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河 129.對話

　　兩天後，　子時。

　　緩緩睜開眼睛，裴琛的視線直直對上暗淡的天空，　兩秒鐘後，他「騰」的一下坐了起來。

　　環視一周，　裴欽發現自己正躺在荒郊野嶺之中，　周圍連點標誌性的建築物都沒有。

　　他這是被人綁架了？

　　等等，　不對，　自己不是出車禍了嗎？

　　電光火石之間，　裴欽忽然回憶到了自己失去意識前、腦海裡儲存的最後一幀畫面。

　　鮮血、扭曲的車門、濃烈的汽油味兒，　所以……他是死了？！

　　月光投落下來，　裴欽驚恐的發現了一件事，　自己的手居然是透明的，　而伴隨了他二十三年的影子，　現在也消失不見了！

　　「啊！」

　　下意識的想要尖叫，但封裴欽張開嘴巴之後，　他心中突然彌漫出了濃厚的悲涼。自己如今，　竟然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反復又試了幾次，　結果是一樣的，裴欽終於死心。

　　他現在是什麼怪物，　鬼嗎？還是說直接穿越到了別的世界？

　　莫名的，　裴欽想到了不少只在電視裡出現過的情節。

　　可是天還是那個天，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所以自己應該還在地球上。

　　冷靜下來思考了半晌，　裴欽只得出這一個結論。

　　他另外一隻手裡，好像握著什麼東西……後知後覺得將左手伸出來，裴欽看到了一束修剪整齊的頭髮，上面甚至還纏著一個精美的水晶發帶。

　　野外、頭髮、鬼魂……世界上還有比這種場景更詭異的嗎，真該讓恐怖片導演來看看，什麼叫不用佈置就能讓人感覺到一陣一陣的心驚肉跳。

　　脫力一般的躺回地上，裴欽正準備思考自己該怎麼辦的時候，他突然隱約感覺到了淡淡的涼意。

　　二十多年從未有過的危機感蔓延而上。

　　「誰！」裴欽無聲的開口。

　　涼風颯颯，林葉皆響。下一秒，山霧大作。

　　子時到，鬼門開，萬惡歡騰。

　　一聲尖嘯震的人耳膜痛，仿佛得到了什麼訊號一樣，又有七八道應和之聲傳來。

　　裴欽現在要是人，估計全身上下的冷汗擰下來都能洗澡了。

　　太可怕了！

　　短短十幾分鐘，他二十幾年的認知瞬間被顛覆。

　　竭力判斷出聲音的大致方位，裴欽抓著手中的頭髮，飛快的往另外一邊跑。

　　茂密的叢林中危機四伏。

　　「唰」的一下，一隻碩大無比的活物從石頭後面竄了出來，直撲向一隻成年野豬。

　　「臥槽，老虎！」

　　還是活的！

　　來不及刹住腳步，裴欽直直的就撞了上去。

　　那可是老虎啊，嘴巴張開能把自己的頭給吞下去。

　　本能的伸出手來格擋在頭前，下一秒，裴欽整個人從老虎身上穿過去。

　　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老虎回頭，衝著面前的空地威脅似的低吼。

　　站在那裡，裴欽半晌沒有回神。

　　有了第一次的體驗，那麼之後的狼、蒼鷹、禿鷲就不成問題了。漸漸的，裴欽變得麻木。

　　他現在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到底在哪兒！

　　樂觀一點想，他說不定還在帝都，比如西北方向就有一直延伸向h省的山脈，裡面生活的就有這些動物。悲觀一點的話，國家領土那麼大，他萬一是被隨機扔到了哪個山區，如此也不無可能。

　　裴欽現在只希望是前者，這樣的話，他說不定還能回去。當然，前提是自己的軀體還沒有進火葬場。

　　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因為靈魂狀態時不知道疲倦更不知道饑餓，裴欽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等他反應過來之後，自己已經被包圍了。

　　三個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墳，墓碑已經斷成了幾截，旁邊長著碗口粗的柏樹。清冷淒迷的月光投落下來，四周顯得更加幽寂、可怖。

　　一個身穿紅衣，下腹潰爛女人最先出現，接著是七八歲，面色泛青的孩子，最後是雙目漆黑，口角淌血的中年男子。

　　明明自己已經沒有心臟了，但裴欽還是能感覺到油然而生的驚慌。

　　看樣子，自己今天是要交代在這裡了。

　　如果鬼魂的模樣是由人去世的時候就固定的，那面前這三個，恐怕都不是自然死亡。

　　這又不是靠力氣打架，自己一個初出茅廬的新鬼，哪兒能敵得過他們！

　　裴欽想不想就要跑，然而他剛轉過頭，接著就對上了黑漆漆的眼眶。

　　裡面的眼珠子，大概是生前被人給挖走了。

　　同樣是鬼，人家的速度居然能夠這麼快！

　　裴欽心中暗暗叫苦，然而他說不了話，對面的厲鬼看起來也沒什麼智商的樣子，所以壓根就沒辦法溝通，更別提談判了。

　　與此同時，七八歲的小男孩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裴欽的頭頂。至於女人，則伸出了自己的手。

　　魂魄有一瞬間的扭曲，渙散又重聚，就在裴欽以為自己就要這樣被三隻厲鬼瓜分掉的時候，他左手手心突然一熱，接著一頭紫色的牛影從裡面衝了出來。

　　「哞——」低沉的牛叫聲響起，空氣蕩漾出一串串波紋。

　　下一秒，三隻厲鬼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就這麼蒸發掉了。

　　草叢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變低，到最後徹底消失不見。那些暗中觀察的東西，悄無聲息的退卻。

　　一連串的連鎖反應讓裴欽愣在了原地。回過神來之後，他發現牛影正逐漸變得透明。

　　來不及多做想，裴欽死命的抱住了它的一隻前蹄，「別走！」

　　「求你了！」

　　相同的紫色牛影，自己那枚木頭珠子裡也藏了一個。木頭珠子是馮褚送的，所以這頭髮也馮褚的。

　　這是恐怕是自己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二嬸救命，救命啊二嬸！」

　　不管這紫色的牛影能不能聽的見，裴欽反正是叫的撕心裂肺，恨不得把一身的力氣都用到這上面。

　　下一秒，牛影不耐煩，一蹄子將抱著自己的魂魄踢飛老遠。

　　在草地上翻了好幾圈才停下來，裴欽怕它消失，連滾帶爬的重新跑到牛影身邊。

　　這一次他學聰明了，像牛皮糖似的，死死抱著牛背不撒手，

　　「裴欽，你說我要是跟你二叔說你占我便宜，你覺得你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清淩淩的女聲響起，聽在裴欽耳朵裡，宛若天籟。

　　「二嬸……」

　　看著抽噎個不停的青年，馮褚嘴角抽動了一下。

　　「你怎麼……變成牛啦？」

　　彼此彼此，你還長角了呢。

　　紫色的牛影朝天翻了個白眼。

　　作者有話要說：　　裴欽：二嬸，你變成牛了。

　　馮褚：呵，小龍人。

　　裴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