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河 32.曲線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殷傑的反應會那麼大，但馮褚還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依舊覺得不保險，　殷傑又問了一遍，　「真知道了？」

　　老天保佑她沒有會錯意。

　　馮褚猶豫了一下，接著再次肯定，「真的。」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微微笑了一下之後，殷傑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花了兩個小時將馮褚送到公寓樓下，　看著面前一直以高精尖為標準的開發商開發的樓盤，殷傑不可遏制的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這種地段，這種價格，別說是買了，　就連租賃，　最低每個月都得七、八千塊錢，　如果面積再稍微大一些，　比如兩居室三居室的話，每個月得有個兩萬打底。

　　殷傑完全沒有想到馮褚會住在這裡，　這一刻，她對馮褚的感官不由自主的一提再提。

　　看出了她的想法，馮褚趕忙擺手，「這不是我家，我只是暫住而已。」

　　等她賺到錢之後，　就可以考慮搬出去住了。

　　聽她這麼一解釋，　殷傑眼中笑意反而更深，　然後言不對題的感慨：「小褚，　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的運氣。」

　　如果這次順利的話，她應該能直接在帝都這片土地上站穩腳跟了。大富大貴不能說，但她學到的廚藝足夠讓她吃喝不愁了。

　　馮褚愣了一下，沒太懂她的意思。

　　看著面前小姑娘懵懵懂懂的樣子，殷傑的心不由的柔軟了起來，「誇你呢。」

　　「快回去吧，十一點多了。對了，你明天記得早一點起來，去醉仙府之後直接去後廚就行了。哦還有明天可能會下雨，你記得帶把傘……」

　　一直絮絮叨叨交代了五六分鐘，直到後面的車輛按喇叭，殷傑才驚覺自己現在就是個十足的話癆。

　　再看馮褚，正一絲不苟的聽著，神色沒有半分不耐煩。

　　揉了揉自己發痛的鬢角，殷傑趕緊放人。

　　給了殷傑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之後，馮褚接著往熟悉的樓棟走。大約五分鐘後，她拿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洗漱的時候，馮褚打開手機，果不其然發現了裡面江寧雷打不動發過來的消息。

　　又到了每天一次彙報的時間，不過按照以往江寧的作息，她應該已經睡了。馮褚沒有猶豫，接著挑了今天幾件重要的事情編輯成文字發了過去，讓她明天一早打開手機就能看到，省的她擔心。

　　做完這一切之後，馮褚一邊哼著歌，一邊翻開了買來的一本野史看了起來。

　　雖然她的時間很多，但學習這種事情還是鬆懈不得。不過，如果有零食的話就更好了……

　　舔了舔唇角，馮褚不由自主的將目光轉移到了那幾盆多肉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些多肉原本肥嘟嘟的葉瓣忽然暗淡了許多。

　　「別躲了，沒用的。」馮褚笑眯眯道。

　　說了這麼一句之後，馮褚倒沒有立刻付諸實踐。多肉植株不大，她得省著點吃。

　　將野史翻了一頁，馮褚低頭，接著就看到了裡面夾的一張黃紙，黃紙上面用丹砂寫著什麼，豔紅豔紅的，筆跡看起來很新，應該是剛寫不久。

　　對著燈光看了一下，除了一點微末的氣流波動，馮褚並沒有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

　　將黃紙對折，接著她隨手把它和那枚虎頭印象放在了一起。

　　明明是帝都大學的學生，卻喜歡弄這些東西，那男生還真是奇怪。

　　搖頭晃腦的在心中感慨一番之後，馮褚就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繼續沉浸在幾本野史之中。

　　另一邊。

　　江母從公司下班回來，看到的就是自己閨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場景。

　　「你怎麼還沒睡？」江母奇怪。

　　以往這個時候她早該回屋了。

　　打了個哈欠，江寧拿著遙控器換了一個頻道，「在等小褚給我發消息。」

　　她現在操心的等級又往上升了升，跟那些妄圖24小時監控自己兒女的家長沒什麼區別了。

　　江甯從來沒有想過，這東西竟然也會讓人上癮。

　　「媽，你說我要不要給小褚買一個帶定位的手錶，讓王姨去打掃衛生的時候給她捎過去？」江寧問。

　　江母聞言，差點沒氣笑。一巴掌拍到江寧胳膊上，江母制止道：「你可消停會兒吧。」

　　「你爸那邊已經好奇的不行了。」

　　提她媽起這個，江寧就有些無語，「我爸今天給我打電話問我情況的時候，順嘴還說想見見小褚呢。」

　　不過他提出來的下一秒，就被她給推了。

　　「你爸就是閒的沒事，吃飽了撐得慌。」江母冷嘲。

　　這兩個人，果然是性格不合……心中暗歎一聲，江寧剛想說什麼，那邊她就感覺到了手機的震動。

　　看了一眼之後，江寧微不可見的舒了口氣，「是小褚。」

　　看了看手錶，發現已經十一點多的時候，江母不由得驚訝。

　　這還真是每天雷打不動的彙報啊。

　　這兩個人，一個只要開口要求，令一個就乖乖巧巧的照做，還真是有意思。

　　不過她要是有這麼一個女兒，恐怕也會像眼珠子一樣護著。社會這麼複雜，萬一把她污染了可怎麼辦？

　　陡然間，江母腦海裡升起了一個念頭。

　　自己親閨女從小到大都要強的厲害，她還從來沒有享受過被人圍著撒嬌是什麼滋味，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這種福氣。

　　「你覺得，我讓小褚當我乾女兒怎麼樣？」

　　話出口的下一秒，江母就看到了自己閨女警惕的目光，「媽，你想幹嘛？」

　　江寧沉思了一下，然後道：「我爭取讓她當你外孫女。」

　　女兒是別想了。

　　見她媽噎住，江甯重新低下頭翻看馮褚發過來的消息。看到上面的一個名字，她微微皺了皺眉，「潘鑫源……」

　　帝都潘家？

　　她記得，潘家經營的悅然酒店好像出了點問題吧，只是忘了是哪個同事挖出來的新聞了。

　　想到這裡，江寧的眼中閃過深思。五分鐘後，她關掉手機，然後施施然回屋去睡覺了。

　　醉仙府。

　　後廚角落裡面放置著暗色的沙發，原本是供廚師們休息的，現在上面坐著潘鑫源和裴欽，至於邱立新，則在兩人對面。

　　「裴少，潘少，喝茶。」副主廚端來三杯白開水。

　　嫋嫋的白霧升騰而起，氤氳方寸的空間。

　　副主廚不愧是跟隨邱立新身邊多年的老弟子，對邱立新的瞭解甚深，知道幾人有事商量，不用他開口，就已經有意無意的制止了剩下那些師弟或者學徒等人窺探的眼神。

　　「潘少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既然人都帶過來了，邱立新就不打算繼續兜圈子。

　　潘鑫源頓了一下，將組織好的語言吐露出來，「邱先生應該知道，悅然這段時間遇到了些麻煩。」

　　都是在帝都，又差不多算是同一個行當，這件事邱立新當然有所耳聞。

　　幾乎是瞬間，邱立新就猜到了潘鑫源的來意。

　　「榮前輩曾經也提攜過我。」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邱立新接著笑了一下，「他去世前待過的酒店現在有困難了，按理說我是應該去幫一把的，但……」

　　「醉仙府現在情況也不好，這件事我愛莫能助。」

　　因為突然換人做主，菜價變動還只是小事，經營方式突然變化讓不少客源都流失掉了。偏偏孟慶豐竟然以為這只是暫時的，後續會有更多的新客光顧。

　　一意孤行下來，醉仙府現在也不過是表面看起來風光而已，未來如何猶未可知。

　　潘鑫源早走預料邱立新會拒絕，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準備就來的，「家父確實很想請邱先生到悅然。」

　　「只要先生點頭，價錢不是問題。」

　　也就是說哪怕是邱立新獅子大開口，只要不是要咬掉悅然一塊肉，那都是可以接受的。

　　這種讓步，不可謂不大。

　　然而邱立新歎了一口氣之後，依舊搖頭，「我不能答應。」

　　潘鑫源皺眉，「難道邱先生看不出來，醉仙府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孟慶豐是個十足的敗家子，對生意方面的事一竅不通。現在醉仙府三教九流，人流雜亂的很，以這種趨勢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衰退。

　　邱立新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悵然，「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能走。」

　　醉仙府老東家是他第一任老闆，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對他有知遇之恩，這種恩情，除非醉仙府徹底倒下，不然他是還不完的。

　　潘鑫源見邱立新油鹽不進，只覺得異常棘手起來。

　　悅然那邊的情況，拖不得了。

　　到底是二十歲出頭，正是人生最衝動的時候，潘鑫源雖然在帝都大學是學生會長，但到底沒有多少社會經驗，一時間難免有些坐不住。

　　裴欽看在眼裡，他忽然間想起來自己二叔之前隨口說的一句話。

　　沒辦法，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邱先生不為自己，難道也不為自己的那些徒弟考慮考慮？你耗的起，他們可耗不起。」

　　孟慶豐這麼下去，早晚是自掘墳墓。邱立新底氣足，大不了醉仙府倒了之後就回去養老，反正這麼多年下來，他也存了不少錢，但他那些弟子學徒卻不行。

　　他們還年輕，哪兒能一直耗在這裡？

　　潘鑫源見邱立新面色有一瞬間的動搖，趕忙趁機加了一把火，「只要邱先生肯去悅然，你的那些徒弟我保證照單全收，包括學徒在內。」

　　沉默良久，邱立新依舊搖頭。

　　潘鑫源見狀，心頓時涼了大半。

　　「我是不會去的。」

　　「不過，你可以去找馮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