……」

　　很普通的一點感□□彩都沒有的兩個字沒錯啊！為什麼他會產生小白臉在撒嬌的錯覺啊！難不成他是太久沒有去酒吧找個嚮導妹子聊聊天以致感官混亂了嗎？！是的沒錯一定是這樣……

　　「啪！」

　　夏佐不明所以看著鄀九州給了自己一巴掌。

　　狹長傷疤和通紅的巴掌印交織，簡直好看極了。

　　平靜下來的年輕哨兵面無表情說道：「我帶你去食堂。」

　　「嗯。」

　　僵著臉的鄀九州轉過身，突然聽到了身後人頓了兩秒又接了一句。

　　「謝謝。」

　　「……不用。」

　　……臥槽。

　　上翹的嘴角控制不住了怎麼辦。

　　於是鄀九州就頂著一張仿佛剛剛猥褻過女生的臉出現在食堂。

　　由於在路上耽擱了些時間，他們進入食堂的時候裡面已經坐滿了人。

　　鄀九州在校內大大小小也算個名人，家庭出生好，卻喜歡和下層人一起混，這其實沒有什麼，如果不算他牢牢占據的年級第一的名次的話。

　　宇宙步兵在戰場上是炮灰沒錯。

　　但是宇宙步兵的精英身價可不一樣。

　　就以目前流行的戰爭理論——艦隊接舷來說，運動不便的戰艦控制戰場，步兵才是戰鬥主力，而步兵的作戰搭乘骨骼甚至能裝備轟炸一艘戰艦的陽電子炮——盡管只能發射一次。

　　這已經足夠王牌步兵擁有左右戰局的能力。

　　鄀九州在學校中表現出來實力讓不少人認為五年後他必然成為王牌步兵中的一員……如果他能在金水星前線活下來。

　　軍校和普通學校不同，第一學年或許還有選擇余地，決定進入第二學年不退學的學生的檔案已經錄入軍部，從身份上說，他們也是軍人了。

　　這也代表著，軍隊中的派系之爭同樣也蔓延到了軍校中。

　　軍隊中比較軍功，軍校中……比較人才招攬。

　　鄀九州就是一個人才。

　　多少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前來招攬鄀九州卻飲恨折戟啊。

　　多少老師主任清潔工找鄀九州談話最後哽咽不能語啊。

　　現在已經到了大三，鄀九州仍然沒有加入任何學生社團，每次他在校園中散步的時候，都有無數人想要上去給他一刀。

　　但是學校中能和鄀九州一戰的人卻不多，在專門從宇宙步兵系請一位同樣成績好的師兄實施襲擊卻在第二天聽說那位師兄在醫療室的床上瑟瑟發抖後，之前敢於招惹鄀九州的人退散了。

　　哼，他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如此阿q精神的想法鄀九州不知曉，但是他立威的目的已經達到，所有人只能看到這位遲到早退翹課窩藏違禁品（煙酒）的尖子生在校園中悠閑地蕩來蕩去，忍住牙根發癢什麼也不做。

　　所以今天，看到鄀九州臉上傷疤和狼狽的巴掌印時，所有人都覺得花開了。

　　喜聞樂見！

　　普大喜奔！

　　甚至校內論壇上在短短幾秒中已經出現許多這樣的標題。

　　《驚報！鄀九州疑似調戲他人不成反被打！》

　　《上帝終於睜開眼了，早說過某人是會遭報應的》

　　《新聞社：八一八和鄀九州有曖昧地幾位嚮導》

　　看到食堂中大部分人在看到他之後呆愣三秒，然後一片片閃亮的光屏被喚出來，這才想起自己儀表不妥的鄀九州嘴角抽了抽，把一直搭在手臂上的白襯衫穿回去，順便找了一處座位，踢踢凳子腿，座位上一群盯著光屏看的哨兵抬頭看到他，頓時搬起自己餐盤呈鳥散狀。

　　夏佐：「……」

　　人造人產生某種強烈地，想要說話得衝動，這種衝動，通常被稱為槽感。

　　他忍住了。

　　少年在鄀九州對面坐下，這個時候食堂中的人才發現矮小的他，所有人打量著夏佐看上去有些瘦弱的身體，紛紛將他錯認為是嚮導。

　　所以這是事件正主嗎？鄀那啥的眼光還真不錯啊，看起來好小好漂亮，年紀也是，這是哪個系的新生，真的成年了嗎？

　　不是沒有人想到夏佐可能不是嚮導，但是有哪個哨兵不是長得人高馬大？

　　至於普通人……先不說現代社會比熊貓還要珍惜難得一見的普通人，一個普通人怎麼會出現在他們這個大學？

　　不提不久後大家被打臉的痛苦，這個時候夏佐只是端坐在座位上，背脊挺得筆直，一動不動。

　　在光屏菜單一劃點了菜，鄀九州抬起頭疑惑看他。

　　兩個人對視，又因為莫名吸引力強制自己別開眼。

　　「喂，你不會是不會點飯吧？」

　　「是。」

　　夏佐回答不會有半點不好意思。

　　鄀九州只能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然後說：「你至少把界面叫出來啊！」

　　夏佐嘗試理解他的話，片刻，人造人拿出他的終端機。

　　哨兵眼神死地看著那個——他尚不知道只有未覺醒者才會配置這種形似很多年前人類還在地球生活時使用的智能手機的——終端機，喃喃：「你是原始人嗎？」

　　「不是。」

　　鄀九州無奈搶過夏佐的終端，在屏幕上按了半天。

　　「……支付功能未開啟是什麼鬼……」

　　他對面的夏佐一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的樣子，直覺此人乃是上天派遣來當他克星的鄀九州只能用自己的賬號給夏佐叫了一份飯。

　　他非常小心眼地點了這個食堂最難吃的叉燒肉蓋飯。

　　結果——

　　夏佐舉起勺子，挖出一大團飯，啊嗚一口。

　　好吃！

　　他對面的鄀九州：「……」

　　特麼的，小白臉眼睛好閃。

　　直到回到宿舍鄀九州都是一副崩潰的狀態。

　　學校為夏佐配置的生活用品以及衣物和學習裝備都已經送來，夏佐的櫃子被鄀九州的雜物占了，哨兵只能幫忙清理。

　　值得一提的是送來的生活用品中發現了一張芯片，安裝進終端機後解鎖全部功能，然後夏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還剛才的飯錢。

　　年輕的哨兵楞了一下，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還以為你連吃飯付錢都不知道呢。」

　　「……」

　　李……姐姐還是和他講解過生活常識的，夏佐想。

　　完成一切後夏佐安安靜靜爬到上鋪，讓還想扯著鋪位問題和他吵一架的鄀九州有力無處使，又覺得多出一個人的宿舍不習慣，離開了宿舍狠狠扣上門。

　　這一晚上他都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