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河 31.同意

　　「你認得我二叔？」裴欽第一句話竟然問的是這個。

　　馮褚點頭，　接著又搖頭，「認識，不熟。」

　　也就見過兩次而已。

　　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最難讓人做出正確反應，　到了這個時候，裴欽已經不再相信面前這個小姑娘是隻純潔的小白兔了。

　　她裝傻充愣，簡直一把好手，　說不定就是一個扮豬吃虎的主兒。

　　同潘鑫源對視了一眼，裴欽又僵著臉問：「那在後廚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實話？」

　　馮褚聞言，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她毫不客氣的往裴欽的心口插了一把刀子，　「你當時看起來就不懷好意。」

　　她總覺得裴欽在暗地裡謀算著什麼，　不然也不會一直跟他兜圈子。

　　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然而當時沒有確定，　現在這兩人的反應，　忽然就印證了她的猜想。

　　聽到這句話，儘管知道氣氛不對，但潘鑫源還是有點想笑。

　　裴欽放浪形骸這麼久，終於被人無情的拆穿了一次。不過潘鑫源終究是沒有能笑出來，　因為下一秒馮褚順便也把他給捎帶上了。

　　「還有你，你們兩個一樣。」

　　撇了撇嘴，　馮褚語氣困惑，　「而且，　我好像沒有義務給你們解釋什麼吧？」

　　說與不說，　那是她的自由，　況且帝都大學食堂裴欽無意中給她解圍的人情，之後她把要回來的木珠子送給他，算是還掉了，這也是馮褚沒有半點心理負擔原因。

　　「你……」一連兩句話，瞬間把裴欽堵的啞口無言。

　　潘鑫源見狀，遲疑了一下之後，接著無奈的衝他搖了搖頭。

　　潘鑫源現在算是看出來了，這件事找面前的小姑娘沒用，她認死理，還軟硬不吃。年紀這麼小，固執成這個樣子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想想，大概也只能去問問殷傑了，說不定殷傑才是這件事的突破口。

　　就這樣，馮褚在兩人的矚目中慢條斯理的吃了個痛快。

　　看到她這回是真準備離開了，潘鑫源趕忙開口，「你能不能帶我們去找殷姐？」

　　有些摸到馮褚脾氣的潘鑫源語氣更加輕緩，甚至帶上了點懇求，「我找她有事商量。」

　　能讓馮褚在一旁觀摩學做菜，想也知道她跟邱立新的關係不一般。

　　今天晚上是誰帶她來這裡的，現在答案基本已經明瞭了，所以馮褚思考了一下，終於沒有再選擇藏著掖著。

　　「行。」答應了一聲之後，她的語氣刻意變得低沉，「你們最好態度好一點，不然……」

　　不然就要他們好看。

　　看著小姑娘白嫩嫩的臉龐，不忍心告訴她這樣威脅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實在是毫無威懾力，潘鑫源和裴欽忙不迭的點頭，算是妥協。

　　「二叔，我們有事，先走了。」隨口招呼了一聲，裴欽就要往外走。

　　他二叔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開口攔人的。

　　然而這一次，裴欽失算了。

　　看著走在最前面的小姑娘，再看她身後隱隱有簇擁姿態的兩個青年，忽然間，裴琛的眉頭微微皺起，「什麼事？」

　　沒想到自己二叔竟然會追問，猝不及防間，裴欽瞬間愣住。

　　這讓他怎麼回答，難道要說是因為上次他給出的建議，現在他和潘鑫源兩個人要去實踐了？

　　這大庭廣眾的，誰知道會不會傳出去。

　　裴琛抽出旁邊的紙巾擦拭了一下嘴角，仿佛在等著自己侄子的答案。

　　到最後還是魏薄光解的圍，他拍了拍裴琛的肩膀，玩笑道：「裴少都二十多歲了，你還拿他當小孩看，出去辦事也得跟你打個報告？」

　　他怎麼沒聽說，這兩叔侄的關係有這麼好？

　　裴琛聞言頓了一下，沉默良久，他終究沒有再開口。擺了擺手，裴琛就這麼放三人出去了。

　　三人走後，魏薄光語氣納罕，「看不出來，你這長輩當的還挺稱職。」

　　這可不是自家老闆的作風。

　　裴琛的秘書心中有一絲怪異劃過，終究他什麼也沒有抓住。

　　出了醉仙府，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坐在副駕駛上，看著常備的過敏藥沒有動過的痕跡，秘書張了張嘴，「老闆……」

　　沒吃藥過敏居然都能消的那麼快，難道他看錯了，被老闆吃進嘴裡的那根不是芥藍？

　　打死秘書，他也想不到原本出來找藥吃的老闆硬生生的拐了個彎兒，轉頭去跟小姑娘聊天了。

　　面上閃過輕微的不自在，好在車裡燈光暗，沒有人察覺。

　　見老闆沒有解釋的欲/望，秘書也就沒有再提起這一件事了。

　　另一邊。

　　一路走到後廚那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殷傑和邱立新也剛好從裡面出來。

　　兩人都有些臉紅脖子粗的，看樣子是經歷了好一番討價還價。

　　「小褚……」看著小姑娘身後的兩個人，殷傑下意識的皺起了眉。

　　她帶人來偷師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怎麼現在……

　　捕捉到了殷傑眼中一閃而過的警覺，馮褚湊近，小聲在她耳邊解釋了起來。

　　知道面前小姑娘的記憶力好，別人說過的話都能一字不漏的複述出來，殷傑漸漸地將注意力放到了馮褚的話上。

　　至於潘鑫源和裴欽，兩人終於見到了邱立新，面上不可遏制的出現了淡淡的欣喜。

　　「邱先生。」最先說話的，當然是有求於人的潘鑫源。

　　在帝都這片，潘鑫源家的悅然酒店還是很出名的，所以邱立新對他並不陌生。

　　不過邱立新是在底層摸爬滾打起來的，對於各人的面孔代表什麼也略知一二。他看到潘鑫源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可能是有事相求。

　　稍稍後退了一步，同潘鑫源拉開距離，邱立新才笑著問：「這不是潘大少麼，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聽到對方這麼客套的話，潘鑫源的心陡然一沉。

　　這次的事，可能不會那麼順利。

　　不過雖然心中這麼想，潘鑫源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半分。斟酌了一下之後，他果斷的開口，「這不是有事找邱先生嘛。」

　　「我就一個做飯的廚子，恐怕幫不上潘少什麼忙。」邱立新臉上掛滿了客套，看起來跟殷傑寒暄時候，完全是兩個人。

　　廚師這一行接觸的人多，三教九流，應有盡有。天天跟這些人打交道，想也知道有多磨練人。就算是再老實的人當幾十年廚師，出來之後也能練就出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潘鑫源現在才發現，邱立新只要一直不接他的茬，他就拿他毫無辦法。

　　潘鑫源無奈，只好將話再說的露骨一些，希望他好歹能給點反應，「巧了，我這事還真是只有邱先生能解決。」

　　「希望您不用拒絕我才好。」

　　得，尊稱都用上了，就算是知道潘鑫源這邊是麻煩事，邱立新也得稍稍給他點面子。

　　歎了一口氣，邱立新只好退讓一般的說：「既然這樣，那就跟我到廚房談吧。」

　　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這一個個的，全往這裡趕。

　　聽到邱立新的話，潘鑫源瞬間就將馮褚和殷傑擱置在了一邊。本來想通過殷傑這裡曲線救國的，現在看起來似乎是不需要了。

　　潘鑫源對自己即將開出的條件很有信心，他覺得那些東西應該足夠打動面前的粵菜大廚了。

　　「打擾了。」潘鑫源還算鎮定，沒再露出什麼情緒出來。

　　這些人說話都繞來繞去，也不嫌累的慌。

　　早就停下，並且聽完整個對話的馮褚忍不住咂舌，

　　她旁邊的殷傑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見邱立新有事，她識趣的提出了告辭，「師兄，那我們就先走了。」

　　邱立新點了點頭，「行。」

　　「從明天開始，小褚你記得每天來我這裡報導。」

　　聽到邱立新點到自己的名字，馮褚瞬間給予了回復，「好的。」

　　看來到最後邱立新還是同意了她來這裡學菜的請求。

　　很快，馮褚跟著殷傑離開了醉仙府。

　　一路上，或許是太興奮了，殷傑忍不住將之前同邱立新談話的內容一股腦的都吐露了出來，「沒想到我師兄也會出爾反爾，一開始明明說好的是兩道他的招牌菜，現在好了，兩道招牌菜也沒了。」

　　馮褚並不覺得意外，「換成別的了吧？」

　　殷傑聞言，看了她一眼，「我發現你就是表面看起來傻乎乎的。」

　　內底裡聰明著呢。

　　顯而易見，自己猜對了。

　　馮褚也不克制，她緊接著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招牌菜雖然是沒戲了，但我師兄說，剩下的粵菜小炒，三天之內你可以隨便在旁邊觀摩。」

　　對於普通廚師來說，小炒這種東西只能說是最基本的。但對於邱立新這種頂尖粵菜大廚來說，隨便一道拿出來，那都能在普通粵菜餐廳做招牌菜了。

　　深吸了一口氣，馮褚表情極其嚴肅的點頭，「我會努力的！」

　　殷傑原本在等紅燈，聽到她這句話之後，差點沒一腳油門踩下去。乾笑了一聲，她委婉的說：「沒關係，你可以慢慢學。」

　　她還沒打算因為這事兒跟她師兄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