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初次見面

　　白衣勝雪，飛花舞劍，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淡去化去， 唯有那一抹明亮的身影在眼中在心上， 揮之不去。

　　俗稱情人眼裡出西施。再俗一點，我的眼裡只有你，顧愷版本：就他好看他最好看我看上的人就是這麼好看！

　　台下顧愷盯著徐陽移不開眼， 臺上徐陽覺得壓力山大。

　　舞臺、觀眾的目光他早就習慣，唯獨這次某人的目光脫穎而出讓人無視不能， 灼熱的目光簡直如芒在背。高高大大的身影就正對著舞臺，眼角余光簡直想躲也躲不開，總能把他看進眼裡。

　　徐陽知道這不是單方面的問題， 無法忽視顧愷除了他本人的存在感，更重要的是自己打心底就把他跟普通觀眾劃開來，放在一個刻意的位置， 究竟為何刻意不重要，只要能被在意就足夠。

　　徐陽也想不通怎麼就無法忽略他的存在，真人終於出現在面前的新鮮？可他原本不是會關注這個的人；因為他的氣質外貌實在出眾讓人無法忽視？他身邊從來就不缺顏好腿長能刷臉吃飯的人況且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員；還是因為他的目光過於直白？台下花癡的目光多了去了。

　　以上原因都成立也都不成立， 但結論非常明顯， 顧愷叫徐陽沒法忽視，換句話來說， 他……是特別的？

　　徐陽覺得自己現在狀態有點飄忽，仿佛人被撕成了兩半，一半是精神，正神遊天外想著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半是肉體，兢兢業業在舞臺上表演。這對徐陽來說是新鮮卻著實算不上美好的體驗，因為他做事往往專注並聚精會神，處理一件事，那麼就關注它。

　　不過此刻徐陽也沒有要硬生生糾正的打算，因為越是在意反而會心浮氣躁，如果過於生硬拉扯，沒准會在舞臺上怔住卡殼影響整個演出，這當然不行，排練的點點滴滴都讓身體記住了，不如就放任身體自由去演出，儘管他腦子裡現在時而空白時而雜亂，連他自己都驚訝還能這麼流暢的表演下來。

　　男主把受傷的男二攬住的時候，荀淼覺得身邊人拳頭貌似哢得響了一聲，結局男主跟女主擁抱在一起的時候，顧愷外露的黑氣簡直讓荀淼不想跟他站在一起。

　　他看顧愷沉著臉鼓掌，跟眾人歡快鼓掌叫好的表情簡直不是一個畫風，忍不住道：“你不是吧，吃醋了？”

　　“摟摟抱抱。”他聽到顧愷冷哼，“如果那女的是你女朋友，你樂意看著她撲別男的懷裡？”

　　荀淼想了一下，確實，哪怕是演戲，心裡多少有個坎兒，顧愷吃醋也算是有理有據。

　　“那男的，大男人受點小傷就往師兄懷裡賴算什麼事兒，女主吃男主豆腐的戲份也太多了！拉小手擁抱還摸臉！”

　　荀淼聽得一愣一愣，“感覺你只看不順眼碰他的，對綿羊一點也不撒氣？”

　　“我為什麼要對他撒氣？”

　　“……不，沒啥。”許多時候吃醋不僅看不順眼外人，也很容易朝自己戀人頭上撒氣，吃醋時候冒出來的那股酸勁兒可不能小覷。雖然還沒看過顧愷脫單談戀愛，但荀淼莫名覺得，他肯定得把戀人寵上天。

　　表演結束，彎腰鞠躬抬起頭來，徐陽明明白白看見了顧愷一張黑臉。我沒演好？他閃過這個念頭，也沒法再看顧愷後續表情，跟眾人陸續下臺。

　　謝幕後徐陽大大的松了口氣，眾人也終於從忙得熱火朝天的氣氛中解脫出來，方才舞臺上古典優雅的美人帥哥們一下子恢復原形各種群魔亂舞，徐陽坐在凳子上看他們亂唱亂嗨一動也不想動。

　　“辛苦啦。”廖鳴給他遞來一瓶水，徐陽擰開瓶蓋才記起自己嘴上還抹著口紅，便從旁邊擱著的濕巾裡抽出一張擦拭。“誒每次看卸妝總覺得很浪費。”廖鳴語氣遺憾道：“而且你這次唇妝可花了我不少功夫。”

　　徐陽用紙巾遮著嘴巴，眼裡汲出笑意，“化妝不卸妝，化妝師就該失業了。”

　　“哈哈也是。”廖鳴也笑，徐陽已經擦掉口紅喝起水來，廖鳴掃了一眼他被水潤濕的唇移開視線道，“而且你不化妝也很好看。”

　　他不是第一個說這話的人，社團跟徐陽如此說過的太多了，他也用不著再給出什麼特別反應，大家都是熟人，一句客氣的“謝謝誇讚”也沒必要了，說了反而顯得生分。

　　COSER們並不急著換下衣服卸妝，下午就著這身裝備到動漫社的攤位上去又是一大吸睛亮點，要在文化節群英薈萃中搶出亮點就要有自己特色，今兒玩cosplay的可不止動漫社一家，要出眾，就要比其他人更溜。

　　葉知拎著兩瓶水過來，看徐陽已經喝上了，便把一瓶放旁邊，他靠著牆擰開水，將衣襟微微拉松了些。“師父，你要是忙下午就不用過攤位來了，我跟社長說了，下午我多頂會兒班。”葉知又湊過去壓低聲音悄悄道：“你要是得空也不用過來，去休息休息吧，怎麼樣，徒兒是不是很貼心？”

　　徐陽一笑，額上朱紅的描花印記隨著他的笑鮮活起來，當真是一笑花開，花開嫣然。徐陽朝葉知比了口型，葉知看懂了，乾笑兩聲，他是樂意在遊戲裡這麼玩，現實中要真用這個稱呼還是很破廉恥的，顯然他的師父並沒有拆臺。

　　徐陽口型說的是：糖糖乖。

　　從放置物品的地方拿回自己手機，徐陽看到有荀淼的未接來電跟短信，心歎該來的躲不掉，正好他也出去吃個飯，先回了荀淼的短信，如果他沒看見自己就先獨自吃了飯再說。但徐陽很快就發現自己多慮了，因為踏出去他就看見荀淼正朝他招手。

　　徐陽朝他們走出一步，忽然停住了腳步。

　　荀淼和顧愷不覺有異走過來，雖然荀淼說了不牽線，但人都來了怎麼也得介紹介紹。

　　顧愷伸出手的時候，面上一片鎮定，內心一片翻騰，耳邊似乎有海浪翻滾煙花炸開精靈小人吹奏的小喇叭，歡呼雀躍五花八門的玩意兒總之喜慶的都來了。

　　“顧愷。”

　　“徐陽。”

　　雙手交握的那一刻，顧愷覺得煙花來了個六連發，心中有人來了個三百六十度湯瑪斯迴旋，那人大概是他自己。

　　沒關係，方案早就記熟了，這時候他只需要按照原本的計畫來就行，胸腔裡鼓動之劇烈，讓顧愷產生了一種會被旁人聽了去的錯覺，他正要開口再說點什麼，徐陽卻忽然一屁股在旁邊的花壇邊上坐下了。

　　這是一個比較高的花壇，五十釐米左右，很適合沒空位的時候當板凳，顧愷一愣，這是準備坐著談，他當然歡迎但是能不能申請換個地方？這花壇邊磚看起來有灰啊。

　　徐陽抱著胳膊低著頭看不見表情，荀淼倒是察覺到不對，徐陽有輕微的潔癖，平時很少找塊地方就隨便坐下去，如果非得這麼幹，他也一定得先把灰擦擦，不用說這塊花壇看起來就不乾淨。

　　“綿羊，你沒事吧？”

　　徐陽擺擺手不想說話。其實方才若不是出於禮貌跟第一次見的顧愷握手打招呼，他在兩人過來之前就想蹲或者坐了。

　　顧愷也終於回過味兒來，他蹲下身——因為只有蹲下身才能看到徐陽的表情，然後他看到了一雙好看的眉緊蹙在一起。

　　顧愷聲音急切起來，“你哪兒不舒服？”荀淼也被嚇了一跳，“是啊好歹說一下，不然帶你去醫務室先？”

　　“不用。”徐陽終於捨得出聲了，他頓了頓又道：“胃不太舒服。”

　　本來還好好的，忽然胃裡一陣抽痛就上來了，迅猛又激烈，好懸差點站不住。徐陽尋思著大概不止空腹太久又灌了一肚子冰水冷水的問題，還有自己忽然的放鬆。人在緊繃狀態能把自己撐起來，一旦放鬆很容易連螺絲也送了，人便垮下來。徐陽近期的壓力不是來自內部而是外部，勞累給身體造成的積壓，在他還沒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如果不是撲了粉，大概他們能看到徐陽疼到發白的臉色了。

　　徐陽是個很能忍的人，他說不太舒服，那肯定就不舒服。

　　荀淼立刻起身，“我去醫務室給你拿藥，等著。”他說著便跑了，顧愷不知道醫務室在哪兒，沒有跟上去，他四下看了看，也暫時走開了。

　　徐陽雙手抱在身側感受著體內一波波痛，因為來的突然所以很劇烈，最初猛痛後現在開始忽上忽下，在你以為痛楚快要消失就能輕鬆時它冷不丁再給你來一下，徐陽呼吸加重，能不能乾脆點一波痛了算了我勒個去。

　　“打擾了不好意思……”

　　有人走近並且搭話，徐陽微微直起腰扭過頭來，見兩個妹子拿著手機，小心翼翼問道：“你好，請問我們能拍一張麼？”

　　徐陽穿著cosplay的衣服，雖然這不是漫展，但文化節的氣氛也是娛樂的氣氛，跟玩偶拍照、跟風景拍照、跟打扮好看的人拍照非常正常，若是平時徐陽也不會拒絕，可現在他正難受，暫時實在不想起身。

　　他想讓自己聲音儘量聽起來溫和點，當然最主要的是不要帶上壓抑痛楚的顫音，這兩妹子大概以為他只是在這裡小坐，徐陽嘴巴動了動，他的聲音還沒出來，另一個聲音非常堅決的幫他拒絕了。

　　“不可以。”顧愷的聲音在徐陽頭頂響起，十分強硬，一點也不溫和，甚至感覺沒好氣，“沒看見人不方便嗎？”

　　“不、不好意思！”

　　倆姑娘被突然出現的冷臉帥哥嚇了一跳，本來看見帥哥上來搭訕就比較局促了，被顧愷這麼一吼比起生氣更多的是窘迫跟尷尬，兩姑娘拉著手轉身就跑了，徐陽連勸慰的話都來不及說。

　　他只好朝顧愷說，“你語氣應該和善點。”

　　沒想到他們之間除開互通姓名不算，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徐陽和顧愷都怔忡片刻，雖然是第一句開端，但根本不像第一次見面，更像是老熟人間的日常交流，就如同遊戲裡一枝梅指出蒼狼各種毛病，帶到現實中來也並沒有什麼疏離差別。

　　徐陽忽而笑了笑，如果不是胃疼控制了動作，大概他的笑聲能更明顯一點。

　　顧愷也笑了，本來他還想過，如果徐陽跟遊戲裡根本不是一個性格——很有可能，因為有的人能在遊戲裡放開自我與人輕鬆交流，三次元裡又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畫風。

　　就算徐陽性格與遊戲裡表現不同，他也準備好了應對方案，不過看來那套方案是用不上了。

　　顧愷將手中的熱奶茶遞到徐陽面前，“溫的，原味。”

　　徐陽伸手握住杯子，隔著杯子能感受到溫度果然剛剛好。“謝了。”他簡潔的說，一點不見外的接受了顧愷好意。

　　雖然顧愷的原有方案被徐陽這麼一出打亂了，他原本想好的開場白沒了用武之地，不過沒關係，他們之間的交流與開始，或許並不需要那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