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河 46.折紙

　　莫名的，　裴琛覺得全身一冷。但等他去探究的時候，　那種異樣的感覺又消失不見了。

　　看到穆輕芸拿到了紙條，　馮褚連忙催促她去公共教室看看，說不定還能趕上首次面試。

　　穆輕芸望著馮褚，猶豫的問：「你覺得，　我能行嗎？」

　　馮褚想了一下，　老實的回答：「……不知道。」

　　她不太瞭解公司應聘的事。

　　小姑娘也太實誠了……裴琛扶額，　然後淡聲開口，　「只要你的專業水準夠，就沒什麼問題。」

　　穆輕芸還是有些忐忑，　她雖然過了幾天正常人的日子，但之前自我懷疑的性格已經根深蒂固，　一時間難以消除。

　　馮褚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平靜，　在身上摸了半天，　她只從口袋裡找出了自己的手機。

　　這是她全身上下，　唯一一個跟了她很久的東西。好歹，它也沾染上了那麼一點吉氣。

　　「這個你拿著，　我找大師開過光的，說是能讓人運氣變好。」馮褚隨口胡謅。

　　哪個大師會給手機開光……

　　裴琛想笑，但看到馮褚一本正經的樣子，他低咳了一聲，又把這種笑意壓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　他忽然想打電話給那幾個面試官，　讓他們見到穆輕芸的時候放放水，　好保全小姑娘的面子。

　　可是，自己明明不是一個喜歡開後門的人。

　　眸色漸漸低沉，良久之後，裴琛心緒才恢復平靜。

　　本來以為穆輕芸不會相信，但令他意外的是，她竟然鄭重的收下了，並且異常小心的用紙巾包了一層。

　　「我要是摸到它了，效果不會消失吧？」穆輕芸問。

　　馮褚擺手，「不會。」

　　手機又不是一次性消耗品，只要不弄壞就沒事。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穆輕芸笑了一下，然後拿著自己的書離開。或許是對周圍環境的感知太過敏銳，她發現面前的男人好像並不十分喜歡她跟馮褚待在一起，這一點可能他自己也沒有發覺。

　　課間十分鐘很快過去，裴琛估計了一下，差不多就剩兩分鐘的休息時間了，於是他遲疑的問：「你還要留在這裡聽下一節課麼？」

　　馮褚聞言，頓時有些沮喪，「我聽不懂老師在講什麼。」

　　所以她還是回食堂準備食材的好，至於裴琛剛剛說要當她的新家教，應該只是好心替她解圍。

　　雖然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做什麼的，但馮褚看的出來，他應該很忙，沒工夫理會這種小事，她還是不要給別人添亂了。

　　裴琛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那邊馮褚接著就恢復了精神，「你要留下麼？」

　　裴琛頓了一下，然後搖頭，「不了。」

　　「帝都大學金融這方面的課程跟我之前學習的不太一樣，我準備回去找我以前的書本複習。」

　　如果裴琛的秘書在這裡聽到這句話，一定會震驚到無以復加。自己老闆在學業方面，再沒有那麼精通了，他以前的一些商業手段，都能單獨列到教科書裡。

　　再說了，走到他如今這個地步，頭腦的運轉要比理論更加重要，至於書本，早就不能局限住他了。

　　可惜，馮褚是半個文盲，對此一無所知。

　　等裴琛話音落下之後，她眨了眨眼睛，熱情的邀請道：「你餓不餓，中午我請你吃東西啊。」

　　之前他在悅然幫了她的忙，這件事理所當然的被馮褚記在了心上。

　　「好。」裴琛垂下眼睫。

　　「那我們走吧。」馮褚催促。

　　現在已經十點鐘了，她還要去準備今天要用的食材。

　　看著小姑娘微微晃動的馬尾，裴琛往下壓了壓自己的唇角，接著抬腿跟了上去。

　　因為上課鈴聲在他們出教室的時候就響了，所以下樓的時候，樓梯那裡空無一人，只留下「噠噠」的腳步聲。

　　原本裴琛還沒有感覺到異樣，但等他剛要走到一樓的時候，突如其來的眩暈頓時猛烈的在他腦海中衝擊起來。

　　過了兩秒鐘，再抬頭時，他仿佛看到了光線暗淡的地方，有不可言說的東西。

　　馮褚見他停下，下意識的側頭。接著，她就瞪大了眼睛。

　　穆輕芸背上那隻老鬼，什麼時候跑到裴琛身上去了？！

　　因為現在太陽高懸，尋常的鬼物要嘛都潛伏於地下，要嘛都躲在陰影處，這隻怎麼就這麼大膽，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轉換了載體？

　　馮褚覺得自己應該是被一隻野鬼給嘲諷了。

　　其實只剩下本能，連神智都不在的老鬼才是真正的有苦說不出。他之前一直在穆輕芸身上待的好好的，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吸食一下周遭的陽氣，而且他只是穆輕芸身邊纏繞的眾多鬼中的一個。

　　自從馮褚突然出現之後，其餘鬼物都被她一身至烈至剛的功德紫氣給絞殺個乾淨，只有他道行最高，僥倖存過到現在。

　　可這種情況根本維持不了多久，最多再有三天，他就要步那些鬼物的後塵了。所以今天在看到裴琛的時候，老鬼下意識的就想鑽到他身體裡。然而裴琛到底是個活人，又不是天生通陰，其難度要遠遠高於穆輕芸的時候，所以才造成裴琛出現這麼大的反應。

　　本來以為在白日之下，馮褚不會察覺。事實也差不多是這樣，她一開始確實沒有看出來。但老鬼萬萬沒想到的是，馮褚竟然會跟穆輕芸分開，轉而把裴琛帶在了身邊！

　　不能這麼下去了……

　　就在裴琛想要再往角落裡看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腕那裡，被人輕輕的握住了。

　　面對小姑娘這種突如其來的動作，裴琛的思緒有一瞬間的空白，對於角落裡那些奇怪的東西，他也忘記去探究。

　　然而馮褚那邊就只聽到老鬼一聲痛苦的尖嘯，看到老鬼周身的黑氣也暗淡了下來之後，她微不可見的舒了口氣。

　　不甚滿意沒有徹底絞殺了這鬼物，馮褚皺了皺眉。然而在感受到裴琛僵硬，的時候，她迅速回神。

　　手暫時是不能鬆開的，馮褚不擅長撒謊，只能硬著頭皮含混道：「……你走太慢了。」

　　本來以為面前的男人會把自己甩開，然而等了半天，她只等到一聲同樣模糊不清的回答。

　　「哦……」

　　看著那隻纖細柔軟的小手，裴琛喉結滾動一下，心中莫名的有些慌張，臉上冷淡的表情也差點維持不住，「……那我走快點？」

　　馮褚胡亂點頭，心思完全不在這個上面，「好。」

　　不知道老鬼是不是自覺危在旦夕，忽然爆發了力量，等馮褚牽著裴琛走到太陽底下的時候，她已經感覺不到老鬼的蹤跡了。

　　這鬼物，不是又鑽進裴琛身體裡了吧？

　　有那麼一瞬間，馮褚恨不得把面前的男人扒光，找出老鬼在哪兒，然後把它給揪出來滅了。

　　不過她也就想想，畢竟裴琛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之前穆輕芸一直知道自己的體質，輕易不接觸外人，老鬼就算是想換載體也沒有辦法，所以馮褚並不擔心這個問題。

　　但裴琛就不一樣了，他每天要接觸的人恐怕不在少數，首當其衝的就是他的家人。這要是被老鬼跑了，肯定要有人遭殃，到時候她也是鞭長莫及。

　　然而馮褚不懂怎麼驅鬼，更不懂怎麼把老鬼逼出來，她都是靠蠻力直接絞殺的。乾瞪眼半天，馮褚只能想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把老鬼先鎮住，讓他沒辦法從裴琛身上出來。

　　一兩天之內，裴琛的身體不會有什麼損傷。

　　想通之後，馮褚也不再糾結，她接著就鬆開了自己的手。

　　感覺到手腕上的溫熱消失，裴琛不自覺得用另外一隻手摩挲了上去。

　　會錯意的馮褚一臉緊張，「我是握疼你了嗎？」

　　「沒——」裴琛下意識的反駁。

　　然而等低頭查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腕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圈淤青。

　　馮褚見狀趕忙往後退了兩步，離他遠一些之後不住的道歉，「對不起，我……」

　　她不是故意的……

　　看著小姑娘著急上火的樣子，裴琛趕緊把西服袖子拉下來，將痕跡遮蓋住，「沒關係。」

　　馮褚小聲問：「真的不疼？」

　　她可能需要把人類的承受能力再往下調整一些。

　　「不疼。」裴琛哭笑不得，怕馮褚不信，他趕忙轉移了話題，「帶我去帝都大學食堂吧，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

　　馮褚見他真的沒有大礙，於是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

　　到了西食堂的時候，裴琛坐在椅子上休息，馮褚則去了後廚。

　　一路上，她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跟穆輕芸的情況不一樣的是，馮褚沒辦法一直跟在裴琛身邊。所以她現在需要把一個沾染她身上吉氣的東西送給裴琛，來鎮壓他身上的老鬼。

　　但手裡唯一的手機已經給穆輕芸了，她實在是沒有別的能送的。

　　衣服？鞋子？襪子？

　　一連想了好幾個，馮褚只知道除非裴琛是瘋了，否則他是絕對不可能收下這些東西的。

　　沒辦法，只有這個了。

　　拿出自己口袋裡一直捨不得花的幾張百元大鈔，這東西也在她口袋裡放了五六天時間，應該勉強能用。

　　至於零碎的鈔票，早被她買吃的花光了。

　　從後廚門外探頭進去，馮褚看著殷傑，不好意思的問：「殷姐，能教我折紙嗎？」

　　折紙比刻木頭珠子快多了，同樣都是她手裡出來的，應該不分高低貴賤，功效想必也差不多。

　　「你怎麼想起來玩兒這個？」殷傑不解。

　　「你想要什麼樣的？」

　　反正不是裝飾用，所以什麼樣的都不重要。想罷，馮褚隨意的說：「都行。」

　　既然這樣，殷傑猶豫了一下，把自己唯一記得的折紙教給了她。

　　馮褚的手工可以說是差到了極致，一個簡單的折紙，她學了十多分鐘才學會，看著歪歪扭扭的成品，她自己都覺得寒磣。

　　最重要的還不是手藝問題，而是造型問題。

　　「粉紅色的心形折紙……」捏了捏手中慘不忍睹的百元大鈔，馮褚抬頭，語氣變得吞吞吐吐的，「……送人是不是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