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漣所找到的七個錦囊裡，不出林承丘所預料，果然大部分都是廢物，寫著“加油”“麼麼噠”之類的話，只有兩個當真給出了重要資訊，且零零碎碎瞧不出意思。

眾人紛紛出動，好一番折騰後才終於將重要元素拼湊整齊。

一切都是套路，艱難困苦中必定有劇本的暗中輔助，縱然自由度再高的綜藝，對於混慣了娛樂圈的幾位來說不過都是一場設定好的戲份，只是這之中真實的情緒更多，消耗的體力也更大。

幾人盡職盡業、身體力行地按照安排好的方向走，黃昏落幕時，第一期的主線已經有了非常大的進展，導演宣佈休息，等著天黑後拍攝一下帳篷夜景，便能正式結束第一天的工作了。

林承丘閑下來，從經紀人那兒拿回自己的手機，解鎖看了一下，發現一大早的時候談蹇便發來了兩條消息。

第一條如故：“吃早飯了嗎？”

他沒有看到，因此沒有及時回復。

第二條卻有些奇怪了，在第一條發出的半個多小時後送達：“你什麼時候回來？”

林承丘摸不著頭腦，走向無人的林間，悄摸著把電話打過去，接通後開口便調侃：“談總，我昨天才走，你該不是想我了吧？”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隨即談蹇的聲音傳來，重複短信裡的問題。

“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多了一個“能”字，霎時讓林承丘感到事情不對：“怎麼了嗎？我這兒得明天晚上才能回去。”

“也沒什麼，”談蹇猶豫片刻，大概是考慮到他工作的必要性，徘徊後才回答道，“璐璐想見你。”

林承丘蹙眉。

“璐璐怎麼了？”

“昨天晚上和小孩子在花園玩，不小心跌進噴泉池裡，今早起來發燒了，這會兒在床上躺著，嚷著要你陪。”

“嚴重嗎？”林承丘聽得心都揪起來了，一晚上不見，他的小仙女就生病了，還說想見他呢，頓時心疼得不行，隔著電話就想哄，聲音都放軟了些，內疚道，“我這兒走不了……不能拖了一整個團隊，但我明天結束拍攝後可以立刻飛回來，絕對不耽誤。”

“嗯，你先忙工作吧，她媽媽陪著，”談蹇稍作停頓，想起林承丘這一次的戶外拍攝，順口關心道，“在外面注意安全。”

林承丘被這突如其來的體貼給暖到，竟一時口訥，含含糊糊地應下來。

剛結束通話，身後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承丘回過頭去，看見來人是林漣，正灰頭土臉地對他嘻嘻笑著。

“你也不看看你成什麼樣子了？”林承丘拿手機給她照照。

林漣擺擺手：“沒事，在這地方也顧不上這麼多，而且節目不就想要這樣的效果嗎？”

“你比我有娛樂精神。”林承丘佩服點頭。

林漣拉著他就地坐下，趁著遠離人群，和他聊聊私密話題，帶著一臉明知故問的表情道：“哥，你剛剛跟誰通話呢？跑這麼遠。”

林承丘不矯情，爽快交代：“談蹇。”

他做好了準備等待林漣的嘲諷，哪知這姑娘今天格外反常，吃錯藥似的，似笑非笑地歎了口氣，一個人悶了許久才又問：“哥，你喜歡他嗎？結婚了是不是感覺就不一樣了？沒有感情基礎也能結婚，或者有感情卻不結婚，這樣的事情是不是都很正常呢？”

“……”這麼多問題，林承丘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無言地揉揉她已經亂糟糟的頭髮，反問道，“小漣，你怎麼了嗎？”

“沒什麼……就是挺感慨的，你已經結婚了，大哥也遇見喜歡的人了……”

林承丘臉沉了下來，終於想到了記憶深處本來早被忽略的事情。

他面上笑容斂去，這時候再來細思先前的那一串問題，不禁越想越惱火，轉頭認真地望著林漣，質詢般道：“你該不會還在和那個人渣牽扯不清吧？”

林漣什麼也沒解釋，抱了抱他，站起身回到人群中去。

林承丘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頃刻間便氣得火冒三丈，奈何自己身在拍攝地，也不能怎麼樣，忍了又忍，勉強壓制下來。

心裡惦記著兩件事的人，焦躁地完成了整個一期的拍攝流程。

第二天工作結束，林承丘與其他人互相道謝之後，迅速趕往機場，搭乘最近的一班航班回家。

林承丘上飛機前才給談蹇發了個告知短信，談蹇看著時間趕往機場，知道他為何如此著急，直接開車回談家主宅，帶他去看望惹人心疼的小朋友。

“璐璐現在怎麼樣了？”林承丘在車上問道，臉上灰濛濛的，完成錄製後完全沒有時間清洗。

“燒退了不少，但整個人焉耷耷的，沒有精神，也吃不下飯。”

林承丘聽著可心疼，催他開快些。

家裡的病寶寶還完全不知道林承丘回來了，沒精打采地縮在小被窩裡，一會兒讓媽媽抱抱，一會兒讓爸爸親親，趁著病痛撒嬌。談宸為了哄女兒，公司也沒去，把自己的工作搬到家裡的書房中處理。

林承丘趕到談家，談母親自在廚房給寶貝公主熬菜粥，他向客廳的談父打過招呼，又去廚房問候談母后，便一刻不緩地上樓去，輕輕地將談凝璐的臥室房門推開一絲縫隙。

嚴佩銘先發現了他，驚訝地笑了笑，戳一戳女兒的小臉，哄道：“璐璐你看，誰來了？”

談凝璐愁眉苦臉地轉頭，林承丘徹底將房門推開，她看著來人，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圓，原本還沒什麼力氣，這會兒卻撐著小身子坐起來了，伸出手臂要抱抱。

“嬸嬸！”

林承丘快步走到床邊，把她重新塞回被子裡，笑道：“小仙女，我身上可髒了，都是泥土，等換了乾淨衣服再抱抱你。”

“嗯！”談凝璐明顯精神多了，咧嘴對他笑。

嚴佩銘松了口氣，女兒這會兒只要林承丘，再也記不得什麼爸爸媽媽，索性趁著這時間去樓下廚房幫幫忙。

她走出門去，看到了走廊裡的談蹇，笑著對他說一聲“謝謝”。

談蹇覺得她不用這麼客氣，況且也沒什麼好謝他的，畢竟是林承丘自己把璐璐放在了心上，但心中想法沒有表達出來，只搖頭回應道：“不用。”

嚴佩銘微笑著點點頭，緩緩下樓去。

談蹇走進房中。

林承丘蹲在床邊和小姑娘勾著尾指做約定，語氣帶笑地哄道：“小仙女快好起來，我就實現你一個願望好不好？”

“什麼都可以嗎？”

“什麼都可以。”

談凝璐充滿期待，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看他：“那我現在就想好了，等我好起來，嬸嬸能帶我去遊樂園嗎？”

林承丘愣了一下，小仙女不愧是小仙女，開口就提這種高難度的事情。他已經好幾年不曾去過遊樂園這樣的地方，準確說是自從出道以後。

但想了想，林承丘還是微笑著答應下來，在談凝璐自知忐忑的目光裡點頭。

小姑娘頓時歡呼出來，被林承丘捏了捏臉頰，才沒激動地踢翻被子。

身後不遠處，談蹇站在門口安靜地望著，覺得自己不適合上前，也不想離開，從來麻木的眼神裡浮起幾分溫和的意味，把林承丘風塵僕僕的身影含在眼裡。

談蹇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想什麼，只是忽然覺得林承丘前所未有得好看，略顯淩亂的防風大衣不比慣有的著裝精緻，髮型不考究，臉上也沒有淡妝，取而代之的是灰濛濛的塵垢……一切都不夠好，但什麼都沒有擋住他本來美好的模樣。

這比他每天在視頻中所看到的還要更順眼。

有什麼東西，溫柔地敲擊了一下心臟。

躺在床上的小仙女兩腮紅彤彤的，帶著一點兒病中的憔悴，卻難掩驚喜，心裡的高興不知如何宣洩，撅嘴要親親林承丘。林承丘拿手背使勁兒擦拭幾下一邊的臉頰，湊上去讓她親。

談凝璐開心地咯咯直笑，然後轉頭，如同分享喜悅一般，語氣高昂地喊：“大爸爸！”

倚著門框的談蹇站直身體，這才走上前來，替家裡的這位公主壓好被角，聽似冷冰冰的語氣格外柔和地哄道：“再睡一覺，能好得更快些。”

談凝璐很聽話，小小聲地對林承丘說“拜拜”，然後乖乖巧巧地閉上眼睛。

林承丘在她額上淺淺一吻，站起身同談蹇離開，輕輕地闔上房門。

談蹇將林承丘帶去自己的臥室洗風塵，林承丘想洗個澡，打開箱子翻找乾淨的衣物，身邊那人直挺挺地在床角站了許久，好半天才說話道：“你可以去嗎？”

“什麼？”林承丘抬頭。

“遊樂園。”

“哦，沒關係，到時候帶她去國外，人少。”

談蹇沉吟片刻，又說：“如果不太方便，不用去也沒關係。”

“什麼啊？”林承丘聞言皺眉，有些不滿於他的說法，心裡十分彆扭，當即反駁道，“小孩子也是有獨立思想的，不能說話不算話……再說了，你為什麼要用那種語氣，就因為她是你的親侄女？談蹇，從法律意義上來講，她現在也是我的侄女，而且還是我的小仙女呢！”

林承丘醋味上來了，哼著鼻子從箱底扯出衣服。

動作太大，行李箱抖了一下，啪嗒著合下來，把他的手砸出一聲悶響。

林承丘抽出手來，箱子材質輕，自己還沒覺得疼，忽然，身邊就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時間仿佛在頃刻間凝滯住。

一秒過後，林承丘轉頭望著談蹇，腦袋暈忽忽的，沒搞清楚這是什麼情況。

談木頭也不會說話，就那麼絞著眉頭盯著他的手掌，而且只會眼巴巴地盯著看，並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承丘蹲得腿要麻了，沒辦法，主動開口打破僵局：“沒事，不疼，我要去洗澡了……”

談蹇的身體在聽見他說話的一瞬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隨即頷首站起來，讓到一旁去。

氣氛太微妙，林承丘感到臉發燙，揪著一堆衣物躲進浴室裡。

嘩嘩水聲，很快衝破寧謐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