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留戀

「異獸？天吶，難道我們曾經在一隻最兇殘的異獸身邊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女孩驚慌地叫著，花容失色，只恨不得鑽進亞特斯懷裡。

亞特斯卻完全沒有心情安撫身邊柔弱的同伴，總是帶著陽光一樣的微笑的臉上現在滿是愁容，漂亮的藍眼睛正焦灼地四下尋找著，他們組的人已經都趕回來了，除了羅小樓。

這麼危險的時刻，他居然還沒有回來！

這傢伙雖然辦事很讓人放心，但是偶爾泛起迷糊來，也是相當無敵的。

軍部的隊伍已經迅速包圍了在場的學生們，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也是為了隔絕異獸，所以再著急，他根本沒有出去找人的可能性。

就算如此，亞特斯還是往前走了幾步，努力往外看去，希望羅小樓能及時趕過來。

往前走的這時候，亞特斯撞到一個人，他回頭想道歉應付一下，卻發現自己撞的人是慕辰。

亞特斯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太過沉穩冷靜，讓人有一種傾訴的慾望，他將自己的煩心事說了出來：「嘿，你說他們會盡快抓到異獸嗎？」

慕辰疑惑地看了亞特斯一眼，才淡淡說道：「不一定。」

亞特斯急了，他抓了抓亂糟糟的黑髮：「可是，明明已經鎖定誰是異獸了，為什麼辦事效率就不能快點？」

慕辰臉上浮起一個冷笑，低聲說道：「不，他們一開始根本就沒有確定誰是異獸，不然會直接圍上來抓人，措手不及總比讓異獸做好心理準備要容易的多。他們這樣大張旗鼓地廣而告之，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確定誰是異獸，或者說至少短時間內沒有辦法確定。」

在亞特斯吃驚的表情中，慕辰靜靜說道：「而異獸很可能因為廣播自亂陣腳，或者露出什麼破綻，才使得軍部正式確定了異獸的位置。至於能不能抓到，還很難說。」

亞特斯低咒一聲，該死的異獸，混蛋羅小樓，這種時刻到底跑去了哪裡，怎麼這麼讓人操心。

而亞特斯口中的二合一主角正喘著氣跌跌撞撞地往山洞裡面跑，雖然慌亂地不能思考，但是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整個山洞忽然震動了一下，羅小樓慌亂之下，被腳下的石頭絆倒在地，他懷中的125忽然泛起一道耀眼的綠光，綠光中，羅小樓看到他來的路上形成了一道淡綠色的透明屏障，將濃濃的白色煙霧擋在外面。

「該死，他們居然用了K型毒氣。」125氣急敗壞地叫道。

「那是什麼？」羅小樓用力揉著腳腕，似乎崴到了，老天，這簡直倒霉透了。

「一種引導獸類變形的毒氣，而且中毒之後全身無力。」125焦躁地說道，然後又催促羅小樓快走，「投放這種毒氣之後，他們大概十分鐘之後會下來，我們必須盡快找地方躲起來。」

羅小樓咬咬牙，一手拿起應急燈，一手扶著岩石，忍著鑽心的疼痛往裡跑去。

當羅小樓全身冷汗地轉過一個彎的時候，他聽到125的叫聲：「天吶，裡面，裡面有東西，而且不是人類。」

羅小樓一陣無語，難道他現在的境地還不夠苦逼嗎，他嘆了口氣，說道：「你就不能先探測一下，再選擇逃跑方向嗎？」

125吶吶無言了一會兒，委屈地說道：「可是，我那時候光著偵查人類了，我選的是人最少的方向。獸類被我無視了……」

「行了，反正我們回不去了，先往裡走吧。」羅小樓不想被抓回去送到科學怪人那裡做實驗，他也不想面對原昔，只能繼續往裡走。

再往前，通道卻開始往下傾斜了。

心裡沒底地又跑了幾分鐘後，前面拐角處居然出現了燈光。

沒錯，和羅小樓手裡一樣的應急燈光，而且有粗重急促的獸類喘息聲，似乎大到能讓整個山洞都聽到。

羅小樓的腳步遲疑了，而懷裡的125自從放出那個綠光屏障之後，黯淡了不少，這會兒才說道：「它神智還算清醒，只是情緒有些不穩，大概受到了驚嚇，身體精神方面都沒有變異，它不敢對你出手，往裡走沒有關係。」

羅小樓咬了咬牙，慢慢轉過了拐角。

手裡的應急燈掉了，羅小樓目瞪口呆地跌坐在地上。

一隻高達十多米的獸擠在裡面，因為應急燈被扔在地上，能看清楚下半部分，身上滿是黑色的鱗片，地上的爪子巨大而鋒利。再往上看，只能看到它頭頂黃色的大眼睛和鋒利得能泛光的白色尖牙。

羅小樓對未來的獸類並不怎麼瞭解，但是怎麼看，這只也比原先的蟲獸恐怖多了……

天吶，就算在地球上，他也沒有單獨面對老虎的經歷！更別說這比老虎高級多少倍。羅小樓被嚇得臉色蒼白，他顫抖著手腳努力爬起來，打算轉身逃跑——對於他沒有嚇到動彈不了，羅小樓還是很敬佩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的。

只是，人類和野獸，哪個更恐怖？

正在這時候，山洞裡忽然有個聲音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您會出現在這裡？」

羅小樓一驚，隨即又是一喜，媽的，太好了，還有人在！他激動地幾乎淚流滿面，誰在這裡，快出來，他不想一個人面對這隻怪物啊！

125在羅小樓耳邊喃喃自語：「居然是瑞明獸？」

羅小樓沒有來得及問125瑞明獸是什麼東西，他驚慌地四處看著，但是沒有地方有人的跡象——老天原諒他現在還等著人來救他！

倒是那隻獸彎下腰，巨大的眼睛慢慢湊過來，停在嘴巴越張越大的羅小樓面前。

「為什麼您在這裡？」

「你是誰，你在哪裡？」羅小樓戰戰兢兢地問道，他——他快要支撐不住了！這怪物越來越近是要鬧哪樣啊！125不是說過它不會怎麼樣嗎。

好在那個聲音就在不遠處，提醒羅小樓還有一個人正在和他一起面對凶獸。

「我就在您面前，而且，這山洞裡就我們倆個，沒有其它獸類了。」那個聲音依然不遠不近地響著。

就我們兩個，沒有……其它獸類……

羅小樓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巨大的黃眼睛，怪物的黃眼睛眨了眨，然後聲音又響了起來。

「您聽得到我說話，我知道，就算我是獸類形態，這裡也只有您能聽到我說話了。」

野獸的嘴巴並沒有開闔，但是羅小樓知道，在沒有人類的情況下，跟他說話的就只有面前這隻野獸了。

看著羅小樓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野獸嘆了口氣，然後一陣淡淡的藍光中，一個人出現在羅小樓面前。

「居然已經可以變形了嗎。」125還在喃喃自語。

「西瑞爾？！」羅小樓則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人。

西瑞爾臉上全是冷汗，但是這絲毫沒有損害他的美麗。

西瑞爾似乎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他微微彎腰，對著羅小樓行禮：「對不起，是我嚇到您了。外面的人類正在追捕我，他們用了對我起反應的藥物，我很難保持人形。」

125這時候忽然大罵起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一隻能變成人形的瑞明獸——這根本算不得是異獸，它們只是異獸的附庸獸類。現在的人類，真是一點常識都沒有！他們根本就沒有發現我們！」

羅小樓呆呆地看著西瑞爾，原來這麼美的人居然是只獸……那麼說來，他根本沒有被發現，但是現在他已經跑進這個山洞，洞口現在是天羅地網，他根本沒有回頭的餘地。

「我，我以為軍部追殺的是我。」羅小樓說道。

聽到羅小樓的話，西瑞爾再次彎腰行禮，「實在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您。」

羅小樓苦笑，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關鍵是他們，好吧，它們，都被堵在山洞裡了，要怎麼才能離開。羅小樓乾巴巴地說道：「他們大概馬上就會下來了。」殺了我們，或者逮回去，沒有比這更糟糕的。

正因為重生過一次，羅小樓比其他人更明白生命的可貴。所以才會在開始的時候委屈求全，對原昔百依百順。

這樣活著，並不是沒有底線，只是原昔從來沒有碰觸到那根底線，現在兩人甚是往更加詭異的方向發展著。

不過，如果被別人抓到，而且是以異獸的身份，後果簡直無法想像。

「請您救救我。」西瑞爾忽然單膝跪在羅小樓面前，「您的力量是無比強大的，這裡只有您能幫助我離開。我西瑞爾，請求您，幫助我逃過這一劫。」

「我知道您或許對人類感情深厚，但是我並沒有殺過任何人類。我來自您偉大星球的附屬帝國，瑞明星球，正是因為我不喜歡那些不止不休的殺戮才逃避到了聯邦，選擇了不起眼的安塞星球。我只想裝成一個人類努力認真地活著，我嚴格遵守著人類的守則，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違法的事。」

西瑞爾人形狀態下藍綠色的眼睛充滿了悲傷，他看著羅小樓，說道：「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他們還是要千方百計地追殺我，今天，我本來以為我逃不掉了。但是，您居然來了。昨天看到您的時候，您不知道我是多麼欣喜。我只敢挑選最笨的方法和您搭訕，我——我們星球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您這樣高貴血統的異獸了。我請求您千萬不要讓人類抓到我，那是對獸類來說最大侮辱與災難。」

羅小樓目瞪口呆地看著西瑞爾，難道他指望他這個自顧不暇的人救他嗎？

「可是，要怎樣才能出去？」羅小樓小聲問道。

西瑞爾看向身後的牆壁，「我剛查看了很久，只有這裡後面是空的，大概和其它的地方相連，只要把它打開，我們就有可能逃掉。我剛剛撞了很久，撞落了不少石塊，但是不能撞開。畢竟我能力有限，還中了毒。」

這時候，125忽然煩躁地在羅小樓耳邊說道：「快試試，人類已經開始往裡走了。用你的意識源力，攻擊岩石。我知道你沒有做過，現在我們只能試試了。如果有人進來，我會先想辦法擋住。」

羅小樓絕望地看著那十多米高的巨大石壁，然後閉上眼開始聚集意識源力，他努力把所有的意識源力都聚集成一團，然後開始儘量壓縮，直到不能繼續縮小之後，羅小樓吸了口氣，抬頭『看』向岩壁方向，在羅小樓意識裡，無數光線雜亂地分部在岩壁上。

不，不行，都不是。

終於，羅小樓尋找到一個夾雜在光線中的亮點，將手中被壓縮成乒乓球大小的意識源力用力往亮點的方向推去。那是整面岩壁上最弱，且起到最重要的平衡作用的點。

一聲巨響，岩壁上被炸開了一個極大的洞，西瑞爾在旁邊驚喜地叫了出來：「天，您、您做到了！我們，我們快走。」

黑乎乎的洞口有風吹進來，說明裡面和外面是連通的。但是羅小樓看著那個洞口，卻有些猶豫。他沒有被發現，如果這樣走了的話，就要天涯海角被追殺了。

但是留下來的話，他要怎麼才能留下來？

西瑞爾敏感地察覺到了羅小樓的猶豫，用力拉住羅小樓的手，著急地說道，「您還沒有發現嗎，人類——人心太複雜了。他們跟我們完全不同，我們根本不該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如果您執意留下來的話，那麼，我的現在，就是您的將來。請您跟我走吧，您可以跟我去我們瑞明星球。」

羅小樓苦笑，他已經可以逃走了，甚至還有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走吧，反正也留不下了，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正在這時候，遠處傳來原昔的叫聲：「羅小樓！我知道你在裡面，你怎麼樣了？快回答我！」

那聲音急促顫抖，帶著平日根本聽不到現在卻顯而易見的關心。

「羅小樓，你堅持住，我馬上來救你！」原昔的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急。

羅小樓回頭看向來時的路，猶豫了。

不論如何，他內心都是人類，更適應人類社會的生活。

而且，他的房子，材料，他的烏石！都在安塞星球上，如果他離開的話——那會全部便宜了原昔那個傢伙。

「我，我想留下來。」羅小樓說道，125沒有說話，大概並不反對他的決定。

西瑞爾嘆了口氣，快速說道：「好吧，如果這是您的決定，我會尊重您。我會打暈您，讓別人誤會您是被我拖進來的。請您千萬保重，救命之恩，西瑞爾永生難忘。」

說著西瑞爾趁羅小樓不注意，一掌砍在了羅小樓頸部，將自己的幾根髮絲揪斷掛在岩壁上，這樣那些人就不會再揪著羅小樓不放，然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閃進洞裡。

幾分鐘之後，一大群人出現在通道口。

雜亂而巨大的山洞中，一側岩壁上被鑿開了一個巨大的出口，地上散亂地掉了一地的石塊，還夾雜著機甲系的校服，幾個電子本，一隻應急燈——125自己的那隻已經不見了。

衝在最前面的就是原昔，他幾乎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著的羅小樓。他知道羅小樓在裡面，但是羅小樓沒有回答他，那一瞬間，他僅有的耐心也消失了，不顧毒氣的影響，衝了進來。

原昔臉色冰冷蒼白，靜靜地站在門口，過了幾秒才大步走過去。將地上的羅小樓抱了起來，然後將頭貼在羅小樓的胸口。

聽到微弱的心跳聲的時候，原昔才閉了閉眼，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下來，他猛地抬起頭，對著周圍的人喊道：「醫生！」

一個軍部的人立刻到了兩人面前，小心地為羅小樓做了檢查，說道：「只是暈過去了，並沒有其它傷。」

原昔冰冷的手指撫摸著羅小樓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這樣可憐的模樣讓他的心裡異常難受，他用力抱著羅小樓，瞪著那個洞口，卻沒有追過去。

原昔只是低下頭，看著昏睡不醒的羅小樓說道：「我發誓，總有一天，我要殺光所有的異獸，讓它們永遠不能再碰我重要的人。」

被抱得太緊了，羅小樓的眉頭緊緊皺著，似乎極不舒服，但是125卻覺得如果他聽到原昔的話，大概會更不舒服。

作為一隻什麼都不懂的幼獸，實在是太幸福了，125邊這麼感嘆著，邊放心地死機了。

軍部的人已經順著洞口追出去了，剩下的人在山洞內地毯式地搜索著，連一個小角落都沒有放過。

過了一會兒之後，地上的校服，電子本之類的東西都被真空收集起來，他們甚至還收集到一些頭髮。

當全部清理乾淨之後，剩餘幾個人對視一眼，一個人向原昔這邊走來，說道：「鑑於這位同學是最後一個見到異獸的人，我們需要帶他回去取證。而且他們接觸過，我們也該為他做個全面的檢查。」

原昔抬起頭，冷冷地說道：「就像你們明明知道他在裡面，放K毒氣那樣？」

那些人面色微微帶額些惶恐，一個人低頭說道：「對不起，不知道您的人在裡面，當時只是事急從權。」

原昔盯著他，無形的壓力壓得留下來的人喘不過氣來，過了好一會兒，原昔才說道：「我不想聽沒用的解釋，我不會把我的人交給你們。他有事沒事我會負責，另外，不許向任何人洩露我在這裡的事。」

「……是。」幾個低頭恭敬地說道。

原昔掃了眼那個洞口，抱著羅小樓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