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命運最愛的三角

　　混混焦急的表情都不需要他言語說明，青年一邊身體側向牆邊好讓混混通過一邊含糊說道：「你小子又幹什麼了？」

　　「老大！鄀老大！靠你了老大！」

　　混混對青年的問題避而不答，身形就像一只靈活的猴子一樣從讓出的空當鑽過去。

　　青年，混混老大，鄀九州眯起眼睛，一邊眉尖輕浮地挑起。

　　內向的精神力向著耳朵湧去，不屬於正常人類能聽聞的聲音回旋著飛入他的耳廓，聽到什麼物體如同利刃般破開空氣，以及鞋底和地面細微撞擊聲的鄀九州伸手往後一抓，抓住已經越過他的混混的衣領。

　　巨大的慣性讓布料哧啦一聲，甚至能通過聲音數的清崩開幾根線的鄀九州拍拍自己耳朵，就在剛才那短短一瞬，無數湧入他大腦中的信息已經讓他有些眩暈了。

　　被鄀九州抓住的混混還在掙扎。

　　「老大你干什麼？我不跑就來不及啦！」

　　鄀九州將自家小弟拖回來，打量那只咖啡色牛皮女式行李箱。

　　嗯，定制的，高端貨。

　　「不是和你說過，不要去機場那邊偷東西嗎？上次你偷了一個財團老總的箱子，我好容易才幫你擺平的。」

　　小弟這種東西如果只會惹麻煩還不如沒有的好。

　　不知道自己老大在思考什麼危險事情的混混訕訕笑著，「路過手癢……」。

　　「好好打一頓就不會癢了。」鄀九州說，他抬起頭看向站在拐角處的追趕者：「這位先生，您說是不是啊？」

　　然後鄀九州看清了來人的臉。

　　「哇，」他吹了一聲口哨，「還是個嚮導妹子呢。」

　　這句錯誤的話中甚重的調戲意思沒有被夏佐接收到，既然是敵人，那麼所有的語言就全部不用理會了。

　　沒有想到敵人數量會增加，計劃需要修改。

　　夏佐對於消滅帶走箱子的敵人很有信心，就在剛才的追趕中他已經完成對敵人素質的一系列評估，確認自己能夠完勝。

　　但是現在多出的這個人……很有威脅。

　　還有那種視線忍不住想要和他對視，想要和他交彙……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

　　被評價為很有威脅的鄀九州並不知道夏佐在思考什麼，他只是一臉驚嘆地打量面前的女孩，覺得真合眼緣啊。

　　他在青春期的時候設想過自己會找個什麼樣的人結婚，結果發現自己喜歡那種十分高冷的美女，嚮導，最好是短發，綠色眼睛簡直太棒了，雖然這個設想隨著他青春期過去逐漸被塵封在心底，但是在這一刻，那模糊的形像突然鮮明起來。

　　不就是和眼前這個一樣嗎？

　　鄀九州松開提著自家小弟的手，下意識扯了扯衣服下擺。

　　因為是在自己地盤上的原因，鄀九州也懶得收拾自己，因此今天上身他只穿了一件穿了好幾年的短袖t恤，下身是破了幾個洞的牛仔褲，腳上拖著夾板，這樣一身和他的混混小弟是極為般配的，但是對於給女孩子留下個好印像來說，可就不怎樣了。

　　可憐的鄀九州，他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面前的人不是女孩。

　　長相的確頗為秀氣的夏佐被他用評估的眼神一掃，靜靜地打了一個寒顫。

　　不在認知中的眼神，不知道自己在犯惡心的夏佐判斷。

　　未知等於危險。

　　以自己的邏輯將現在的情報整理，夏佐心中又將新加入者的危險等級調高，默默尋找鄀九州露出的破綻。

　　「你好啊小姐，這是你的包嗎？」鄀九州說。

　　「……」

　　小姐？

　　「我這個同伴有點不太符合社會主流的小習慣，給您造成困擾真是對不起，我會讓他把包換給您並且賠償的。」

　　以和穿著打扮不符的古典優雅儀態彎腰行禮，自覺能讓女孩子把不雅外表給忽略的鄀九州昂起頭綻放一個陽光笑容，眼前突兀被一個拳頭占據大半視野。

　　哎？

　　他猛地一驚，驟然間反應不及，堪堪側過頭避開這一拳，來者第二拳已經接踵而至。

　　暴力女可不太好啊……

　　鄀九州第一個念頭是這個。

　　然後他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形勢中了。

　　不僅僅是失去了先手的緣故，那個在他眼中嬌小的妹子攻勢如同狂風暴雨，和精致外表格外不符，每一拳在出拳時感覺輕飄飄的，直到拳頭帶著拳風從皮膚上掠過時才能感覺到那沉重的力度。

　　一拳一腳都針對他露出的破綻，鄀九州甚至感覺就連學校的格鬥老師也沒有這般精准的動作。

　　看起來像是沒有成年的孩子，這種只有接受過訓練才能達到的程度……是學校天才班的小鬼嗎？

　　以刁鑽角度閃過一拳，鄀九州想。

　　一邊看著兩人在狹窄小巷中騰轉打鬥的混混小弟震驚的張大嘴巴。

　　能和老大打成平手的妹子！

　　老大甚至來落於下風！！

　　天啦擼剛才他要是沒有遇到老大現在挨揍的就是自己的吧？！！

　　明白自己捅了馬蜂窩的混混小弟看了看手中的行李箱，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幫忙，此刻他手上也沒有別的東西，便直接將手中箱包向著夏佐扔過去。

　　留一分注意力在混混身上的夏佐伸出腳，腳尖一挑一鉤，行李箱便像是黏在他腳踝上一樣跟著飛，最後回到了他手中。

　　好機會！

　　鄀九州眼神一亮，從防御轉向攻擊，想要擒拿住對方的手腕。

　　夏佐把箱子翻過來，底部鑲著輪子的部位朝上，不明白對方為何做出這種舉動的鄀九州動作一頓，那因為磨損而從輪子零件中彈出的鐵絲掄出一個大圓，差之毫釐沒有觸及鄀九州的手臂上。

　　但是……在鄀九州的臉上劃了一道。

　　「……」

　　哨兵目光一凝，想要留手的拳頭一轉，揍上對上的嘴角。

　　各自負傷的兩人分開，夏佐無動於衷，就連眼神冷靜得也沒有什麼變化。鄀九州抹了抹自己得傷口，看到指尖得鮮紅，皺起眉。

　　「小姐，」他說，「偷竊罪什麼的，不致死吧。」

　　是的，鄀九州此刻能夠確定，剛才那個女孩子已經下了死手。

　　身手這麼好，那就是哨兵了，原本看身材還以為是嚮導來著……

　　哎，他什麼時候才能夠找到自己的嚮導啊。

　　思維短短幾瞬已經穿梭到幾萬光年之外的混混頭子憂愁地嘆息，才想要接著說話，就被夏佐認真的聲音打斷了。

　　「我不是小姐，」夏佐指出從見面來兩人分歧最大的這點，然後問：「偷竊是指？」

　　鄀九州震驚說：「等等！」

　　不遠處混混小弟也同樣震驚說：「等等！」

　　「你不是妹子！！！！」

　　兩人的雙重奏動靜大道驚起方圓一公裡的鳥，差點沒有把夏佐給震聾。

　　「……」

　　人造人思考，性別是很重要的事情嗎？

　　***

　　兩人打架的小巷右邊是一家地下會所的後牆。

　　會所最大的房間中，身材高大的女子被人服侍著在沙發上坐下，她的動作看起來非常僵硬，仿佛每一個舉動並不出於身體主人的意志。

　　房間中沒有點燈，女人雙眼閃爍著明黃的光。

　　黑暗中一個瘦小男子諂媚地站在一邊，如果夏佐在這裡，一定能夠認出男子是誰。

　　彼得·霍普金斯博士。

　　人造嚮導計劃的主持人、叛國者、人奸，能用這些名字來稱呼的男人搓著手，額頭的冷汗剛剛抹走又冒出一層。

　　他說話的聲線也是巍巍顫顫的。

　　「阿、阿納日大人！」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蟲族名字，以人類的形像出現在這裡的阿納日沒有理他，側耳像是在傾聽什麼。

　　沒有得到回應的霍普金斯博士抖得像是篩糠一樣，生怕阿納日下一秒就把他吃了。

　　這麼想的下一秒，博士聽到阿納日雙頰潮紅，顫抖著嘆息地說出這一句。

　　「很好吃吶。」

　　「阿、阿納日大人！我一點都不好啊，真的！」

　　「我沒有說你。」雌蟲的聲線立刻就冷了下來，「有什麼事？」

　　「計劃需要更多的資金，還有一些設備……而且現在我們不能通過正規渠道購買了。」

　　「哦，下去吧。」

　　霍普金斯博士一愣。

　　哦……這到底是給還是不給。

　　但是和這位萬中無一，擁有最厲害的戰鬥蟲才能被冠以的稱號——[首領]的阿納日相處實在是壓了太大，不敢要求明確答復，霍普金斯博士應了一聲趕緊離開。

　　蟲子是以人類為食的啊。

　　想到這一點，瘦小的男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房間中阿納日沒有管那個弱小到提不起她食欲的男人在想什麼，她一直在聽一牆之隔外的那場精彩打鬥。

　　能夠想像的，打鬥雙方一定很強，擁有在生物鏈中占據優勢的基因，所以一定也會……很好吃。

　　她隱隱感覺潛伏在人皮下的殼甲要冒出來了。

　　無人知道，這一刻她坐著的位置，無論是距離夏佐還是距離鄀九州都是五米。

　　若在夏佐，鄀九州，阿納日之間兩兩聯線，恰好會出現一個等邊三角形。

　　命運在這一刻冒出頭來嘲諷一笑，而小巷中的鄀九州已經能聽到向著這裡趕來的警笛聲。

　　從「妹子原來是漢子」這一點中恍惚脫出，混混頭子提起自己呆愣的小弟，對著夏佐遙遙一指。

　　「既然是男人，那麼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和我堂堂正正的一決勝負，知道了嗎？」

　　夏佐：「……」

　　哪怕是人造人也能感覺到充滿槽點的話語被留下，鄀九州帶著小弟轉身就跑。

　　追？不追？

　　提著箱子的話，追不上的。

　　猶豫幾秒的結果是夏佐被警衛隊的人找到了，帶回了警局。

　　行李箱保住了，但是他的行為並沒有得到表揚。

　　警衛隊的哨兵隊長對他的行為進行了批評，一個沒有覺醒的普通人和哨兵哪怕是嚮導為敵都是非常危險的。

　　「以後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也在警局的李朝歌不無擔憂的說，「軍校裡幾乎沒有未覺醒者……叔叔為什麼一定要送你讀軍校呢。」

　　她半蹲在夏佐面前，柔軟的手摸了摸夏佐的臉，手心的溫暖幾乎要把夏佐灼傷。

　　人造人少年筆直站立著，聽著她的每一句話。

　　李朝歌擔憂和訓斥的話語過了十多分鐘才告一段落，她提著裙子想要站起來，突然對上夏佐認真的眼神。

　　翠綠的顏色有奇異的光芒在閃爍。

　　「我，給你帶來困擾了嗎？」

　　「……」李朝歌愣了幾秒，「沒有啊，夏佐能帶回我的箱子，我很高興呢，對了，我還沒有說，謝謝你啦小勇士。」

　　「啊不對……你已經十九歲了吧，看起來只有十六歲的樣子總覺得你比我小很多呢。夏佐，以後叫我姐姐吧。」

　　「……姐姐？」

　　「嗯。」

　　李朝歌笑眯眯地點頭，摸摸夏佐的頭。

　　「真乖呀，還要趕穿梭機，我們趕快回機場……哎？」

　　「怎麼了……姐姐？」

　　「啊，」李朝歌說，「距離穿梭開始只有三分鐘了……你的學校，遲到不要緊嗎？」

　　此時鄀九州坐在前往大學衛星的穿梭機上，摸著傷口呲牙咧嘴。

　　「那個小子，下次別讓我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