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河 43.火爆

　　殷傑看著在廚房裡歡快忙碌的小姑娘，　腦海裡只有四個字閃過。

　　暴殄天物。

　　她用從邱立新那裡學到的手藝在大學餐廳裡用，　現在只有碾壓兩個字可以形容。沒見其他幾個視窗的廚子都來回往這裡走了好幾趟了，為的就是看看他們這裡今天到底是請了個什麼人過來。

　　在看到小姑娘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之後，　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粵菜就完成了，　幾個廚子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對此，　殷傑和溫良只能默默地關上廚房門。

　　好在他們家一直就是小炒賣的好，跟其他人的大鍋飯有衝突的不多，所以倒也沒引起所有人的敵視。

　　儘管臨時調整了價格，　但來這裡吃飯的學生依舊是絡繹不絕。一時間，這邊視窗外學生爆滿，　殷傑和溫良兩人一起給他們刷卡都刷不過來。

　　不過再怎麼調價，對比醉仙府的菜價來說，食堂這邊打了一折都不止，所以這些學生掏的錢都不虧。

　　平常能每天來單獨吃小灶的，　基本上都是家境富裕的那類學生。他們多少都去大酒店消費過，面對這種不弱於星級廚師手中出品的美味，沒有一個人去抱怨價格。

　　真是不知道這種情形讓她師兄看到了，　會不會覺得痛心疾首。

　　這麼想著，殷傑有些忍俊不禁。

　　邱立新一天最多親自動手做上兩桌酒席，　除了特殊幾個人以外，　還必須是提前幾個月預定好的，其餘都是交給他的那些弟子代勞。現在到了馮褚這裡，　都快變成大鍋飯了。

　　看著樂此不疲提著鍋翻炒的小姑娘，　殷傑只有在一旁咂舌的份。

　　那麼重的鐵鍋，　她都握兩個小時了，還半點疲累的感覺都沒有。最可怕的是，這種粵菜小炒竟然隱隱能跟上他們兩個人往裡面遞功能表的速度。

　　雖然食材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半成品，但她的動作還是快到離譜了。

　　「豉汁蒸排骨、蜜汁叉燒、鹽焗雞……」馮褚數了數身邊新出盤的六道菜，又對照了一下一旁殷傑拿過來的功能表，見沒有缺漏之後，她一個託盤，將幾盤菜全托了出去。

　　「殷姐，這個給你。」

　　殷傑接過託盤，然後按照順序一一從視窗遞給等待的學生。

　　等她做完這一切之後，馮褚上前，小聲道：「今天的菜都被我用完了。」

　　以她這個速度，用完也不奇怪。

　　殷傑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衝視窗外面擺手，「沒菜了，今天不供應了。」

　　「啊？」那些原本還想上前的學生聞言，幾乎全部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大概過了五分鐘，見兩人已經開始忙著收拾東西了，學生們才開始三三兩兩的散去。

　　他們得到消息的時候，這裡已經爆滿了。明天提前來排隊，應該能排的上。

　　看著已經開始津津有味吃起來的同學，幾乎全整個食堂裡的目光，明裡暗裡的都聚集到了他們身上。

　　從擺盤到溢出的香味，那些菜品都叫人食指大動。然而那些都是別人盤子裡的，他們總不好厚著臉皮去蹭菜吃。

　　潘鑫源和裴欽坐在那裡，兩人都對幾天前的事隻字不提，顯得很有默契。

　　看著面前好不容易搶到的兩道菜，一道蕎香焗帶魚，一道梅菜扣肉，潘鑫源動筷子之後，心情更複雜了。

　　「是邱先生的手藝。」他歎氣道。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馮褚的本事，他都以為這是邱立新掌廚的東西。

　　「對了，你覺得我現在按你二叔的建議去請她，還來得及嗎？」

　　裴欽不解，「什麼建議？」

　　他怎麼不記得了。

　　「就是給她一千萬的那個。」潘鑫源道。

　　裴欽無言，看樣子，他這好友是真的快被悅然的近況給逼瘋了。

　　之前聽說還只是聽說，現在親自動手管理了，潘鑫源才知道其中的隱患有多大。

　　但是馮褚現在就是個能看不能摸的小祖宗，他也不敢伸手去動她。

　　「別想了，人家就不在乎錢。」裴欽搖頭，直接了當的指出了一個事實。

　　倒也不是說完全不在乎，看的出來，她還是挺喜歡這東西的，不過就是立場堅定，從一開始就說明了自己絕對不離開帝都大學，面對誘惑也不為所動。

　　這種情況，神仙來了也難辦，更別說他們。

　　潘鑫源愁眉苦臉，最後的期待也落空了。

　　沒過多久，往這裡瞄了半天，終於達成共識的兩男一女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

　　「主席，聽說食堂這裡新來了一個廚師，手藝杠杠的，你聽說了嗎？」明顯更強壯的男生先打頭陣。

　　潘鑫源和裴欽停手，心中忽然有了點譜。

　　「哎呀，你們吃的這個不會就是那個大廚做的吧？」女生的聲音有些誇張。

　　同樣都是在學生會，這幾個人平常跟潘鑫源很熟，說話之間當然沒那麼多客套，目的暴露的也很刻意。

　　瞬間，潘鑫源就明白這幾個人打算。

　　指了指兩個盤子，他挑眉，「怎麼，想吃？」

　　這三個人本來也沒打算遮掩，聽到這個問話之後，接著就瘋狂的點頭，「想！」

　　「剛剛就聞到味兒我們就過來了，但是聽同學說人家早賣沒了……」另一個男生吞吞吐吐。

　　三人都是吃貨，知道美味近在眼前，哪裡還能忍得住。

　　「行了，一來嘗嘗吧。」潘鑫源作為學生會主席，倒也不小氣。

　　就這樣，五個人將兩盤菜圍在中間。

　　三人雖然是來蹭菜吃的，但也知道分寸，每道菜淺嘗一口之後，他們就不約而同的放下了筷子。

　　沉默了一瞬之後，三人下定決心，等明天一定要提前半個小時來等。

　　「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我準備週末去做家教賺錢，未來一個月都來這裡吃，有一起的嗎？」

　　「有！」

　　「我！」

　　看著三人生龍活虎的樣子，裴欽失笑。餘光中，窗口那裡有一道身影忙忙碌碌。

　　儘管帶著衛生口罩，但裴欽還是一眼就分辨出了那是馮褚。

　　有些人的快樂，或許就是很簡單也很離奇，他們這些人羡慕不來。

　　或許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小姑娘回頭，見到是他，她甚至還衝這邊彎了彎眉眼。

　　裴欽先是怔忪，接著回以微笑。

　　另一邊。

　　馮褚收回目光，就在她一邊擦拭視窗檯面一邊哼歌的時候，殷傑就走了過來。

　　「你以後只管做菜，不用做這個。」

　　按她現在這個水準，放到外面的酒店裡，單單是學徒都夠資格配上幾個了，打掃這類的小事根本不用她操心。

　　馮褚眨眼，「我閒著也沒事。」

　　這些雜活兒都是殷傑和溫良兩人做的，她幫幫忙也沒有關係。

　　「說不用就不用，看這情況，這兩天我們要再顧個阿姨來，這些零碎的活兒就交給她做。」殷傑清洗、擦拭乾淨的手露出來，纖長而細滑。

　　「以後你會經常接觸到水，記得回去之後買護手霜給自己擦。」

　　馮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點頭，「好。」

　　「行了，跟我來，我給你算今天的盈利。」殷傑交代。

　　因為之前擬定的合同裡規定的內容是按照營業額算工資，所以算帳的時候還需要馮褚到場。

　　聽到這句話之後，馮褚並沒有第一時間跟在殷傑的身後。她拿出手機看了看，然後躊躇著開口，「……殷姐，錢你直接打我卡裡就行了。」

　　「你有事？」殷傑困惑。

　　提起這個，馮褚忽然就笑了，她眼中透露出小小的期待來，「我去聽課。」

　　今天早上的時候，她從帝都大學官網上看到了學校今天有一個講座。人名她不太熟悉，上網搜也沒搜到，但聽偶爾幾個學生說來人還是挺厲害的，是國內有名的國學大家。

　　這讓馮褚的興趣一提再提，現在幾乎達到了頂峰。

　　對於面前小姑娘的學習勁頭，殷傑可以說是十分服氣的，要是她兒子以後能有這麼自覺就好了。

　　在很多人的心裡，學習文化知識一直是一件重要的事，殷傑當然也不例外，「那你趕緊去吧，別耽誤了。」

　　「以後不用找我對賬，你直接打錢給我就行。」馮褚一邊說，一邊飛快的摘掉口罩，脫掉圍裙。

　　「你也不怕我克扣你工資。」殷傑雙手環胸，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馮褚撇嘴，「殷姐一看就是掙大錢的人，怎麼會在乎我這點工資。」

　　廚師雖然舉足輕重，但拿大頭的還是老闆，所以殷傑犯不著貪她這仨瓜倆棗的。

　　馮褚話音落下之後，殷傑頓時就樂了，「這話我愛聽。」

　　「不過，你的嘴什麼時候學的這麼甜了？」

　　指了指殷傑身後，馮褚笑嘻嘻的說：「跟良哥學的，他說你喜歡。」

　　語罷，她接著就跑了。

　　「小褚，你陷害我，我什麼時候教過你這個！」

　　遠遠的，還能聽到溫良悲憤的呼喊。

　　跟這邊的玩鬧不一樣，對面劉常一家可謂是愁雲慘澹。

　　「那兩個人到底哪兒請來的大廚？」劉江毅百思不得其解。

　　劉常打開抽油煙機，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誰知道！」

　　到底是味道占了上風，因為視窗是面對面的，今天他們家受影響最大，流水比平常差不多少了一半還多。

　　這麼下去可不是個辦法。

　　劉江毅轉頭，安撫道：「爸你別擔心，我回頭去打聽打聽，想辦法把人弄走。」

　　知道自己兒子聰明，聽他這麼說，劉常的心瞬間就放下了一半。

　　「爸可就靠你了。」

　　——

　　裴家。

　　午飯的時候，裴琛從樓上下來。

　　坐到飯桌前，看著滿桌子的菜，他和平常一樣神態自然的拿起筷子，「對了媽，李姨一直沒說要帶她乾女兒來咱家見你？」

　　顏歆煙頭，「沒有，我打電話問她了，她說這事兒不急。」

　　悅然的事剛出沒兩天，不少目光都聚集在了幾位正主身上。按李玉心的意思就是不想讓她乾女兒太惹人注目，所以準備把這件事往後拖拖。

　　「對了，你是不知道，江寧聽到這件事之後，差點沒跟玉心鬧起來。」

　　裴琛側目，「為什麼？」

　　難道那個叫江寧的，不喜歡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妹妹？

　　或許聽到的消息多了，裴琛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提起這件事，顏歆就覺得好笑，於是她也就笑了，「江寧之前一直把那個小姑娘當女兒養，玉心這是下手截胡。」

　　女兒突然變成妹妹，想也知道她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後是怎樣的不可置信。

　　裴琛默念這兩個字，瞬間頓住，「……女兒？」

　　這是什麼輩分？

　　「對了，你是不是見過那個小姑娘，我聽玉心說，小姑娘無論是長相也好，還是性格也好，都特別招人疼。」顏歆就沒有見過閨女是什麼樣，一時間心裡也是癢癢的。

　　裴琛喝了一口湯，仿佛是在回憶。半晌之後，他淡淡道：「差不多吧。」

　　知道他對人的外表向來不在意，顏歆聽到這個回答之後也不覺得奇怪。

　　「對了，我過幾天會去帝都大學公開招聘，到時候我就不在家裡吃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裴琛又道。

　　顏歆還沒有說話，旁邊坐著的裴震青卻忽然開口了，「你不是說最近公司沒事做麼，怎麼忽然又變卦了？」

　　他這兒子，一向不喜歡出爾反爾，這次好像有些例外。

　　裴琛手上動作不停，「想了想，我還是不太放心手底下的人。」

　　裴震青皺眉，「有些事你不用親力親為。」

　　「像你這樣的工作狂，我是不愁你有打一輩子光棍的本事。」顏歆搖頭。

　　裴琛頓了一下之後，就沒有再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