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龍之谷（四十一）

　　聽說材料足量，亞瑟和顏悅色的摸了摸黑龍的鼻子，黑龍嗅著他身上自己的味道，滿意的眯了眯眼，鱗片閃動變淡，正要變成人形——

　　「轟——！！！」巨響從建築外面傳來，梅爾維爾猛地抬頭，他的心神與評議會所在的浮島相聯繫，能迅速獲取第一手的資訊。在他的感知中，一隊氣勢洶洶的飛艇圍攏了浮島，炮口對準評議會的潔白建築，這些飛艇分明是上一個時代的遺留。

　　「他們怎麼會有那些東西……那個標記！」梅爾維爾的黃金瞳瞬間睜大，他想起來了，那個像是財寶堆疊卻被一道斜線劃去的標誌，屬於當年評議會十二位評審官之一，他負責審判【貪婪】之罪，這也是繼【暴怒】之後，純血龍族最容易犯下的原罪。

　　「當年的十二評審官也留下了血脈，這明明是違規的。」梅爾維爾喃喃道，亞瑟分神聽他的喃喃低語，一邊奮力抵抗黑龍想把他吞下去的舉動。

　　「薩莉！停下！我不想再進去了……這樣……我們折中一下……」亞瑟最終爬上了黑龍的頭頂，這個動作他做的很熟練，就是現在手短腳短，爬起來有點費勁。等他坐穩了，黑龍感覺一下頭頂的微小重量，小心地張開翅翼。

　　「薩莉，飛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亞瑟揚聲道，接著頭轉向另一個方向，銀龍已經化為龍形，為三隻純血幼龍遮擋掉落的碎石，伊莉莎白拽著母親的翼尖探出頭來。

　　「啊嗚！」她叫了一聲，乘在黑龍身上的人向她點點頭，拋出一個晶亮的東西。

　　「伊莉莎，好好呆在這裡，我不會讓攻擊落進來的。」

　　伊莉莎白接住了那個閃亮的東西，是一枚儲物戒指，意識向裡面一探，是成堆的卷軸。

　　「情況不對挑兩個扔出去。」亞瑟沒有把這些卷軸太當一回事，黑龍已經開始起飛，他立刻叫上了梅爾維爾，「梅爾維爾，跟我走。」

　　儘管意識還沒有久違的呼喚中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誠實的做出了回饋，白龍振翅起飛，緊跟在黑龍身後。黑龍有一秒的眼神死，亞瑟稍微用力錘了他一下，他才低鳴一聲，允許白龍飛在身後。

　　評議會所在地遍佈銘文，這些銘文在抵禦外界進攻上格外有效，有不少是梅爾維爾費了很大力氣原封不動搬回來的亞瑟手筆，威力驚人。亞瑟遠遠的看著，不斷開火的飛艇有不少被銘文反噬，迅速燃燒成一個火球，墜入無盡的時空當中。

　　不用亞瑟多說，黑龍已經開始向上爬升，很快暴露在飛艇上混血們的視線中。

　　「是純血！」

　　「開火！」

　　飛艇上的混血顯然對純血龍族恨之入骨，一見之下，就算是聞所未聞的黑龍和白龍，也選擇直接開火。

　　黑龍對這樣的攻擊不屑一顧，特別是他現在嘴裡沒有東西，完全解放了龍語，【吞噬】瞬間發動，撞向他的炮火霎時被吞噬的乾乾淨淨。他壞心的沒有去管白龍，梅爾維爾顯然領略過他的小心眼，早有準備的同時發動【旋律】，將火光統統隔絕在百米開外。

　　突然開火的震動驚動了混血少女，她從平面圖上抬起頭，詢問身邊的副官。

　　「發生什麼了？」

　　「純血龍族出現了！」副官一臉擔憂，「我們的攻擊全都不奏效！」

　　「那就有針對性的打擊！」少女站起身，「我親自去控制室，來的是布瑞朗特恩還是愛羅伊？他們兩個的龍語我們已經解析過……」

　　「來的是顏色龍，那兩種顏色從來沒有見過。」副官跟在少女身邊，腳步匆匆來到控制室，「他們的龍語也是全新的，我們沒有辦法……」

　　大螢幕上的場景映入少女眼中，幽晦如夜色的黑鱗讓她瞳孔緊縮，再看到空中巡遊的白龍，她近乎失態的撐住控制台，才沒有直接倒下。

　　「始祖……創世的白龍……」

　　炮火停止了，亞瑟抱著藍光，剛才小機器人機智的掛在了黑龍身上，一併跟了出來。看在之前藍光鞍前馬後端茶送水的份上，黑龍一眼睜一眼閉，姑且容忍了他的這種做法。

　　「全部停火！」藍光的揚聲裝置將亞瑟的聲音擴大，「你們有什麼訴求，全都可以在談判桌上說出來，進攻評議會浮島是愚蠢的做法，評議會不僅是純血的評議會，也是混血的評議會！」

　　「說謊！評議會是為純血服務的，只會把混血綁在火刑架上處刑！」一名混血軍官反駁道，「我們已經受夠了當奴隸的日子，你明明是混血，卻在幫純血說話嗎？混血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才會淪落為被踐踏的地……！」

　　黑龍一發吐息轟沉了那艘飛艇，失去飛艇的屏障，時空中的亂流即刻就能要了船上混血的命。亞瑟眼明手快，立刻重組破碎飛艇的因果，飛艇上的混血好險撿回一條命，驚魂未定。

　　「剛才明明……」沒等這些人反應過來，主力艦上的命令已經即刻下達。

　　少女站在大螢幕前，將視角拉近，緊緊盯著黑龍頭頂的那個混血孩子。

　　「停止一切攻擊行為，前方艦隊讓開道路，我要上前。」

　　如果她沒有判斷錯誤，將破碎飛艇修復完成的應該是那個孩子的龍語，似乎是修復一類的，然而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不該出現的白龍此時在那邊，任何攻擊都要暫時停止。

　　薩爾克斯非常不高興，他討厭任何詆毀亞瑟的言辭，但是在被亞瑟警告般的錘過之後，他擔心自己鱗片太硬，會傷到亞瑟的手，暫時老實起來，不過還是眼神不善的盯著那艘死裡逃生的飛艇。

　　無論是混血還是純血，在他眼裡都一樣，只不過一個天賦龍語的功夫。

　　梅爾維爾似乎感覺到了一道熱切的視線徘徊在自己身上，有些焦躁的扇了兩下翅膀，這就是他討厭在外人前面暴露本來樣貌的原因，他的白龍身份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幾乎所有對上一個時代略知一二的人，都會首先把他與始祖聯繫起來，雖然這樣說本來也沒錯。

　　他是亞瑟在時代結束的絕望尾聲中，所製造的虛幻投影，與始祖沒有一星半點的血緣關係。

　　「閣下……」艦隊的領袖竟然是個年紀不大的女性，她的聲音由於擴音裝置的缺損而有些不穩，但是響亮程度上已經夠了，「閣下是白龍？與始祖……」

　　「我跟他沒有關係！」梅爾維爾煩躁不已，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亞瑟，亞瑟平穩地坐在黑龍頭頂，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這讓梅爾維爾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點。

　　「我是龍族評議會現任評議長，梅爾維爾。」白龍懸浮在時空之中，黃金瞳倒映出對面上一個時代的飛艇，呈現出某種複雜的光色。

　　「……我知道您。」混血少女顯然從父輩那裡得到了很多資訊，「您是負責審判【暴怒】之罪的兩位評審官之一，以不露出面容的神秘聞名，可是我從未從父輩那裡聽過評議長一職移交的相關內容。」

　　言下之意，她懷疑梅爾維爾是竊取得來的評議長之位。

　　梅爾維爾爆炸了！在純血中他自認脾氣算好，可是只有這種事他受不了別人質疑的眼神！

　　其他十一個評審官能得到評議長移交的消息才有鬼！就算他是亞瑟的造物，也不是什麼都能得到第一手消息。那個人總喜歡隱瞞，總喜歡自己自己琢磨一些事情，等到其他人有所察覺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搞事完畢了。

　　無論是決定把自己作為世界的祭品而走入神殿，還是突然又對外界萌生了強烈的渴望而決定離開，他的造物主從來沒想過與其他人商量。

　　「……什麼都要告訴你們嗎？」亞瑟突然開口，「評審官算是當年評議長的什麼人呢？親人？還是愛人？憑什麼就認為自己就應該得知一切？」

　　梅爾維爾一顫，這種語氣……

　　【我的決定，不需要解釋給別人聽，也不需要其他人的理解。】

　　【只有沿著這條道路走到腐朽而已……就像我的父親……】

　　本來是與白龍對話，卻被一個小孩子插言，混血少女有些微的不悅，亞瑟並不管她，伸手敲了敲黑龍的鱗片，如同叩擊金鐵。

　　「你們不能再向前了，成年龍很耐打，你們怎麼打都沒關係，但是現在不行，評議會裡還有三隻幼崽，不能捲進爭鬥。」

　　黑龍配合的發出咆哮，龍語蠢蠢欲動。

　　「退回去，派人來評議會商談。」亞瑟說的並不客氣，他雖是混血，純粹的龍族思維還是在他身上發揮著作用。幼崽是最寶貴的，純血的幼崽因為繁衍艱難更是如此，應該認真養育慎重對待，決不能捲入爭鬥。

　　少女的臉色驟然冰冷，「看在你是混血還是個孩子的份上，我容忍你這一次，畢竟你可能已經被純血洗腦。混血扶持純血對抗自己的同胞，這是最悲哀的事！有純血幼崽正好，只有從源頭上斬斷純血，混血的未來才能有希望！」

　　她已經走向了極端方向，扭轉人的想法是最困難的事，亞瑟閉了閉眼。

　　「如果那樣，我也會動手。」

　　時空中流轉的因果律亂了，梅爾維爾能夠感知到，他以為是亞瑟的意志影響了因果，沒想到亞瑟霍然睜開眼睛，眉宇皺起。

　　「這就是你們倚仗的東西嗎？世界的……恨意？」

　　「沒錯。」伴隨著少女的聲音，混血駕駛的飛艇向後整齊劃一的退去。

　　「龍族要召開評議會，純血一定齊集，所以我們也前來。混血的仇恨與世界的仇恨產生了共鳴，這份因純血的跋扈而誕生的龐大因果，應該由純血自己領受，我們只不過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而已……」

　　幾乎淪為廢墟的評審會大廳裡，紫晶龍雙子之一的葛列格里痛苦地捂住了胸口，他的黃金瞳猛然睜大！

　　「以撒？！」

　　「你瘋了！」亞瑟壓低身體伏在黑龍身上，狂亂的時空潮汐一浪一浪湧來，因果律在虛空中扭曲崩解，一切都凌亂潰散，浮島外層已經開始剝落，想到裡面的幼龍，亞瑟的瞳孔微微緊縮。

　　「別用龍語！這裡的因果已經混亂了！」亞瑟喝止了梅爾維爾的行動，他在強烈的風壓中幾乎睜不開眼睛，卻仍然定定的望著已經被徹底打亂破碎的艦隊。

　　「這樣……你能得到什麼好結果……」

　　艦隊那邊的擴音裝置已經徹底損壞，可是就像猜到了亞瑟會問什麼一樣，瀕臨解體的控制室裡，混血少女露出了微笑。時空的侵蝕滲透進來，爬上她的手臂和臉頰，她不是純血，無法在時空之中懸停，只能像這樣一點點被抹去存在。

　　「這就是我想要的……混血仍能繁衍……而純血終結於今日……」

　　「這條路我走了很多年，今天終於到了盡頭。」

　　「混血——不朽！這世上唯有混血最為高貴！唯有混血！」

　　【這世上，唯有混血最為高貴。】

　　亞瑟扣緊了手下的龍鱗，他的瞳仁在劇烈的顫抖，破碎的回憶從他的右眼開始，蔓延了整個思維，朦朧的紫羅蘭色，宛如晨昏交界線上的神的倒影——

　　「這世上……」他說，「……唯有我最為高貴。」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開始，會講述神之世代的往事，過完回憶會繼續龍之谷劇情~

　　回憶篇是傻爸爸和薩莉莉的專場，當然薩莉莉一開始並沒有出場_(:зゝ∠)_

　　薩莉莉：啥？我他媽剛出場了兩章？除了「咕嚕嚕」屁臺詞都沒有，你告訴我要換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