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河 48.消失

　　聽到這句話之後，　溫良馬上就笑了。

　　馮褚見他不信，　也沒有多解釋，　她咧了咧嘴，道：「我先走了。」

　　「走吧。」溫良擺手，接著他又不放心的補充了一句，　「路上小心點。」

　　「哎。」馮褚答應。

　　哼著歌出了後廚，　馮褚原本想直接從食堂後門出去的，　然而在不經意間，　她看到了裴琛還坐在那裡沒有走。

　　如果她沒有記錯，現在都下午兩點了吧？

　　腳步一轉，　馮褚輕手輕腳的走到了裴琛的身後。

　　裴琛正在用手機看資料，本來對於她的到來是渾然不覺得，　但是下一秒，　他忽然看到自己手機螢幕上方反射出了一個影子。

　　不自覺得，　他想知道小姑娘到底會做些什麼。

　　屏住呼吸，　裴琛心中突然有些期待。

　　忽然大叫嚇他一跳？馮褚猶豫，隨即她就拋卻了這個念頭，　這行為聽起來似乎有點過分了，萬一他心臟不好，真的嚇到了怎麼辦？

　　眼珠一轉，她伸手拍了拍裴琛的左肩膀，人卻挪到了右邊。

　　這樣等他習慣性轉頭的時候，　就看不到自己了。馮褚樂滋滋的想，　過會兒的話，　她再換個方向。

　　裴琛忍笑，他看了一眼手機螢幕之後，驀然往右邊，小姑娘在的地方轉頭。

　　瞬間，馮褚被逮了個正著。

　　日目相對之下，裴琛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一片流水、半畝星辰墜於她眼中。

　　於裴琛的愣神不同，馮褚飛快的把自己揚起的手收了回來背在身後，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等會兒清潔工會來拖地，你不走嗎？」

　　這是學校規定，每天都要進行的清理工作，桌椅也要全部擦一遍，人坐在這裡會很不方便。

　　聽到小姑娘清脆的聲音，裴琛立即回神，猶豫了一下之後，他從西服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粉紅色的心形折紙，「這是你掉的？」

　　馮褚聞言，瞬間就覺得事情有些棘手，她以為裴琛發現了她之前的東西，現在要把東西還給自己。

　　如果他真的還了，那該怎麼辦，總不能強塞回去吧？

　　懷著糾結的心情，馮褚接過了折紙。本來她是打算看一眼之後打死也不承認的，但等拿到手裡之後，她下意識的「咦」了一聲。

　　這好像，不是她的東西吧？

　　有些不確定的將折紙翻了個面，看著上面無比精巧又工整的折痕，馮褚瞬間把心放回了肚子了。

　　這麼漂亮，肯定不是她折的那個。

　　跟馮褚輕鬆的心情不同，裴琛那邊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怎麼，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麼？」

　　若無其事的將折紙收起來，馮褚搖頭，「……沒有。」

　　就這樣，兩人各懷心思，心不在焉的往食堂外面走。

　　原本周圍風平浪靜，就在即將踏下臺階的時候，馮褚驀然回頭，一雙眼睛也不自覺得眯起。

　　自從悅然的事之後，她對偷拍和攝像頭就比較敏感，本來以為在學校不會遇到這種事，現在看來是她想錯了。

　　劉江毅沒有想到馮褚會這麼敏銳，他剛把手機舉起來，還麼有來得及按下快門，就被抓包了。

　　裴琛他惹不起，但馮褚就不一樣了。她就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仔，雖然現在她好像學了點本事，不過等他拍點她跟男人走在一起的照片，在添油加醋一番發到學校論壇上，學校方面也不會容許她在這裡工作的。

　　員工品德敗壞，帝都大學那邊不可避免的會覺得丟人。

　　人就是這麼短淺，第一印象很重要，一旦運作好了，輿論就會被有心人牽著走。而且裴琛那麼大一個人物，肯定不會關注大學裡的那點新聞。

　　劉江毅可以說是很陰險了，不過，他這一切能成功的條件是要建立在順利拍到，並且沒有被發現的基礎上的。

　　「你在做什麼？」裴琛一張臉冷的嚇人。

　　感覺到傾仄過來的威脅感，劉江毅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他乾笑了一聲，將手機正面對準兩人，用以顯示自己的清白，「我什麼都沒做。」

　　只是隨意的瞟一眼，馮褚就知道他沒安好心。不過她到底沒有證據，這件事只能這麼輕輕放過。

　　裴琛還準備拿劉江毅手機探查，看他說的究竟到底是真是假。然而裴琛還沒有來得及動作，馮褚就微微的拉了拉他的袖子。

　　頓了一下，裴琛收回目光。

　　大約十幾秒鐘之後，兩人就已經消失在了轉角的地方。

　　回想起剛剛裴琛的表情，冷漠的樣子顯得格外高高在上。深吸了一口氣，劉江毅的面色變得陰晴不定。

　　倏而，一絲怨毒自他眼中彈射而出。

　　「江毅？」遠遠的，劉常朝這邊喊。

　　勉強壓抑住心中不斷翻湧的情緒，他儘量平靜的介面，「來了。」

　　另一邊。

　　馮褚撇嘴，隨口道：「不用放在心上，他要倒大黴了。」

　　「你怎麼知道？」裴琛不解。

　　眨了眨眼，馮褚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我耳朵比較好用，早晨的時候，我聽到有人說他的課程掛掉了。」

　　劉江毅是有真本事的，不然也不會考上帝都大學來，不過他似乎是太過自信了，在大學裡不學習同樣是會被淘汰的。

　　就算她沒有要走那枚木珠子，劉江毅也得意不了太久。珠子只是輔助，真正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人本身。

　　看著眯著眼睛，像小動物一樣的小姑娘，裴琛不自覺得抬了抬手。

　　馮褚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看著兩條相反的路，她指著其中一條，說：「我先走了，你沿著另外一條路走就能找到今天上午那棟教學樓了。」

　　她記得，裴琛是來面試學生去他的公司上班的。

　　「再見啦。」

　　「歡迎你明天還來找我。」

　　裴琛阻止不及，只能站在原地看著馮褚漸行漸遠。

　　良久之後，他放下手，低聲呢喃道：「……再見。」

　　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有點想摸一摸小姑娘柔軟的頭髮。

　　在原地站了兩三分鐘，裴琛邁步，走向自己早上停車的地方。

　　大約兩個小時後，他回家了。

　　聽到窗外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顏歆還以為是自己的孫子裴欽回來了。等看到裴琛打開門準備換上拖鞋的時候，她臉上閃過驚訝的情緒，「今天怎麼這麼早？」

　　不是說要去監督面試官面試嗎？

　　「我看沒什麼事就先回來了。」裴琛徑直走到廚房端了一杯水出來。

　　坐在沙發上的裴震青看了他一眼，不甚相信的搖了搖頭。

　　這個樣子，可不像是工作方面的事。

　　不過裴琛今年都三十歲出頭了，就算是感情方面的事，也不用他這個當爸的操心。

　　夜晚。

　　平直躺在床上，裴琛罕見的失眠了。

　　隨手摸向床頭旁的桌子，一陣輕微的響動之後，在上面放置的錢夾就被拿了過來。

　　抽出裡面皺皺巴巴，還帶著鞋印的粉紅色折紙，在這片刻功夫裡，裴琛想了很多，但回憶起來，又仿佛什麼都沒有想到。

　　「怎麼越看越醜。」裴琛捏了捏折紙，抿唇道。

　　然而跟他語氣不同的是，他將折紙放回錢夾的動作格外的溫柔。

　　錢夾合上的瞬間，有些東西驀然撞擊到了心房，如此突然，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他對馮褚的關心，好像有些過了。

　　複雜之色自裴琛眼中一閃而過，房間裡變得越發安靜，只有窗外的蟲鳥鳴叫的聲音絲絲縷縷的傳進來。

　　另外一邊。

　　正在抱著薯片看電視的馮褚覺得鼻子有些癢，下意識的，她張大了嘴巴。

　　「阿嚏！」

　　揉了揉鼻子，馮褚小聲嘟囔，「今天不虧。」

　　有一個人罵她，還有一個人想她，兩兩相抵，簡直不能更完美。

　　大概到淩晨三點左右，馮褚一把將拖鞋甩掉，倒在沙發上就睡了。

　　次日清晨，馮褚八點準時到帝都大學門口。

　　穆輕芸已經在那裡等著了，把手機還給馮褚之後，她神色裡有抑制不住的激動，「我面試上了！」

　　穆輕芸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也可以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

　　馮褚側頭，一臉笑意，「恭喜啊！」

　　看著面前小姑娘清澈的雙眼，穆輕芸垂於兩旁的雙手微不可見的顫動了一下，接著，她輕聲道：「謝謝。」

　　穆輕芸這一句感謝分量到底有多重，也只有她自己清楚，有些事情，一直記在心裡就好。

　　「哦，對了。」仿佛是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穆輕芸趕忙將手中的手提袋遞過去，「這是初高中的課本，你先看著，有不懂的可以隨時來問我。」

　　看到她這麼高興，馮褚笑意更深，眼睛彎成了小小的月牙，「好。」

　　因為時間緊迫，下午穆輕芸就要去恒安報到了，所以馮褚也沒有再耽誤她的時間。

　　感覺到小姑娘內心的平靜，穆輕芸先是一怔，接著心中的不捨也跟著煙消雲散。

　　不能見面，她們還有手機可以聯絡。

　　送走了穆輕芸之後，馮褚還是按部就班，先是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課能聽，到了十點半的時候，她才回到了食堂開始工作。

　　中午的時候，裴琛沒有來，馮褚也沒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不只是裴琛，連秘書也不見了，只剩下四個面試官在。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從恒安面試開始到結束，除了第一天以外，之後馮褚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不會是出什麼意外了吧，那老鬼還在他身體裡呢！

　　很快，馮褚就沒有功夫思考這個，因為她發現，自己好像是上新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