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墨夜

　　她的雙手輕輕搭在周禦的肩上，緩慢地靠近，她的嘴唇微啟，帶著某種致命的吸引力。

　　周禦的心臟跳動得很快，當她向後退去半分，自己也下意識跟著前傾，彷彿一切以她為中心。

　　他想要吻上她，想要擁有她，而自己所在意的那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就在那一刻，周禦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吳運的警告：越美麗的事物越危險。

　　而且……這裡是尼伯龍根，哪裡來的人類女性？

　　周禦在那一瞬間警醒，不顧一切揚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向對方！

　　他的耳邊瞬間響起一陣嘶鳴聲，他的身體瞬間墜落下去。

　　狠狠摔落，傳來的鈍痛讓周禦猛地睜開眼睛，因為得以呼吸而劇烈咳嗽起來。

　　當他恢復意識，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那藤蔓拖進了樹洞裡。而自己剛才看見的美麗女子就是這藤蔓令自己產生的幻覺。

　　周禦抬頭，看見匕首就插在不遠處的樹洞內壁上，劃出一道深長的口子，樹洞正好有微弱的日光斜射下來，正好可以看見綠色的液體流出，就像這棵樹的血液一般。

　　樹洞的下方是一個可以容納三四個人的空間。

　　周禦走動了兩步，就發現腳下是各種生物的屍骨，有些只剩下骨頭，而有些正變得酸臭。

　　周禦想要嘔吐，但比起這個，他更需要離開這裡！

　　他不知道藤蔓為什麼會放開自己，但他發現藤蔓竟然是從這棵樹的內部長到外面去的，也就是說藤蔓和這棵樹是一體的！它就像是這棵樹的手一樣！

　　這完全和周禦的認知不一樣。他印象裡的藤蔓類植物只是依附於樹木向上攀爬，而這棵樹卻自己長出藤蔓來捕獲食物！

　　也許是自己劃傷了這棵樹，讓它暫時失去了意識，但是在自己被它消化掉之前，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周禦忽然想起了什麼，大聲叫喊起來：「小東西？小東西你在哪裡？」

　　小東西一直想要救他，他當然也不會丟下小東西獨自離開。

　　只聽見嘩啦一聲，小東西從動物的碎骨中鑽了出來，一身髒兮兮的。

　　洞裡面並不明亮，可小東西的一雙眼睛就像一對寶石，周禦一眼就看見了它。

　　一把將它抱起，周禦呼出一口氣來：「你可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已經被這棵樹吃掉了！」

　　小東西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周禦，滿是欣喜，伸出舌頭像是要舔周禦的臉，周禦趕緊將臉別開，他可沒有被舔一臉口水的興趣。

　　沒有時間寒暄，周禦低下身來在動物的碎骨中翻找出了兩根比較長的，斷裂的部分比較尖的部分，刺入了這棵樹的內部。又帶了幾根，插在腰上。

　　它彷彿感覺到疼痛，顫動了起來。

　　周禦不管三七二十一，踩在碎骨上，借力向上而去，然後將腰上的兩根又紮進去，繼續向上。路過自己的瑞士軍刀時，他將它拔了下來。

　　就這樣，終於從樹洞口爬了出去。

　　周禦沒有急著逃走，他冷眼看著掉在外面的藤蔓時，用瑞士軍刀狠狠將它和樹幹釘死在一起。

　　「祝你胃口好。」

　　說完，周禦就抱著小東西繼續向前走。

　　來到了日光清晰的地方，周禦將小東西抱起來看了看，特別檢查了它受傷的翅膀，竟然發現一點傷口都沒有。

　　「啊，我怎麼忘記了，尼伯龍根的生物癒合能力都是很強的。」周禦將它放回自己的肩膀上，繼續向前走。

　　他們一路戒備，就怕又遇上那種食人樹，一直走到了傍晚，周禦不知道自己還需要多久才能走出去，他決定休息了。

　　靠著一棵E類古樹，檢查四周暫無危險，周禦抱著小東西：「你說今晚我們會不會被什麼厲害的生物給吃掉啊？」

　　它搖了搖腦袋。

　　「你怕不怕被吃掉啊？」周禦覺得自己一定是無聊極了，竟然會跟它聊起天來。

　　它頓了頓，然後點頭。

　　那一本正經的小樣子，讓周禦笑了。

　　「我餓了，餓得快要死了，不如我把你吃掉吧？」周禦故意把臉靠近它，想要看清楚它的反應。

　　它露出呆逼的表情。

　　周禦起了壞心眼，揉了揉它的後腿：「這裡的肉質很不錯，烤一烤，如果能有點鹽就好了。」

　　「嗯？」它將自己的腿從周禦的手裡收了回來。

　　「哎呀，這裡做個香煎五花肉也不錯呀。」周禦摸了摸它的肚皮。

　　說到香煎五花肉，周禦有點想念梅溪的手藝了。

　　幾秒鐘之後，它竟然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我要吃掉你，你還是快點逃跑吧。」周禦的玩心更大了，他杵了它的耳朵一下。

　　它忽然用翅膀把自己包起來，就像一個球，然後一滾就滾到了周禦的胳膊下面。

　　就算我要吃掉你，你也不打算逃跑嗎？

　　周禦嘆了口氣：「你這麼可愛，我是不是應該放你走呢？不要落在人類手上啊，我們都是自私自利的動物。」

　　它的小翅膀忽然揚起一邊，露出一隻眼睛看著周禦。

　　周禦忽然覺得逗弄它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好吧，好吧，不吃你了。吃掉你，就沒人聽我說話了。」

　　倦意來襲，周禦抱著胳膊閉上眼睛。

　　警戒什麼的已經沒有意義，他最需要的是休息。如果註定會被什麼生物獵捕的話，那就算是命運吧。

　　小東西縮成一團，趴在了周禦的身上。

　　它的溫暖讓周禦產生懶洋洋的感覺，就好像被蓋上了一層羽絨被。

　　小東西已經和他建立了深深的階級感情，他們可是生死之交啊。

　　「不如給你起個名字吧。」周禦摸著它背部的絨毛，手感實在太好了。

　　小東西本來也閉上眼睛了，聽見周禦的聲音又睜開了。

　　「你看你黑黑的一團，就叫黑坨坨怎麼樣？」

　　看著周禦的表情，它似乎猜到這個名字不怎麼樣，直接轉過身去用屁股對著周禦，好像在說「吃我的屁吧」。

　　「這個名字不喜歡？那就叫小煤球吧！」周禦心想這個名字多適合你啊，黑黑的圓圓的。

　　它還是保持用屁股對著周禦。

　　此刻，對於周禦來說內心是寧靜的。他很享受這種世界只有他一個，外加一個暖洋洋的小東西，不再去擔心什麼也不用背負什麼。

　　「嘿。」周禦戳了一下它的屁股，它好像打定主意不理周禦了。

　　一時之間真的安靜下來了。

　　樹影稀疏，月光也只有微末的一點。

　　有一縷正好落在它的背脊上，銀色的光緞彷彿會流動一般。

　　「墨夜。」周禦輕聲道。

　　這兩個字莫名其妙閃過周禦的腦海。

　　小東西抖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周禦。

　　周禦捏了一下它的鼻子：「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它睜著大大的眼睛，用鼻尖蹭了一下周禦的指節，瞇起了眼睛。周禦的心緒莫名又陷入一片柔軟。

　　「看來你喜歡這個名字。」周禦笑了，「墨在我的國家是黑色的，可以用來寫字，也可以用來畫畫。什麼山水雲霧、千年古樹、小魚小蝦，用墨畫出來，都有一種別致的意境……夜也是黑色的，像是隱藏著什麼秘密，又能包容一切色彩。」

　　「嗯。」它顯得很高興，小翅膀也揚了起來。

　　「好，那從現在起，你就叫墨夜了。」周禦壞心眼地一把抱住墨夜，故意用胳膊壓著它。

　　墨夜發出「嗯」的一聲，假裝被周禦欺負了，滾了兩下仍舊被周禦壓著。它直接翻過身來亮出肚皮，看起來很滿足。

　　周禦感受著墨夜的溫暖，睡著了過去。

　　當他醒來的時候，一縷日光正好落在他的臉上。他坐起身來，環視一圈，發現墨夜竟然不見了！

　　心中咯噔一下，周禦蹙起眉頭，昨天晚上不還是好好的嗎？怎麼現在不見了？

　　周禦甚至繞著自己背靠的古樹走了一圈，還是沒看見墨夜。

　　「墨夜！」周禦壓低了聲音喊著它的名字。

　　該不會是自己睡著的時候，這小東西被其他生物發現抓走了吧？但是自己不可能睡的那麼死！有生物靠近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還是墨夜這個沒義氣的被他昨夜看玩笑說要吃掉它然後當真了，於是趁他睡著去追求自己的自由了？

　　周禦呼出一口氣，他抱著胳膊坐在樹下，這小東西要是一個小時之內還不回來，他就真的不等它了。

　　十幾分鐘過去了，什麼都沒有。

　　周禦真的擔心它不再回來了。如果它是不打算跟在自己身邊，周禦覺得沒什麼。但他更擔心墨夜遇到危險。就算弱肉強食是自然界的法則，周禦還是不忍心。

　　這時候，樹叢裡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周禦立刻看了過去，只見墨夜叼著什麼東西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