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困難

　　羅小樓捧著人工盒飯，狼吞虎嚥地吃著，他對面的桌子上有個矮小的男人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在第二次想過來搶飯盒被羅小樓踹開之後，才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羅小樓已經被吃了一半的飯盒兩眼，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這些羅小樓以前萬分嫌棄的食物，並沒有好吃多少，但是他已經吃得很香了。

　　不吃的話，就會挨餓。而且，如果亞瑟不在，總會有人想從他手裡搶走食物，甚至女人比男人還要厲害，羅小樓在餓了幾頓之後，徹底得到了教訓。亞瑟不會提供他額外的食物，每天只有三個盒飯。因為弱小而保不住自己的食物，在這艘船上，是不會被同情的。

　　和以前相比，營養差了一大截，羅小樓這兩天明顯瘦了一圈，衣服幾天沒換沒洗，也變得凌亂，加上化妝之後，面目醜陋，這船上的人看他就更加不順眼。但是，就算是這樣，每當羅小樓領取到食物的時候，除了那些想過來搶的，還會有女人湊上來，為了一份食物，願意提供特殊服務。

　　在第一次因為不忍心分給一個女人半盒之後，那個女人的丈夫就找藉口搶了羅小樓的另外半盒，兩人看羅小樓的眼光像看傻瓜一樣，這之後，羅小樓就不再搭理那些女人了。

　　羅小樓也終於明白，上次在亞瑟屋裡看到的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了。

　　羅小樓感覺到萬分疑惑，亞瑟擁有自己的飛船，看他屋裡的擺設，並不算貧窮，為什麼他的手下這麼落魄？

　　默默觀察了兩天，羅小樓才發現，自己看到的那些為食物發愁的人，並不是亞瑟的手下。

　　亞瑟和他的手下都在另外幾個艙裡，而最後面的兩個艙，是給那些逃上飛船的人們居住的。

　　在這艘船上的人，大多是犯了事，或者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上級星球，不得不到下級星球去的。這些人上船之前，通訊儀全部被摘下。有些人幾乎用全部的錢換取了飛船的船票，以至於現在溫飽問題都很難解決。

　　羅小樓吃完，推開艙門，順著走廊往裡走去，他想回亞瑟的屋子睡覺。羅小樓本來是想有點骨氣找個地方湊合的，但是第一天睡到走廊裡，被踹了幾腳還有人想搶他脖子上的項鏈之後，羅小樓就又回了亞瑟屋裡。

　　亞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著諷刺了幾句，就自顧自地睡下了。難得的是，亞瑟並沒有再找女人來服務。也許，根本沒有女人能忍受得了他——羅小樓陰暗地想道。

　　在路過會客廳的時候，裡面正傳來一群男人的笑聲。羅小樓本來打算立刻離開，就聽到裡面有人說了一句：「明天就會到阿倫，老大，我們要不要進入港口？」

　　羅小樓立刻在門外豎起了耳朵，光明正大地偷聽起來，他覺得這件事和自己有切身厲害關係，亞瑟說過，到了安全地方會把他掃地出門，那這個阿倫，到底是什麼情況？

　　裡面靜默了兩秒，亞瑟無可無不可地說道：「嗯，停半天。」

　　剛開始問話的人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明天又有好戲看了，這回不知道能離開多少。」

　　一個溫和的聲音說道：「嗯，不過，這些人想在阿倫生活下去，可實在不容易。」

　　「誰管他們，那些人可不是什麼好人，在上級星球混不下去了，到下級星球躲災，哪有他們想的那麼輕鬆。現在船上還提供食物，到了下面，不出三天，他們就知道什麼是現實的殘酷了。再說，他們早晚也會下船，我們用不著操心。」先前的人說道。

　　不容易生活？羅小樓開始考慮，他以後要怎麼生活，最重要的是怎麼賺夠一張船票錢，裡面這時候已經轉開話題說笑起來。羅小樓往亞瑟的屋子走去，前面過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羅小樓在亞瑟身邊看過幾次，叫路恩，跟個鐵塔似的，平時沉默寡言，但是周圍無形中散發著一股氣勢，就連其他大大咧咧的海盜也不怎麼敢招惹他。

　　因為臉上的偽裝，羅小樓平時都是繞著人走的，和別人的諷刺嘲笑不同，路恩從來沒搭理過他，從來都是直接無視他。

　　回到屋裡，羅小樓在角落裡坐下來，開始考慮以後的事。他是肯定要回安塞星球的，他身上的獸紋已經完全消失了，而125還沒有一點動靜。

　　羅小樓心急如焚，怎麼修理是個問題，他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請教嚴大師。

　　其次，頭一回和原昔分開這麼長時間，他從煩躁不安到迫切地想再見到原昔。羅小樓不得不承認，他開始想念那個惡劣的傢伙。當時留了那麼一句話就離開，原昔一定氣壞了，現在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是失望之後，已經回了自己家，還是有些著急，會想找到他？

　　一起生活了一年的時間，總是有感情的。

　　羅小樓揉了揉臉，心裡默默計劃著，他可以回自己的家裡，繼續工作上學，畢業之後繼續製作機甲。如果原昔想回來，除去原昔家人的態度問題，他還是會同意原昔繼續住在家裡的——雖然這從來不是羅小樓能做主的。

　　他們可以一起看看電視，喝個下午茶，或者去虛擬網對戰，或者一起出門去蛋糕店和商場。至於異獸的秘密，只要他控制不讓意識源力應用過度，在三十歲之前找到125的主人，也許他能找到控制變身的辦法。

　　如果原昔已經放棄了，羅小樓皺了皺眉，決定看到這個結果的時候再說……

　　羅小樓想著想著睡著了，睡夢中看到自己做了一大桌子豐盛可口的飯菜，他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正當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的時候，羅小樓忽然覺得像是少了什麼。

　　看了看桌上的蛋糕和魚，習慣性地想往對面擺——羅小樓猛然抬頭，發現對面一隻大貓正憤怒地盯著他。在他抬頭的一瞬間，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放開爪子撲了過來。

　　羅小樓手裡的筷子掉了，叫了一聲，然後他就被人踢醒了。

　　「起來！該下船了。」羅小樓睜開眼的時候，亞瑟正面帶獰笑用腳踢他。

　　羅小樓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他還想接著做夢，本來再過兩分鐘，他就能夢到原昔的臉了。

　　亞瑟沒有再動腳，只是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今天是不是不打算吃飯了？」

　　羅小樓深深吸了口氣，原昔的臉在腦海中漸漸清晰起來，他摸了一把臉，一咕嚕爬起來，憤憤地往洗手間走去。

　　幾口解決了早餐，羅小樓隨著亞瑟等人還有那些躲在船上的人們都在到達港口之後，下了飛船。

　　這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星球，對於亞瑟的到來，阿倫的人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亞瑟剛下地，幾個人已經笑著迎了上來，亞瑟拽拽的，沒動，他身後的一個瘦高年輕人倒是上前說道：「金老哥，這回我們帶的東西可不少，不知道你這裡的情況怎麼樣。」

　　帶頭的人一愣，隨即喜得搓了搓手，胖乎乎的臉上都笑出一朵花，說道：「怎麼能讓大帝白來一趟，我們的東西早就都準備出來了，十個倉庫都堆滿了。既然大帝親自來了，不如去我那裡慢慢談。」

　　瘦高年輕人揚起一個笑容，和後面的人交談了幾句，亞瑟和幾個人隨著阿倫的人走了，還有亞瑟一部分手下分散開在四周轉悠。

　　那些逃難的人們也難得又回到陸地上見到天日，興奮地下來轉圈，有些人已經在考慮，就留在這裡生活下去。

　　羅小樓觀察著周圍，和安塞星球和卡米星球不同，雖然都是高樓林立，但是樓層都不算太高，新舊都有，也沒有那麼密集，再遠的地方，還能看到低矮的平房。在遠處，還能看到野外的綠色，碧空如洗，整個港口城市閒適安逸。看得出來，這裡並不算如何落後，整體環境還是不錯的。

　　太空港口邊上也非常熱鬧，聚集著不少商販，還有另外一部分人正打量著他們。

　　羅小樓也準備四處轉轉，他選了個比較熱鬧的方向，往裡走去。

　　羅小樓注意到，兩邊的店裡，賣的多是人工食物，而且是二十聯邦幣，居然比安塞星球還翻了一倍。羅小樓訝然，快到中午，他的肚子叫了一聲，但是——亞瑟已經去阿倫星球做客了，顯然已經把他的午餐給忘了。不只他的，飛船上下來的那些人，都餓著肚子。

　　正在這時候，一個人忽然湊到羅小樓面前說道：「你是跟著大帝來的吧，要不要到我家來做雇工？看你這樣，大概也沒有什麼人願意僱傭你，你可以留在我家裡，以後只要好好幹活，一頓飯還是有你的。」

　　羅小樓一愣，看著面前嫌棄地打量他的中年女人，做雇工？他還沒決定好做什麼。

　　那女人盯著羅小樓看了半天，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似乎很驚訝，說道：「你還挑剔什麼，你們那些人還不都是這樣，我給你的條件就算不錯的。這麼不識好歹，真沒人要你，早晚要餓死。」

　　羅小樓被噎得說不出話，正在這時候，前面的小胡同裡過去一隊人，那些人大多身材高大，正排隊往一輛大型搬運車上走去。

　　「哼，你想去金家？怕是沒有那麼好的運氣，那些壯實或者模樣好的都被金家挑去了，你這樣的，要相貌沒相貌，要體力沒體力，你去了能做什麼？你死了這條心吧。」那個女人還在嘮叨，「我們家也就是讓你操縱機器去地下挖挖礦，一天還有兩頓飯，你還挑剔什麼？」

　　羅小樓一呆，一天只管兩頓飯，看樣子還沒有工資，這是不是太不人道了一些？不管是以前，還是來到四千年之後，他其實從來沒有真正吃過什麼苦，至少從來沒有挨餓受凍的經歷。

　　羅小樓終於擺脫了那個女人之後，再往前走的時候，心情忽然陰暗起來。走了幾步，羅小樓才發現，這裡的店舖，幾乎沒有銷售機甲的店舖，材料倒是不少，而且異常便宜。羅小樓摸了摸空空的右手，有些捨不得走。

　　不能買材料，而且，以前的材料也都沒有帶出來。

　　羅小樓終於看到一條高級商業街，左右多是店舖，抬腳走進第一間，裡面大多是普通民用能量盒，而且大多數是最低級的五十羅能量盒，羅小樓瞄了眼標價，一千四百聯邦幣，價錢同樣是安塞星球的兩倍。

　　羅小樓若有所思地看了兩眼，然後在店員鄙視的目光中，出了店舖，轉身進了旁邊的鋪子。

　　這是一間半成品材料店，罕見的是，裡面還做些機甲零件銷售。而且，鋪子裡已經有客人了，居然是那個鐵塔似的路恩，他正從店家手裡接過一個二級肩甲。

　　職業病使然，羅小樓多看了兩眼，忍不住脫口說道：「老闆，那個零件處理得有些問題。」

　　老闆臉色頓時黑了，他惡狠狠地瞪著羅小樓：「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我這裡可是阿倫最好的材料和機甲零件銷售店，你有什麼證據，就敢過來胡說八道？」

　　路恩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轉頭看了羅小樓兩眼。

　　羅小樓上前一步，從老闆手裡接過零件，雙手一摸，然後熟練地開始拆卸零件。

　　嘴上還說道：「老闆，你這種肩甲外表的材料應該選取顏色相近的硬鋯，那樣質地肯定更好。」

　　那個老闆眼睛一亮，臉上凶巴巴的表情頓時消失了，和顏悅色地說道：「這位小兄弟多大了？哪裡人？在什麼地方做工？你懂材料處理？」

　　「……稍微懂一些。」羅小樓邊整理邊回答道。

　　「那小兄弟以前給機甲製造師當過處理材料的助手？」老闆繼續打聽著。

　　羅小樓一愣，想到嚴大師，點了點頭。其他機甲製造師一般不會浪費時間自己處理材料，都有專門的助手幫忙。而嚴大師對他要求嚴格，所有材料都要自己動手處理。

　　那老闆看羅小樓目光更和藹了，自從羅小樓化裝以後，這還有頭一次有人對他這麼客氣。

　　「那你是剛來的吧，找到打工的地方了嗎？」

　　「正要跟您打聽打聽，這裡找工作容易嗎？」羅小樓邊整理邊問道，那熟練的動作，讓旁邊的兩個人看得都有些目不轉睛。

　　「啊，我們這裡啊，盛產材料和礦石，所以一般招工要求是體力排在第一位，而且工資待遇都不高，因為這裡缺少食物，及時是人工食物，價格也比外面高得多。我們這裡並不需要機甲師，和機甲製造師，除非等級高的，可以去長官那裡報導，也許能找到個職位。」老闆說著，瞄了一眼羅小樓的瘦削身體，眼睛轉悠著，開始打主意。

　　這裡盛產材料，但是技術人員卻非常少，尤其是懂處理材料的人手。要知道，只要初步加工，材料的價格就不會這麼便宜。老闆下決心，就算提高待遇，也要把這個醜八怪留下來。

　　這個零件的問題並不大，羅小樓重裝了一回，暗裡又用意識源力固定了一次，見沒有問題了，轉手遞給路恩，老闆也打起精神正要說話，路恩已經扔下錢，拉著羅小樓走出了機甲零件鋪子。

　　「什麼？你要把他留下來？」一直跟在亞瑟身後的瘦高年輕人提高聲音叫道，「路恩，今天你不是發燒了吧，平常可沒見你管過閒事。這是怎麼了？老大不是說了，儘量別帶外人去我們那裡。」

　　路恩看了那個年輕人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亞瑟。

　　那個瘦高年輕人身邊的一個眉目清秀的青年說道：「阿離，你少說兩句，路恩可能有他的想法，再說，我們還有五天才到家，還有時間考慮。」

　　亞瑟倒是真沒說什麼，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羅小樓，說道：「今天先回去，反正收穫已經不小了。那些想留下的，就讓他們留下。」

　　當天晚上，羅小樓心有餘悸地問亞瑟：「是不是以後的停留的地方，都和阿倫差不多？」

　　亞瑟聞言，笑了看了羅小樓兩眼：「阿倫盛產材料，但是食物嚴重缺乏，雇工條件也很艱苦。後面雖然有落後的地方，但是高級城區也有，不過，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優點和缺點。那些人在其他地方，也未必活得下去。」

　　「這樣啊。」羅小樓心裡不是滋味了。

　　亞瑟壞笑了起來，「怎麼，開始擔心了？」

　　說到這裡，亞瑟疑惑地打量著羅小樓，問道：「你讓路恩看到你的樣子了？」

　　「沒有啊。」羅小樓回答道。

　　亞瑟摸著下巴，不解：「那他為什麼讓你留下？」

　　羅小樓也沒有說話，也許是因為幫了個小忙？還是看重他有用處。不過真留在阿倫，他大概也能找到個處理材料的工作。

　　飛船重新駛離了港口，往浩瀚的宇宙中駛去。

　　而距離非常遠的地方，另外一艘飛船上。

　　原昔淡淡地看著蘇蘭，說道：「我給了你權利，不是讓你用來對付我的人。蘇蘭，我很失望，也許你並不適合這個位置，把你的人交給羅德。以後你跟安打個招呼，讓她給你安排。」

　　蘇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眼底慢慢浮現出水汽，強忍住哽咽說道：「我，我並沒有犯大的錯誤，我這麼做也沒有違背任何一條紀律。再說，在最後關頭，您不是救了他嗎？就算我真錯了，難道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都不能有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原昔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重重垂在桌面上，屋裡一聲巨響，蘇蘭和羅德都打了個寒顫。然後原昔冷冷地看向蘇蘭，「我救了他？他沒有回來！甚至差點——你的錯誤或許可以改正，但是我的人說不定就再也找不回來了。這種事，我不想再遇到，一次也不行。」

　　蘇蘭終於嗚咽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羅德看到左右沒人才說道：「您不是說要等兩年再動她？」

　　原昔臉色徹底陰沉下來，「我不是藉機發作，她造成的後果，我不能接受。」說道最後，原昔轉頭看向窗外，說道：「她動了不該動的人，我捨不得……」說到最後，已經低不可聞。

　　羅德震驚地看著高高在上的主人，他從來沒有見過原昔這樣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