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個世界

　　“誒師父冷楊，你倆也在啊。”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葉知正端著託盤找座位， 輕易就看到了兩人， 他端著盤子在冷楊身邊坐下，“你倆認識啊？”不等兩人回答他自言自語找了答案，“哦你們都是學生會的， 認識也不奇怪。”

　　冷楊點點頭：“你們吃，我有事先走了。”

　　葉知：“哦拜拜。”

　　徐陽把注意力轉回到食物上， 都快冷掉了。葉知拌著碗裡的麵條，將佐料拌勻，順口道：“難道學生會最近又想搞事情？師父方不方便透露啊。”

　　“不要覺得學生會的存在就是搞事情， 我們只是執行者。”徐陽漫不經心道：“你和冷楊認識啊。”

　　“哦他是我同學，他平日裡沒有頂撞到你吧師父？”

　　“沒有，怎麼說？”

　　“他為人太一根筋了， 有時候搞得人很尷尬或者覺得他毛病。但人還是挺正一人，就是太嚴肅了，跟很多人處不來。”

　　“跟你處得很好？”

　　“還可以。”葉知道：“他幫過我不少。”

　　徐陽看了看時間， 快速開始解決食物， 葉知問他今晚是否上線，就是再急徐陽也要把嘴裡的食物好好吞下去後再答話。“不了， 今晚有事。”

　　吃東西速度都加快了，看來是有事，葉知也不再耽擱徐陽的時間。

　　徐陽解決完晚飯後小坐片刻便朝預定教室走去，七個人的研討小組， 徐陽是第三個到，他手裡提著袋子裡面放著方才在速食店買的七杯飲料，“原味奶茶，都是溫的。”

　　剩下兩人都是妹子，徐陽拿出兩杯飲料遞給她們，她們笑嘻嘻接了，一個妹子遞給他一小罐餅乾，是小巧的鐵罐子裝著的，不過上面沒有任何標籤以及日期，徐陽打開罐子，放了一塊進嘴裡。

　　“不錯啊。”徐陽眨眨眼，鬆軟酥脆的餅乾在在嘴裡融開，甜度剛好，重要的是香味很濃，齒頰留香。徐陽忍不住又吃了一塊。“在哪兒買的，都看不見什麼牌子。”

　　小組研討的時候帶點飲料小食當做犒勞品很正常，但氣味比較大的pass，比如燒烤之類，那好好的學習研討估計就變成餐會了。飲料餅乾乾果等乾糧最合適，累了餓了吃一兩塊還能補充能量。

　　其中一個妹子帶著點不好意思和小驕傲的語氣道：“手工出品，只此一家可沒得賣。”

　　外面有DIY糕點點心之類的店，學校裡也有這類社團。“你做的？”徐陽豎起大拇指，“賢慧。”因為沒人都得了一罐餅乾，徐陽也沒在意，只當是順便享了口福。

　　徐陽在三次裡用功，也有人正在遊戲裡用功。

　　對暝影來說，裝備不是大問題，關鍵是他本人的操作，因此今晚的野圖BOSS他沒有興趣參加，抓緊時間磨煉技術才是硬道理。暝影都想好了，去切磋區找人練手，不過他剛登上YY還沒登上遊戲，就眼睜睜看著螢幕上蒼狼把他拖入了加密頻道。

　　“總算來了，等你半天。”

　　暝影奇怪：“咋了？”

　　“我心頭梗著一個大問題，不吐不快，你來幫我參謀參謀。”

　　“……心理問題找心理醫生啊。”

　　“別BB聽我說。”蒼狼霸道冷酷地打斷他，“我覺得不太正常，老實講昨晚、不該說今天淩晨，我還真是刻意等著那朵花兒上線，組團的發起原因也是因為想到他……不僅如此，最近我上線後幾乎下意識就要在列表裡尋找他，看他沒上線我還忍不住失落，他一上線就忍不住找他，你覺得這是個什麼情況？”

　　暝影聽得震驚無比，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如果把你對話裡的另一主人公替換成妹子，我會覺得你網戀了。”

　　“網戀？你說我？”

　　“眼巴巴守著人上線，看不到人要失落，淩晨不睡覺特意開團陪他打本。”暝影道：“除了網戀我找不到理由解釋。當然還是以妹子為前提。”

　　“很明顯他不是妹子，所以你的結論？”

　　暝影乾巴巴道：“沒有結論，基佬的世界我不懂。”

　　蒼狼了然：“所以你覺得我網戀了，還是個基佬。”

　　暝影心情非常複雜：“好歹你是跟我聊過大胸長腿的人，我從沒想過你是那邊的人。”

　　在接觸劍蕩江湖這個遊戲之前，暝影是個連攻受是啥都不懂的純直男，接觸遊戲後，漸漸明瞭些，後來因為女朋友的關係，瞭解得更多，他很開明，不歧視，但也僅限於此。他可以大方陪女朋友去買BLR18本，但不代表他對裡面的內容感興趣。

　　蒼狼覺得無所謂：“我也沒說過自己是異性戀。不如說我自己都不知道取向是啥。”

　　暝影想反駁他，但仔細想想，恍然驚覺蒼狼的感情經歷為零，這人雖然長了一張很受歡迎一看就絕不是單身的臉，但至今為止他的確是一隻從未談過戀愛的單身狗！所以他說不清楚自己性取向，沒毛病。

　　好好的哥們兒說彎就彎，怎麼辦，線上等，急！

　　“但這麼就說我網戀也太武斷了。”蒼狼並不全盤接受他的觀點，“雖然跟他處一塊兒確實讓人感覺很舒服，以前跟任何人都沒這麼舒心過。不管是跟他打架還是並肩打架，互相嘴炮還是對外損人，都感覺很棒，簡直、簡直，反正就是他麼的真棒！”

　　暝影：“我覺得你吃棗藥丸……”

　　“但這並不能代表就是戀愛。”蒼狼沉浸片刻後把思緒拉出來，“為了進一步確認我的想法，現在，我想看看他的照片，再重新反思。”

　　暝影覺得自己聲調都變了，“你確定不是給想深入瞭解他找藉口？”

　　“這只是原因之一，淡定二貨。”蒼狼傲慢道：“網路總會給一切事物和感情攏上一層面紗，非常容易美化許多東西，我要確認的可不是什麼虛假東西，我非常認真並且嚴肅。”

　　好吧，好吧，暝影覺得自己總拿他沒辦法，這個用堅硬外殼裹著自己任性的傢伙。他提醒道：“你要當心別被騙了，如你所說網路能美化許多東西，也許他很多東西都是編的，沒准連B大學生身份也……”

　　暝影說著，自個兒都覺得不太說得下去，那頭蒼狼似乎猜透了他的意味，嗤笑一聲，“你看，你自己都覺得他不是那種人。”

　　暝影有些氣餒，“我得承認一枝梅確實不像那種人，但穩妥為上。”

　　“我說，我覺得你已經以我網戀為前提了？實際上並沒有啊，看開點兒，不要以假設的前提為導向。現在我們想想怎麼讓他把自己照片吐出來……”

　　還說是假設！我怎麼看都覺得已經是事實了啊哥們兒！暝影抓狂。

　　“阿嚏！”

　　結束小組研討剛回到宿舍的徐陽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李途跟鄒鷹第一反應都是：“感冒了？”

　　“不，癢了一下……有人背後說我壞話？”徐陽把手上的餅乾罐子擱在桌上，雖然一小罐餅乾並不多，但他注意力集中的時候沒有吃東西的習慣，因此沒有吃完。他對兩個室友道：“組員妹子手制餅乾，味道不錯，要嘗嘗麼？”

　　“成成，正好餓了還說要不要考慮夜宵呢。”

　　兩人先拎起一塊嘗了嘗，味道果然不錯，餅乾本身很小巧，剩得也不算多，李途乾脆從中抓出一把準備開吃，這伸手一抓就發現罐子裡還有點其他東西。

　　“這什麼？塑膠膜封著的卡片……哇哦綿羊！”李途把罐子下面一片被塑膠膜封著的卡片拿出來一看，立刻跟發現新大陸似地興奮叫道：“綿羊快過來看！告白啊告白！”

　　正整理資料的徐陽手一頓，“啊？”

　　“我看看我看看。”鄒鷹把卡片搶過來瞄了一眼，“喲還真是，特別印製的卡片吧，有心了。”

　　“別鬧了。”徐陽吧卡片順過來，上面是印製的燙金字體，在小巧的卡片上顯得十分漂亮，話語也很簡單，去掉人名，只有一句簡簡單單的話。

　　“我喜歡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鄒鷹攬住他胳膊：“是個什麼樣的妹子？來電不。”

　　“是個不錯的女孩兒……可惜我沒感覺。”徐陽歎了口氣，“不過既然知道了，要好好回復人家才是。”

　　李途托腮嚼著餅乾感慨道：“真好啊，異性之間的告白，真簡單。”

　　徐陽和鄒鷹同時撇過臉去：“你又受什麼刺激了？”

　　“有感而發，我剛剛正在校論壇同性板塊上看到一個貼子，一人問該怎麼追一個直男。”李途聳肩，“不過回復裡與其說是建議，不如八成的人在勸他放棄。你再看看你們，表達愛意多簡單。”

　　雖然感情世界不一樣，但鄒鷹覺得這並不說明感情方面完全不能共鳴，比方說此刻他就很不解，“先不說能不能追到，表達又能有多難？”

　　“嘖嘖，你是跟我相處久了不覺得，那如果某天一個男的告訴你他愛死你了？”

　　“臥槽！”鄒鷹破口而出：“不要說那麼噁心的事情。”

　　“咯，你看。所以很多人都勸他放棄，當然我也是其中一員。還有的人把他狠狠說了一頓。”

　　鄒鷹咂咂嘴：“額，不至於吧……他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額……”他自己也感到了前後話語裡的感情矛盾。

　　“可那是錯誤的啊。”

　　徐陽放下卡片，“錯誤的？”

　　“直男，那可是直男，兩個感情世界的人。”李途伸出手指比劃，在徐陽鄒鷹與自己身前虛空劃了一道線，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線將他們隔開。“知道我為什麼高中三年暗戀某直男一直不敢開口麼？”他面上表情變化，像是想起了什麼痛苦的事。“那時候我們還小，私底下偷偷結實了很少數圈裡的人，我們以為自己是怪物，為這世界上還存在同類而開心，我們覺得自己卑劣而骯髒，但至少還有同類。”

　　徐陽忍不住道：“你並不是……”

　　“嗨嗨我現在當然沒那種想法，”李途擺擺手，“但那時候還小，真是怕極了。愛上直男後，更覺得自己是地底泥、異類，但是控制不住，喜歡這種感情就是這麼沒道理。就在那時候，一個圈子裡的學生，跟一個他暗戀的直男告白了，然後他死了，自殺。”

　　徐陽和鄒鷹對視一眼，自殺和抑鬱出現在同性的圈子裡不難想像，但從李途嘴裡說出來，兩人還是第一次認識到，這個平日裡說得上樂天的某人，也是在某個充滿陰暗與狹窄圈子裡生活著過來的。

　　“不僅被拒絕，而且同性戀的事被抖出來大肆宣揚，學校找家長，左鄰右舍嚼舌根，同學老師當他是病菌，小孩兒受不了這種事太正常，於是他自殺了。”李途晃著凳子，“從那時候起我就把直男跟女性歸為一類，我發誓絕對不愛上直男。暗戀某人三年，也爛在肚子裡。的確是痛苦又黑暗，但是痛過了我現在快樂的活著還能去找男票，他卻在痛苦裡死了。”

　　話題突然變得這麼沉重，徐陽跟鄒鷹一時半會兒都接不上來話。別說覺得自己骯髒異類不正常，對他倆來說，從小到大估計連自卑這種情緒都沒有，李途所說的，他們完全無法感同身受。

　　“所以是錯誤的，放棄吧。”李途用不同於以往的口吻道：“他只是喜歡上一個人，他沒錯，不過在這個世界裡，他的感情是錯誤的罷了。”

　　徐陽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他忽然想起了冷楊直率的目光。鄒鷹被壓抑氣氛搞得莫名煩躁，抓抓頭髮，像在替誰出頭似的，尋找論證。“也有你這樣開朗而大方活著的人不是嗎？全校都知道你的性取向，你依然能活得開心。”

　　“我得說我有一對好父母。他們不僅給了我生命還給了我靈魂，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哈哈你不知道，我家附近的人知道我是同性戀當著我爸媽說我噁心，被我爸媽噴回去時候那吃癟的樣子哈哈哈哈！”李途忍不住大笑一陣，笑完後眼底笑意散開，像夜晚湖面上沉澱下去抹不開的濃烈黑色。“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有我這麼幸運。”他很認真的說。

　　“長痛不如短痛。”畢竟那種事看過一次，就真的不想看第二次了。