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河 77.結束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 電光火石之間天空中烏雲重聚,綿延了足足數十里。
雲層中,隱隱有青紫色的雷光閃爍。
這種景象, 看起來像是蛟龍歷劫。但關鍵是那惡蛟已經被她殺掉了, 現在這種變故是怎麼回事?
馮褚之間就說過,如果只是蛟的話,來一條她殺一條,來一雙她殺一雙。在精怪的法則裡,絕對的力量根本無法用數量彌補。
不過等對方蛻變成真龍之後,那就另說了。
所以, 這附近還藏有一條即將化龍的蛟?
事態緊急,馮褚想也不想就開口問張仲,「你們追它那麼久,有沒有發現它的同類?」
「沒有。」這一點張仲無比的肯定。
畢竟一條惡蛟對付起來已經那麼困難了,如果真的存在第二條,那他們根本活不到現在。
聽到這個回答,馮褚接著就陷入了沉思。然而她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其他的可能性, 一直到一縷異樣的氣息從蛟龍屍體腹部那裡散發出來。
「你們喂它吃過什麼?」馮褚瞪大了眼睛。
她竟然嗅聞到了道器的味道!
「他曾經吞了我座下的一個弟子, 還……還在同我們交手的時候吃了我們七件法器。」這個時候, 張仲已經顧不得什麼丟臉不丟臉的了,他把所有的情況都交代了一遍。
那七件法器, 有兩件是張家祖上傳下來的, 道法深厚, 常人根本駕馭不了, 才會被他們握在手裡。
怪不得在水下的時候,這惡蛟自知必死的情況下會毅然決然的撞斷自己的兩隻角!
這下子馮褚全明白了。
實際上,像是惡蛟這種不修功德,不修脾性,不修根基的精怪,這輩子能達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限了,它只能在水底潛伏,連騰雲駕霧的資格都沒有,這也是馮褚為什麼這麼放心的原因。
不過現在它選擇破後而立,捨棄了自己的肉/體,用蛟魂歷劫,再輔佐以正統道氣護法,未必不能修成真龍之身。
這惡蛟倒是大膽,要知道這樣的話一不留神就是個灰飛煙滅的下場,連輪回都入不了。不到萬不得已,沒幾個精怪會選擇這條路。
馮褚深吸了一口氣,為今之計就是要找到它那兩根斷角,挖出裡面藏匿起來的蛟魂,這樣或許才有可能解決這次危機。
聽她冷靜的解釋了一通之後,張仲他們的臉色也都劇烈的變化起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他們實在是不知道那些法器落在蛟龍的肚子裡,會產生這樣的變化。
馮褚點頭,「對。」
時機到,蛟歸位,龍身成。這句話放在兩千多年前十分的普遍,就算是她從未離開過河邊,也偶爾聽過那麼幾句。
「一定要在兩個小時之內解決掉,不然雷劫一旦徹底開始外人就再也無法插手了。」
天道威嚴不容侵犯,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張仲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冷凝,他看著已經開始冒冷汗的馮遠博等人,飛快道:「你快點組織附近所有的普通人撤離。」
他們要做最壞的打算。
羅靖、任雨等人呆呆的聽著,他們不明白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簡直是比電影還要刺激,而且也更匪夷所思。好好的蛟,現在要變成龍了?!
馮遠博聞言半秒鐘也不敢耽擱,對著手下就是一陣急切的吩咐。
周圍還有那麼多住戶,要是真的如這小姑娘所說,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來不及了!」馮褚感應到了什麼,她雙腿微弓,死死盯著洶湧的水面,本能的做出了戒備的姿態。
下一秒,一對散發著螢光的蛟龍角衝天而起,帶起的兩道光柱令人難以直視。與此同時,惡蛟腹部那裡也浮現出七件形態各異的道器。
有羅盤、有玉片、有金葫蘆……
「不要管那些東西,快點攔住那兩道光柱!」
看來這蛟魂已經潛伏一段時間,聽到他們的對話,現在終於沉不住氣了。
語罷,馮褚身先士卒,她現在已經顧不得身邊有裴琛和羅靖這幾個普通人了。對天搖搖一指,三個半透明的牛影瞬間竄出,撒開蹄子朝著天空就奔了過去。
這是她的幻身吧……
裴琛目光聚集,想要再看清一些。
轉瞬間,牛影到達天空。那邊張仲等人也反應過來了,開始各施手段進行攔截。
一連三十多道符紙打上去,左邊的光柱頓時一滯。這個時候,對比明顯的是右邊的光柱在半空中就已經被三隻牛影攔下了。
其中一隻牛影張口銜起那隻角,轉頭就要奔向地面上的馮褚。
下一瞬,一道青色的雷電劈落,牛影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就這麼化成了飛灰。第二隻牛影迅速接上,那隻角連喘息的空擋都沒有。
「去!」
「去!」
「去!」
又是三道幻身騰起,馮褚咬牙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等她將其中一隻角拿到手的時候,牛影只剩下兩個了。
見自己完成了任務,兩隻牛影分別親昵的蹭了蹭馮褚的手,然後張嘴無聲的叫了一下,接著就消失了。
「呵。」冷笑一聲,馮褚手上用力,那隻角瞬間變成了一片一片的碎屑。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果然親眼看到的場面更有衝擊力。
另一邊。
張仲見光柱隱約有掙脫的跡象,他不敢耽擱,咬了咬牙將手指咬破。張仲在半空中連點幾下,一道血色的符文就這麼出現了。
或許是感應到另外一個棲身之地已經碎裂,現在這個也在劫難逃,蛟魂當機立斷,徹底捨棄了自己附身的軀殼。
下一瞬,它就迎來了跟牛影一樣的命運,一道青雷也這麼落到了它的身上。
不過魂魄到底是魂魄,比幻身凝聚了萬倍,青雷過後,蛟魂也不過只是暗淡了一些而已。
七件道器飛到天上,聚合成了一個淡淡的光罩,將蛟魂庇佑起來。
此刻,天雷齊聚。
馮褚頓了一下,輕聲道:「都收手吧。」
化龍之劫已經開始了。
現在再留在這裡,等惡蛟歷劫成功,那他們是真的要死了。
馮遠博額頭上的汗水稀稀落落的掉在地面上,附近的居民還沒有開始撤離,他們必須死守在這裡。
馮褚沒他那麼多顧及,她拽著裴琛就往農家樂那裡走。
他的越野車就停在那裡,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你快點!」馮褚催促。
見裴琛不說話,她說了一句「得罪了」之後,就一把把他抱起來。
羅靖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老闆竟然沒有反抗,竟然還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看出了她的意圖,裴琛抿唇,「你不走?」
馮褚搖頭,「走不了。」
「我親手殺了那蛟,它變成龍之後肯定要找我報仇。」
所以還不如留在這裡把它幹掉,他們之中,總是要死一個的。
裴琛垂下眼睫,「……勝算有多少?」
沉吟了一下,馮褚道:「一半對一半吧。」
這概率不算低了。
「嗯。」輕輕的點點頭,裴琛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直到馮褚隻身返回青袁壩那裡,他都沒有再說話。
「老闆……」羅靖張了張嘴,想要勸解什麼。
下一秒,一串車鑰匙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你先帶著這裡的老闆走吧。」
羅靖握著手中鑰匙,焦急的問:「你呢?」
「你說,我要是留下了,她會不會很感動?」裴琛轉頭,眼睛裡的平靜跟往日沒什麼兩樣。
但羅靖現在只想說一句,他瘋了。
就算他不走,一直在這裡,馮褚也不一定會知道,他這根本就是為了留下而留下!
「你現在太不理智了。」這個時候,羅靖已經顧不得上級下級的關係,半是警告的說。
裴琛把椅子搬過來坐下,神色淡淡的問:「你覺得一半幾率高不高?」
「我做生意都沒這麼冒險過。」他不知道想到什麼,莫名的笑了一下。
小姑娘看起來老實,脾氣卻是一等一的倔。
看著老闆的表情,羅靖忽然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
「萬一她要是死了……」提起這個字,裴琛只覺得力逾千金,半晌之後,他才得以繼續,「我總得送她最後一程。」
既然他已經鐵了心,自己苦勸也無用。
愛情這個東西,來的快,去的慢,搞不好就是一輩子。
十分鐘後,羅靖帶著農家樂老闆、任雨以及攝像師三人離開。
兩個小時過去,最後一擊青雷降下,烏雲散去,隱隱的龍吟之聲傳來。
到底還是成功了啊……
裴琛的心一沉再沉,指縫裡滲出血來也不自知。
片刻後,他看到一隻暗色的牛影扶搖而上,直到萬里高空。
牛影與龍影遙遙相對,下一秒兩者一個撞擊,隱帶有雷霆之勢。
——
青袁壩上空。
張仲等人眼睜睜的看著馮褚身形一恍,緊接著變成了牛身。
之前那個阻攔住惡蛟去路的幻身,果然也是她放出來的。
這還是馮褚第一次在人前現出原形。
她四蹄一踏,有雲霧騰起,直送她上九霄。
馮褚死死盯著面前半透明的龍,口中譏笑,「不是真身歷劫,變化之後果然是醜得不能再醜。」
這一句話,徹底把惡龍給激怒了。它棲身上前,狠狠朝馮褚的牛背就是一爪。
馮褚也不退縮,迎面用牛角抵了上去。
一牛一龍纏鬥在一起,沒多大一會兒各種光點「嘩啦啦」的落到了地上。
暗色的是馮褚的血氣,白色半透明的是惡龍的鱗片。
沒過多久,它們就都殺紅了眼。這個時候,誰先退誰就得死!
天空中傳來的壓迫感讓張仲等人感覺到窒息,他們震驚的發現自己種種的手段現在已經不能施為了。
馮遠博等人更慘,他們只能強撐著在地上喘粗氣,站都站不起來。
「哞」的一聲,馮褚一蹄重重朝惡龍的頭部踏下。
惡龍閃避,一記擺尾就抽到了她的身上。
這次不必上次,它既然已經化龍成功,一身力氣自然翻了千倍萬倍。
「哢嚓」一聲細響,馮褚只覺得兩條後腿那裡劇痛難忍。顧不得別的,她抬手將早已準備好的白玉珠拋了出去!
就是現在!
玉珠隨心意而動,瞬間就出現在了惡龍的頭頂。
只一擊,它左邊的龍角就被撞斷。
「吼!」惡龍咆哮。
下一秒,一記擺尾加龍爪再次落到馮褚身上,這次她後背上的皮肉都被削掉了一大片。
與此同時,玉珠照著原來的位置,又鑿了一下。
惡龍的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凹陷。
再有一次……
馮褚瞪著眼睛,她現在幾乎已經不能動彈,只有頭顱能小幅度的搖擺。
或許看出了面前牛身的疲軟,惡龍瞬間出現在她的身後,然後高高的抬起了自己的爪子。
再有一下……
絕對的寂靜之後,惡龍忽然悄無聲息的倒了下來。
這玉珠,明明剛剛還在前面,怎麼會……
這個問題,它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剛剛玉珠是先洞穿了馮褚,這才能騙過它的。
見惡龍這次徹底身死,馮褚連原型都維持不住,同它一道從天空中跌落了下來。
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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